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客棧大堂燭火搖曳, 從屋內側身出來一位身姿搖曳的美女。
門口的紅燈籠將美女和公子宇罩在一起,有種隱隱呼呼的曖昧。
美女看到門口躺着一位玉樹臨風公子宇,退了兩步擡手遮住嘴表示驚訝。在原地左右環顧半晌, 揮揮手示意小二去找大夫。
等到屋外只剩下美女, 她蹲下身輕柔的撥開公子宇的頭髮看到對方睡顏眼前一亮, 立刻擡起手背貼着對方的額頭。
手背觸碰之際, 忽然嚇了一跳, 自言自語:“都這麼燙了,得趕緊降溫。”
眼看屋內沒有人,美女蹲下將公子宇的胳膊搭在自己脖頸, 站了起來——
“誰?!”
兩人剛站起身,迎面站着一道白影, 嚇得美女尖叫一聲。
藏在牆角偷看公子宇的阿糖見不得有其他人和對方交往過近, 一着急又衝了出來。
“這位姑娘, 是要住店嗎?”美女一隻手抓着公子宇搭在肩頭的手腕,一隻手扶着驚嚇過度起伏不定的胸口瞪着眼上下打量, 直到確定阿糖是人不是鬼,這才長吁一口氣。
阿糖眨眨眼,沒有回答對方的話,擡手指着公子宇:“我的。”
“這是你家人?”美女一聽是公子宇的家人,有些尷尬, 但很快爽快的笑笑:“就說這麼俊的小哥怎麼會誰在我的門口, 原來是來住店的。”
阿糖沒有理睬她, 拽着公子宇的胳膊將對方扯回自己懷中——
只是她太過幼小, 公子宇幾乎是被抗在她的肩頭似的。
小小的手掌覆在公子宇的背上, 阿糖轉身呆呆望着美女老闆——
“好吧,姑娘您跟我上來。”
美女老闆推開客房的門, 眼神追隨着阿糖將公子宇抱在牀上。
眼看公子宇長髮一甩,整個人散了一般摔在牀鋪上。
美女老闆不由自主的替對方感到背痛,走到旁邊提醒阿糖:“姑娘,您家小哥哥染了風寒,不如我幫你爲他替換乾淨的衣裳吧。”
眼看對方手指即將觸及公子宇,阿糖已經擡手撞開對方,蹙眉嘟嘴瞪着她:“衣裳。”
“切,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個小跟班。”美女老闆幾次套近乎都被拒絕,自己脾氣也上來,甩甩袖子翻了個白眼。
慕美之心人皆有之。
看這架勢應該是某位富家公子和家人吵架一時氣憤帶着小侍女離家出走而已。
想到這裡,美女老闆抱着胳膊從客房離開,接過其他雜役送來的衣服,甩手扔進屋內牀鋪,隨口喊道:“小三,快去城南大夫家將小二叫回來,說不需要什麼大夫了!”
等到衆人都離開,屋內只剩下阿糖和蹙眉隱忍難受的公子宇。
阿糖趴在牀邊,擡手輕輕拂過對方眉間,想要將對方眉間深壑撫平。
公子宇額頭沁着汗水,頭痛欲裂,卻還是勉強擡手抓着阿糖的手腕:“可算是找到你了。”
阿糖身子一僵,眼神落在手腕相握之處,抽開了手。
公子宇是被熱醒的。
眼前一片溫熱和煦的白霧,耳邊傳來水波粼粼的聲音,枕着木盆的腦袋擡起,眼睛勉強睜開,只看到一個小人在自己面轉來轉去,不斷將冒着熱氣的水倒入盆中。
“阿糖,你是想要煮熟我嗎?”
未等公子宇邪念起,阿糖眼角重新泛黑,手掌靠着木桶重重一拍——
所有的水隨着敞開的窗戶落入屋外水池之中。
公子宇整個人被棉被包裹着軟綿綿的扔在了牀鋪上,睡了過去。
等到阿糖眼眸恢復透亮,她雙手撐着木桶的邊緣,蹙眉低頭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每一次和那個人在一起就像是中了毒。
心臟滿滿的,一會兒酸一會兒甜,像是被高高扔在空中飄啊飄。
可是看不到他的時候,總是特別生氣,見誰就想揍誰。
特別討厭。
沒有見到他的時候,阿糖總覺得這個世界和自己沒關係。
別人的熱鬧別人的善意別人的惡意,都無所謂。
只要可以拉着他的衣角。
等到梳洗完畢,她拿起衣服,忽然從中掉下一顆珍珠髮卡。 Wωω ¸ttkan ¸C 〇
——“公子,您對我這麼好,這不可以的——”
——“我沒有錢還給您,我不值得這些好東西——”
——“公子,我在你的眼睛裡!”
...
——“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阿糖只覺得過去的一切在自己眼前晃動,每一個場景都在拉扯自己像是傾訴曾經的一切。
整個身子像是被看不見的死亡纏着,過去的回憶宛如一條又一條的繩索,扣住一臉難受的阿糖,逼她重新面對現實。
阿糖大步衝到牀鋪之前,望着牀鋪之上最勾心的睡臉,最勾心的呼吸聲,她咬緊牙關擡手——
未等阿糖下手,躺在牀鋪上的傢伙忽然睜開雙眼,瞬間條件發射般的擡手銀鞭一閃,阿糖身子被向前一扯,倒在對方身下,被公子宇牢牢扣住。
整個夜晚的風,徐徐的吹。
麻雀吱吱呀呀從窗外飛過,彷彿預示一天的好戲即將開始。
阿糖睜開雙眼坐起身,才發現整個房間又剩下自己一人。
無名之火瞬間蹭蹭蹭的冒着小火星。
“阿糖,起來吃飯。”公子宇端着一碗豆腐腦匆匆進屋,一臉期待的望着阿糖。
躺在牀上的阿糖眼波流轉,整個人又軟軟倒了下去。
“怎麼沒精神?是不是餓過頭,還是昨夜着了涼?”公子宇很快變察覺到眼前阿糖和之前那個沒有記憶沒有是非的阿糖有些不同,此時他只當對方是因爲照顧自己受了風寒,立刻放下食物,擡手貼着阿糖的臉。
未等對方反應,公子宇自己倒是長吁一口氣,用被子將阿糖裹緊:“有些發熱,趁熱吃了豆腐腦,好好睡一覺吧。”
阿糖低頭藏着自己義憤填膺的眼神,緊緊抓着對方的衣角,小心翼翼將心中的怒氣藏在抓皺了的衣角上。
“阿糖乖,”公子宇哪知對方心中的天崩地裂,他只當對方又弱智,乾脆端起碗舀起一勺飯哄着求着:“阿糖你看這勺飯,像不像一隻老虎?阿糖快張開嘴巴,一口吞下!”
...原來自己這段時間在公子宇心中是這樣癡傻的印象嗎?
胸口的憤怒漸漸到達頂峰,阿糖別過臉擡手將對方手中的碗打掉。
整個房間安靜下來。
公子宇整張臉上都是食物的湯湯水水。
他猛然站起身,背對着阿糖——
再回身,也只是默默的擦拭臉上和衣服的污漬:“就知道你喜歡,我買了10碗,放在小廚房。”
阿糖隨着他大步來到小食堂,將所有的豆腐腦全部摔破。
“阿糖!”公子宇微微蹙眉,慍意漸顯。
阿糖眼角已經開始浮現絲絲黑線,慢吞吞朝對方走去。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識好歹——”
未等阿糖出手,美女老闆從門外進來,看到滿地狼藉立刻雙手拍腿心痛手舞足蹈喊叫:“快來人啊,欺負人了啊——”
很快對方衝到阿糖身邊,拽着阿糖的耳朵:“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偏偏要損壞東西——”
美女老闆媚眼瞟了公子宇一眼,嘴角上揚:“我這碗可全都是前朝古董,你知道得花多少錢才能湊成一套嗎?”
說完,對方手下暗暗用力,面上卻依然是委屈生憐。
“是在下一時失察,這裡的一切——”
未等公子宇說完,阿糖眯起眼睛兩手抓着美女老闆手腕,凌空翻了個身便從其鉗制之中逃離,擡手便朝美女老闆打去——
“阿糖!”
公子宇這次是真的生了氣。
白色的身影瞬間朝阿糖飛了過去。
兩人從廚房打至小院,兩人飛身上下,旁人只聽得噗噗衣角在風中劃過的聲音。
阿糖每一次的衝擊都會被對方提前預知,在前一秒被扣住。
旁邊不斷有人嗑着瓜子咬着瓜果鼓掌叫好。
兩人再一次交手之際,公子宇近距離看到阿糖眼中異色,睫毛輕閃,立刻捱了阿糖一腳,飛身落在地上滾了兩圈。
“啊——”
眼看對方被自己擊中,阿糖後悔不迭,立刻隨着公子宇落地,蹲下身望着背對自己的對方。
忽然眼前一花——
公子宇突然的轉身擡手在阿糖鼻尖一刮:“我贏了!”
未等驚訝瞪眼的阿糖反應,整個人已經被公子宇抱在懷中箍緊不鬆開輕輕搖晃:“算了算了,你不喜歡這家,我們去其他家好不好?”
原本滿腔怒火,怎麼全然沒了氣。
偶爾京城飛鴿傳書,公子宇打開信件從上到下看完,手掌一轉,信件便化成灰燼。
觸及身邊阿糖打量他的眼神,公子宇輕輕敲敲對方肩膀,示意對方在自己的手中吹口氣,等到手掌迎風攤開,灰燼隨風而逝,就像是彼此的煩惱。
剩下的日子裡,但凡公子宇往京城的方向走,阿糖一定要吵着鬧着往邊塞的方向走。
兩人忘記塵世間的種種,只是彼此拉着手,在山間林中,用腳步丈量着芮唐的國土。
雖然一路風塵僕僕,卻沒有任何孤單的感覺。
阿糖已經完全習慣只要自己側身依靠,便能感受公子宇身體的溫度。
公子宇已經習慣只要身邊阿糖靠過來,便低頭貼着她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