“公子,你可以聽到嗎?”
夜已深,阿糖躺在牀鋪上翻了個身,擡起右手,勾勾手指上纏着的紅線。
長長的紅線順着她的手指,穿過房間,從門框縫隙中穿過,進入旁邊公子宇的房間。
屋內燭火搖曳。
公子宇坐在桌前,從袖口中找出一張密信,對着燭火蹙眉看完後忖度一番,將信件放在燭火上點燃。
手指傳來扯動的感覺。
他起身走到牆邊,靠着牆壁抱着胳膊無奈的對牆那邊的阿糖道:“又怎麼了?”
寂靜的夜裡,公子宇的聲音清晰傳到阿糖這邊。
阿糖面對着那道牆,有些爲難:“公子,明日就要去藏寶洞,他們說有吃人的怪獸,您說,能吃人,那怪獸的嘴得有多大?”
“老虎也吃人,虎口多大?”公子宇後背貼着冰涼的牆壁,雖然表情不屑,腳下卻老老實實貼着牆,不曾有一絲遲疑和鬆動。
“哦對。”說到這裡阿糖長長吁了口氣,撫着胸口自己安慰自己:“那我就不怕了,老虎我還是打的過的。對了,公子——”
公子宇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朝牆的另一邊側了側臉。
“我們能不能到時候,派謝芳寧打前鋒?”直至如此,阿糖還是小心眼,尋找一切機會將那個第三者踹開:“反正您也是帶她回京城伏法,若是被怪獸吃了,倒也算是爲天地生靈做了一件好事。”
嘭——
未等阿糖說完,指間原本繃直的紅線突然被公子宇扯斷——
“睡得太晚,可是會變醜的。”
“——我睡着了!”
“啊唒——”
夜風將天幕的黑雲吹散,整個府邸靜謐的沐浴在銀白月光下。
一道黑影從房頂輕輕躍起,很快掠過不見。
不多時,從客房內出來一道黑影,隨着剛剛黑影消失的方向,也跟着縱身一躍,消失了。
“先...先生。”謝芳寧隨着時寒鷙的身影來到村外樹林,望着對方的背影先行拜謁,卻不料打了個噴嚏。
時寒鷙擺擺手轉過身居高臨下的垂着眼望着她:“既然現在你我身份明瞭,你和阿糖一樣叫我質子就可以。”
“是。”
“我讓你辦的事情如何?”
“公子宇畢竟是三皇子,非色相即可迷倒之人。”謝芳寧說完,發覺時寒鷙面前忽然捲起一陣陰風,立刻低頭繼續:“屬下繼續努力。”
等到對方不再說話,謝芳寧起身走到時寒鷙面前,怯怯打量一番:“質子,村長夫人所言,此處有謝侯的藏寶洞,洞口有神獸駐守,故近月來不斷有商賈或好奇者在此地失聯。”
時寒鷙手指貼着衣襬下意識敲敲,斜着眼睛望着謝芳寧:“直接說。”
“屬下想着,此舉措和質子的手段如出一轍,於是前來通報,是否需要屬下——”
“這件事和咱們沒關係。”時寒鷙隨意的擡手示意對方不必多說,走到謝芳寧身邊,拍拍她的肩膀收低下巴望着遠處瞳孔收縮:“無論是誰,在這裡盤踞幾個月我竟然絲毫沒有察覺,看來對方目的可不只是要幾個村民的命那麼簡單。”
說到這裡,時寒鷙收回眼神:“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自會處理。”
“是。”
“公子,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大戰之前的清晨,每個人都坐在餐廳,面色凝重默默吃生命中最後一餐。
唯有阿糖精神抖擻,一臉期待的坐在一堆早餐邊,衝公子宇揮手。
“...嗯。”公子宇垂下衣袖,大步走到阿糖身邊坐下,撞撞她的胳膊隨手接過她準備的早餐。
“你這包裡裝的什麼?”公子宇眼神落在阿糖手邊鼓鼓囊囊的布包上。
阿糖拍拍布包,手掌撐着下巴側臉對公子宇微微笑:“我讓戰瑤姐姐給我準備了十個饅頭和一顆鹹菜頭,還帶了一包果脯,2個蘋果。”
眼看公子宇驚訝的眼神,阿糖得意洋洋的從包裡取出兩桶青竹做的水杯貼在臉邊歪着腦袋:“公子您看這個,這個是顧銘之前做好送給我的!他直接砍了一棵竹子,又做了一個竹蓋扣在竹筒上面,這樣水就不會撒出來了!”
“你——”公子宇揚揚身子,遠離阿糖。
“我當然知道2個蘋果不夠分。”阿糖擡起手示意對方不必多說,苦着臉望着早餐碗不再看公子宇:“如果公子您要求我將蘋果送給謝芳寧,我也是可以考慮的。”
不等公子宇接話,阿糖自己倒是做了個鬼臉繼續道:“不養的香香甜甜,也吸引不了神獸哈——哎呀呀——”
話音未落,臉頰吃痛——
“疼疼疼——”阿糖歪着腦袋捧着自己的臉,示意公子宇掐着臉頰的手指收些力:“公子你放開我——”
奈何對方手指宛如鐵鉗一般,牢牢的掐着阿糖臉頰柔嫩,任阿糖怎麼掙脫,都無法掙脫。
阿糖臉頰泛紅,眼淚都快疼出來,卻絲毫未曾動搖公子宇的怒氣:“你當我們是去春遊——”
“公子——”軟糯的哀求着,看到對方不爲所動,阿糖也脾氣上來,空着的一隻手朝對方胸口撲去——
柔軟的手掌從公子宇的胸口拂至小腹,經過胸口時阿糖狠狠抓了一把,只有指尖輕輕掠過對方小腹。
卻足以令公子宇身子一僵,推開了她。
阿糖身子失去平衡,臉色蒼白直接擡手向後倒去:“公子救我——”
“阿糖姑娘,你又在玩什麼?”
身後傳來溫暖的觸感,冷冽男聲清晰從阿糖的耳邊傳來,暖紅了她的臉頰。
“質子,你怎麼來了?”阿糖安全站穩轉身剛準備道謝,看到來者不由睜大眼睛一臉驚訝。
時寒鷙黑髮高高束起,留下一縷順着額角落下隨風悠揚,粉脣輕抿,似笑非笑望着阿糖。
——這麼久不見,這個時寒鷙怎麼變得比自己還要好看了。
時寒鷙無視周遭其他人驚羨的眼神,坐在阿糖身邊隨手拿起她剛剛用過的筷子戳了一個饅頭,大口吃着:“還是大家一起吃飯最香。”
“那你天天來找我吃饅頭,”阿糖鄙視的瞥了他一眼:“別人一個饅頭兩文錢,你我這麼熟,算你五文錢。”
“爲什麼?!”時寒鷙被阿糖的話逗笑,一口菜嗆在喉間,直接從阿糖包裡取出竹筒仰頭飲盡。
阿糖不高興的嘟起嘴從對方手中搶回:“討厭!這是我和我家公子的!”
“你來做什麼?”看到對方在阿糖面前如此不拿自己當外人,公子宇的面色越來越陰沉。
時寒鷙吃完之後拍拍阿糖的腦袋,忽視對方用胳膊肘防衛自己,斜着眼瞥了公子宇一眼:“當然是知道你們要去尋寶,想分一杯羹了。”
“那你別去了,我們編制足夠,下次吧。”一聽對方要和自己分錢,阿糖立刻板起臉拒絕。
未等時寒鷙迴應,公子宇第一次從阿糖的口中聽到編制兩個字,心中暗自驚歎:這隻小黑豬什麼時候又學了這些古怪的詞語。
“阿糖姑娘,如果你在洞裡面黑兮兮伸手不見五指,發覺身邊空無一人的時候,千萬不要後悔剛剛說的話。”時寒鷙並沒有生氣,而是衝阿糖做了個鬼臉。
“殿下,”謝芳寧不忍時寒鷙被阿糖欺負,抱拳來到公子宇面前懇求:“殿下,目前藏寶洞內具體情況我們無人知曉,若有能力高強者幫手,也增加一分村民回來的可能。”
一說至此,周圍的村民忙不迭點頭,請求公子宇答應時寒鷙。
“既然如此,恭敬倒不如從命了。”公子宇眼波流轉,若有深意的瞥了時寒鷙一眼,垂下手默默抓了抓阿糖的手指。
“嗯?”正在檢查野餐包的阿糖迷迷糊糊望着公子——
“出發。”
露珠滑過青草還沒有來得及蒸發的溼潤味道瀰漫在樹林中,打溼了在場衆人的衣衫。
衆人面色肅穆,手中握着武器在距離洞口一里左右,這才停下。
“各位英雄,奴家還有全村雜事處理,就不遠送。”秦夫人一臉擔憂的望着衆人,張嘴半晌,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夫人,您和大家早點回吧,我帶他們去。”戰瑤拍拍秦夫人的肩膀,示意其他人跟着秦夫人回家:“都回去吧,我們一會兒就回來了。”
“要不——”秦夫人握着戰瑤的手,遲疑道:“要不還是算了吧。”
未等戰瑤回答,洞口突然衝出一聲巨大的嘶吼聲,瞬間一股氣流從洞口衝出,洞口邊樹枝搖曳,雜草也跟着氣流得到方向摔倒,衆人下意識擡起胳膊遮着臉抵擋。
“那是什麼聲音——”
等到阿糖從公子宇身後出來,才發現在場只剩下戰瑤謝芳寧自己和公子宇時寒鷙,以及雙方帶了的三十多名護衛。
剛剛遲疑的秦夫人,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公子宇和時寒鷙蹙眉對視一眼,握緊手中武器率先站在隊伍前面,朝洞口探去。
不多時,衆人踩在石頭上居高臨下,打量着面前寬約五丈,高約十丈的洞口。
洞口開闊幽遠,地上隱隱有小河向內延伸乾涸的痕跡,看起來只是很普通的大自然的饋贈。
“你們看,那是什麼?”
正當衆人四下打量,忽然有人驚叫一聲,指着石壁上的畫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