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
聽到公子宇訣別的話語, 彷彿一絲纖細紅線從阿糖心底被扯出來,帶着血帶着痛一層一層將原本柔弱的心臟包裹。
她整個人失去感性控制,原本垂落的手指微微觸動, 整個身體開始有力氣。
說書先生看到阿糖的眼角開始泛紅, 不由得雷霆大怒, 手下掐着她的力道更重:“你竟然爲了那個人使出應和骨?!你不想活了?!”
阿糖臉頰已經被箍的粉紅, 她擡起雙手用力掰着說書先生的手掙扎:“我爹是英雄, 師傅是英雄,公子...也是。”
“你還看不出來嗎?”望着謝侯唯一血脈直到最後也不願意傷害無辜,說書先生不由得回想起謝侯離世前, 就算征戰至死,也要自己答應帶着阿糖遠走高飛, 不必報仇。只是這麼多年, 他不甘心。
年年月月, 日日萬家燈火,很快就沒有人會記得當年謝侯豪邁征戰。
記得的, 只有某年某月,十二道金令,謝侯全族被誅。
說書先生擡起手掌,哀嘆道:“只有我不斷地傳播謠言,所有人還記得謝氏。現在狗皇帝只是拍了一個便宜兒子, 你就五迷三道不知自己, 你對得起謝家嗎?”
“師傅, 我答應你, 我一定會查出來到底是誰害我們全家。這裡的所有事情, 你就別做了吧...”阿糖順着牆壁倒在地上,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用力呼吸, 眼睛裡剛剛瀰漫起來的血紅漸漸淡了些。
說書先生垂下眼打量着謝芳寧:“我們謝家只剩你一個,你一定要記得你剛剛說過的話。”
“哈?”阿糖向來就是抓住叫爺放開亂跳,下意識還在反思剛纔自己說了什麼。
說書先生一個身影掠上石洞大廳厲聲道:“公子宇,所有話等你下去和侯爺說吧——”
正在和戰瑤糾纏的公子宇聽到說書先生的聲音,心中第一反應——
此人上來了,那阿糖呢?
公子宇神情恍惚,瞬間便中了說書先生一掌,整個人飛了出去倒在地上。
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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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大廳重新恢復了光亮。
公子宇翻身吐了口血,重新站起,劍尖指着說書先生:“阿糖呢?你把阿糖怎麼樣了?”
“你死了就知道了。”說書先生抽着嘴角冷笑一聲,眼眸微縮,朝公子宇飛奔而去。
高手過招,比的是速度和力道。
公子宇白灰色的衣角和說書先生黑色的衣衫相互交錯,空氣裡不時傳來衣衫相錯的拍打聲。
戰瑤站在一邊,乾着急根本插不上手,只能不停的揉揉眼睛觀察兩人。
只要一想到阿糖被說書先生害死,公子宇心中一痛,速度力道比之前快狠許多,招招不留餘地。
啪。
銀色長劍被說書先生擊斷,飛過戰瑤側臉,狠狠嵌入石壁中隱隱作響。
一顆血珠從戰瑤的臉頰滑落。
戰瑤面不改色,抱着胳膊註釋公子宇被說書先生一拳擊中鼻樑再次倒在地上後,擡起手指輕輕擦拭面上血珠。
公子宇微微蹙眉,飛身躍起用自己的重量當做武器,拳拳到肉,沒多久說書先生便倒退只能防備。
阿糖站在大廳下層,幾次想要爬上大廳,卻都滑落下來。
每一次上面傳來有人撞在石壁上摔倒在地上的聲音,都令她着急萬分。
“既然你這麼喜歡阿糖,就下去和她一起——”兩人相鬥已經多時,說書先生不再戀戰,停下身影和戰瑤對視一眼,二對一。
隨着最後一次的進攻,公子宇明顯無法從容應敵,一次又一次的受傷倒地。
阿糖聽的焦急萬分,手腳並用爬上去,卻在即將到達時一腳踩空,重重摔落在坑底。
等她坐起,胳膊腿上都是被鋒利岩石劃破的痕跡,囂張冰冷的自上而下對阿糖的難過着急充耳不聞。
“公子——”
聽到上面戰鬥明顯的已經有一方陷入頹勢,阿糖又氣又急,胸口那條絲線再次緩慢的冒出頭——
說書先生眼看公子宇坐在地上一手撐地已經無力抗爭,眼眸發亮趁此準備最後一擊——
忽然之間整個山洞震顫,所有人無法站穩。
石壁哭泣,溪水倒流。
“阿糖?”說書先生心中掠過一絲不安,下意識朝坑底走去——
公子宇瞅準時機甩出袖中銀鞭勾在說書先生脖頸,用身體作爲秤砣槓桿,轉身揹着說書先生朝石壁跑去,踩着石壁翻了個身——
說書先生整個身子被掛在石壁突出的岩石上,瞪大眼睛咕隆着喉嚨,手掌徒勞無功的四下亂抓——
死了。
直到確定對方死亡,公子宇這才鬆開手,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戰瑤剛準備閃身幫助說書先生,阿糖從坑底爬上來,抱住戰瑤滾在一邊。
“你這個叛徒——”戰瑤翻身坐在阿糖身上,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你爲了一個男人——”
剛準備繼續打第二巴掌,戰瑤手腕被阿糖抓住,觸及對方血紅眼眸,突然愣在原地。
“啊——”
隨着一聲犀利的尖叫,寂靜的山洞裡響起骨頭被捏碎的聲音。
戰瑤趴在地上另一隻手握着被捏碎的手腕,又哭又嚎:“謝芳寧——你是謝芳寧——”
一道勁風從阿糖袖口閃出。
戰瑤唯一正常的手握着自己的喉嚨,瞪着眼睛躺在地上張開口,鮮血噴涌而出。
一場大戰過後,整個大廳恢復了剛纔的寂靜如死。
阿糖低頭站在大廳,低頭思索着什麼,忽然兩手虛空的抓着什麼向上擡起,用力向下一頓——
所有的囚籠四門倒地,所有被囚禁的人恢復了自由。
已經忘記自由滋味的衆人愣生生蹲在原地,癡癡望着阿糖。
直到看到阿糖抱着公子宇離開,纔有一個人,小心翼翼的將黑腳伸出囚籠以外的地方。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好像夢一樣。
阿糖抱着公子宇從一顆蒼天大樹的底部竄出,外面天空已經黑透。
一團又一團的螢火蟲在兩人周圍盤旋,密密麻麻聚起一道屏蔽。
這些弱小又溫暖的光芒落在阿糖的肩膀和手上,彷彿察覺到她的與衆不同。
一閃一閃跟着她,就像是一條流動的保護圈。
隨着公子宇的呼吸平和的落在她的臉頰,阿糖眼眸的血色漸漸變淡。
腳下踩到柔軟溼潤的草地,阿糖眼眸終於恢復清澈,帶着公子宇重重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阿糖姑娘。”
等到再次睜開眼,已經是日光傾城。
阿糖只覺頭痛欲裂,夢境還是現實已經傻傻分不清,呆呆的睜着眼睛沒有說話。
“姑娘,姑娘醒了,快去告訴夫人——”
身邊人影匆匆忙忙,竟將屋內帶起一陣小小的旋風。
阿糖手掌撐着牀鋪坐起,手腕的劇痛提醒着她一場大戰剛過,只能軟軟的靠着枕頭環顧四周——
還是之前借住秦夫人家的房間。
耳邊卻忽然想起好像在哪裡聽過,骨頭粉碎的聲音,
眼中掠過一些片段,但這些片段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片段的內容大概是說,自己最敬重的人和自己最愛的人在黑暗中斗的你死我活??
“我睡了多久?”
阿糖撓撓腦袋,扭扭睡到痠痛的脖子:“公子宇呢?”
“姑娘,您可算是醒來了。自從時公子將您從藏寶洞帶回來,天天來看你陪你說話喂藥,可盼着您醒來呢。”身邊老婦一臉欣喜望着阿糖:“奴家已經派人去請了。”
“時公子?藏寶洞?”隨着記憶漸漸清晰,她只覺得有很多很多的問題需要答案:“那——”
“那我來爲你解答。”正說着,時寒鷙捧着一碗熱乎乎的中藥從門外進來,味道苦到阿糖遠遠已經皺緊眉頭緊閉雙脣,惡狠狠的盯着他。
也是腦袋纏着繃帶,身上一股藥膏味的時寒鷙早已習慣阿糖的野獸習性,端着藥湊到她嘴邊:“沒有下毒,你趁熱喝。”
未等阿糖拒絕,他接着道:“喝一口,我回答你第一個問題: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
“三天?”阿糖睜大眼睛,一口藥水已經被時寒鷙用勺子硬塞入口。她只能在感到苦之前,儘快吞下:“那——”
“公子宇受了內傷,在你旁邊的房間休養。”第二勺藥水再次塞進嘴裡,時寒鷙垂下眼簾:“你——”
未等時寒鷙說完,阿糖已經從牀鋪上滾下地,一臉難以置信的呼喊:“疼——”
“你——”時寒鷙放下藥碗,坐直身子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你肋骨斷了兩根,手腕骨折,胳膊腿多處擦傷,你就不能穩一穩再去嗎?”
阿糖趴在地上不敢動,一動渾身劇痛,只能背對着時寒鷙:“那公子呢?”
時寒鷙慢吞吞蹲下,又塞了一口藥無奈道:“比你重,死不了。”
“——就是有點破相。”
“哈?”阿糖一聽更加着急,勉強自己翻了個身瞪着居高臨下打量自己的時寒鷙,張張嘴努力用最甜糯的聲音:“那你還不扶我起來?”
“大小姐——”時寒鷙無奈的搖晃着自己纏着繃帶的胳膊:“難度有點高。”
“——但是我可以幫你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