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時寒鷙兩手空空回到北陌國, 便被家族流放在邊塞,每日望着天下第一關心情複雜。
這關裡,是他認可在意的朋友, 無意傷害。
但兩國交戰必有損傷, 此事事關北陌國民的幸福, 時寒鷙不可不做。
於是, 他戴上面具藏起自己矛盾的心情, 開始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顧家兄弟一次又一次向聖上奏請援軍,卻被忙於皇子之爭的朝廷官員將此事壓下。
最終天下第一關內沒有了往日的熱鬧,剩下的, 只有疲於應對。
直到公子宇來之前的半個月,顧準發覺時寒鷙鳴軍收兵, 緊隨其後, 卻不料中了對方的誘敵深入, 不幸中毒。
這場爭鬥,兩人都等了很久。
公子宇大步朝對方衝去, 袖中銀光在空中一閃,時寒鷙身影一轉,剛剛站立的地方濺起火光四射。
眼見對方逃離,公子宇並不着急,飛身至另一邊, 再次甩出袖中銀鞭。
時寒鷙嘴角上揚無奈的搖搖頭, 身影向後一倒再次躲過:“窮途末寇。”
剛剛臣服於時寒鷙的顧銘看到此, 趁亂拔劍:“時寒鷙, 交出解藥!”
白色衣角在空中轉了個圈, 剛剛和銀鞭擦身而過,眼眸察覺刀光劍氣, 不由得咬緊牙關擡手迎上。
噹——
清脆的震動聲在晦暗的山洞裡響徹,激起了時寒鷙的鬥志。
他看出公子宇離自己較遠,眼波流轉便提劍朝顧銘衝去——
三人之間的殺氣浮動,顧銘長髮飛起,墨眉之下星目微閃青衫掠動,劍尖直刺時寒鷙喉間。
時寒鷙腳下一劃,身子也隨之傾倒,劍鋒垂直擋住顧銘襲擊,未等衆人看清,手中劍轉了一圈,顧銘手中長劍便被高高挑起,劃過半空刺入不遠處的石縫裡嗡嗡震顫。
公子宇蹙眉一鞭絞住對方手中長劍,咬牙扯回。
未等察覺顧銘在做什麼,時寒鷙只覺手中長劍被扯動,立刻兩手抓着劍柄,一腳踩着地上石塊,努力增加阻力。
“顧銘,上!”公子宇微微側身,用力將銀鞭撤回牽制時寒鷙。
眼看顧銘衝上,時寒鷙眼波流轉,立刻將手中長劍朝公子宇的方向扔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失力,令公子宇不由自主向後倒去。
剛剛他用的所有力氣全都返還在自己身上。
半晌才爬起來揉揉胸口關注顧銘的戰況。
空氣中發出拳拳到肉的重擊。
顧銘將自己身體的重量和速度加在一起,速度越快他拳重的力量就越大。
未等時寒鷙反應過來,面前黑影一閃,一擊重擊已經砸在鼻尖,將他擊倒在地。
顧銘眼看對方已經被制,擡腳便要踹在對方脖頸要害——
時寒鷙兩手抓着對方右腳,轉身一掰,兩人便換了情況。
顧銘雙腳彈起,整個人已經站了起來,擦擦額頭汗水朝時寒鷙勾了勾手:“這才幾招就不行了,不像你啊。”
時寒鷙擡手擦擦嘴角血腥,眼眸閃着冷光,速度和力道比剛纔快了很多。
公子宇跟着顧銘也衝上來,兩人一個擊打時寒鷙左邊,一個襲擊右邊,不多時對方節節敗退。
突然,時寒鷙從懷中探尋出什麼東西,朝兩人面前一扔——
“小心!”眼看懷中小瓶快要落在地上,公子宇飛身撲過去,指腹碰到小瓶,反倒將小瓶丟的更高。
“那是解藥——”顧銘從公子宇身邊躍起,一手握住小瓶——
兩人這才放下心,對視一眼——
“時寒鷙人呢?”
“算了,”公子宇長吁一口氣:“解藥已經到手,我們趕緊回去和阿糖他們會合吧。”
顧銘點頭允諾,兩人剛走兩步,公子宇忽然又停下腳步覺得不對——
“這個地方這麼容易被時寒鷙潛入,爲什麼他沒有一次將天下第一關拿下呢?”
阿糖已經是第十次想要從顧準身邊離開失敗。
第一次,顧準在昏迷之前,用力拽着阿糖衣角,逼迫兩人無法分離。
第二次,阿糖眯起眼睛刻意屏蔽良心,打暈顧準想要離開,結果所有人咬緊牙關,守着門口不許阿糖離開。
第三次...
直到第十次,顧準拉着阿糖的手搖搖晃晃,一臉無辜:“阿糖,你爲什麼總是這麼忙?什麼時候纔可以停下來陪我吃頓飯,陪我走一走?”
“顧準,你要體諒我——”顧準很重要,只是在阿糖心中,公子的分量更重一些。
阿糖心中記掛公子和顧銘不知爲何還不回來,反手拉着顧準的手腕:“我們還這麼年少,比起每天的吃喝玩樂,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我們年紀大了,可以住在一條街上,每天一起吃豆腐腦啊。”
“真的嗎?”顧準已經隨着阿糖的思緒開始幻想美好的明天,勉強同意阿糖的提議:“好吧。”
阿糖幾次想要將手從顧準的手中抽離,都失敗,只能任由對方拉着自己在路上走。
天色漸晚,本就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更難看到人影。
偶爾有一兩個出現,也都是面色着急恨不得跑步經過。
未等阿糖開口詢問,顧準拉着她朝關外走去:“他們一定是出城吃好吃的了,我們也跟着離開——”
“顧準——”雖然許久不見,阿糖自認爲也是顧準的好朋友,自己之前溝通聯繫,絕不是當下這樣。
當下這樣,有點傻,還有點...笨。
阿糖拉着顧準小心翼翼打量着他,想要從他的表情和眼眸中看出任何的蛛絲馬跡:“你是顧準嗎?”
顧準眼眸剛剛閃出異色。未等阿糖察覺,一道白光從背後襲來,直刺入阿糖背心。
“阿糖——”下意識的,顧准將阿糖拽在身後,微微側身,一把銀劍劍鋒刺過自己衣角。
顧準蹙眉不悅,右手拽着襲擊者的手,急切之中看到對方面具,冷冷道:“時寒鷙,又是你!”
剛從山洞之中逃離的時寒鷙擡起手肘朝顧準撞去——
顧准此時沒有了在阿糖身邊的軟萌可欺,他站直身體渾身戒備,隨着時寒鷙的襲擊,淡定的在對方出手之時便已料定方向,示意每一次的襲擊最終都被顧準隨意的躲閃。
阿糖愣在旁邊,兩手握緊,一邊擔心顧準繼續吃苦,另一邊又擔心時寒鷙會受傷。
半晌,她做出決定,若有一人傷害另一人,自己一定會出手。
這邊糾纏襲擊的兩人繼續打的不分上下。
半晌,顧準有些不耐煩,眼神開始發狠,準備出殺招——
他徒手接過再次貼面而過的刀鋒,握緊刀鋒任由手心刺痛,熱血低落。
“顧準——”阿糖失聲尖叫提醒兩人:“夠了,你們不要再打了,我害怕!”
顧準眯起眼咬緊牙關,甚至帶着少年的意氣,竟然掰斷了銀劍,將斷劍朝時寒鷙喉間扔去!
時寒鷙手中長劍忽然失力,下意識身子一倒,未等穩住,眼睜睜看着銀光朝自己襲來,卻無法動彈。
阿糖眼看事出緊急,只能衝到兩人之間,袖中一閃,一道戾氣將斷劍擊落。
“快走。”她背對着時寒鷙,微微側臉提醒着,擡起眼望着顧準:“他畢竟,是我的朋友。”
顧準直愣愣瞪着她,幾次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都低下頭不再言語。
“顧準——”
未等兩人繼續說話,公子宇和顧銘互相攙扶着也從後面的大門出來。
顧銘看到顧準,立刻從公子宇的身邊掙脫,跑到顧準身邊,未等對方說話一手捏着顧準下巴,將解藥全部灌入顧準喉中。
“嘔——”顧準下意識推開顧銘,彎着腰兩手護着自己的喉嚨苦着臉:“你給我喝的什麼?”
“是解藥!”顧銘小心翼翼的觀察顧準,希望對方可以不再像之前那麼...蠢。
“什麼解藥?”顧準幾次想要吐出來,全部失敗,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只是阿糖回來開心而已,我中了什麼毒?”
“——顧準中毒了?”聽到顧銘的話,阿糖長吁一口氣笑:“我就說顧準怎麼性格大變,我差一點以爲他是妖怪變的。現在知道只是因爲中毒壓制了理智,還好還好。”
“還好什麼啊,”顧準一臉不高興抱着胳膊別過臉:“我到現在還沒有和大家一起吃飯呢。”
“大家準備準備——”阿糖穿着圍裙端着砂鍋從廚房一路小跑至餐廳:“趁熱吃,這是我在京城學到的——”
“你在京城那麼忙,還有時間學做飯?”公子宇下意識擡眼望了阿糖一眼,正巧迎上阿糖期待的眼神,溫柔道:“沒有切到手指吧,若是吃到指甲,我可不高興。”
說着,公子宇打開鍋蓋,整個餐桌中央升騰起一陣白霧,霧裡帶着骨頭的清香和人蔘靈芝的藥香。
阿糖撇撇嘴做了個鬼臉,沒有搭腔,倒是和顧準繼續道:“顧準快嚐嚐這塊骨髓,最適合大病初癒的人!”
“我沒病!”
“嘿!”眼看好友如此不給面子,阿糖眯起眼睛加了一句:“腦殘也是一種病啊,諱疾忌醫更是病上加病!”
“——沒救了。”顧銘跟着大家一起搖搖頭,一臉哀傷的夾起人蔘一口吞下,瞬間又被燙傷吐出來。
所有人的笑臉在白色的霧氣中,顯得特別善良好看。
就像是,願意看一輩子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