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後,爸爸逼着我進了他的醫院裡工作。而後不久,他們又逼着我和市裡的一個領導的兒子談戀愛。
從小我就失去了自由,沒想到,長大之後我還是由不得自己。似乎我的人生,我的一切,都是他們安排好了的。
我時常都在反思,他們所說的“愛我”難道就表現在這些方面嗎?他們愛我,不給我自由和快樂。他們愛我,就把我當成聯姻的工具——爲了他們的事業,爲了他們的金錢。
難道這些真有那麼重要嗎?比我的幸福還重要?
開始的時候,我千方百計的逃避和反抗,但直到他們求我的那一刻,我放棄了。我放棄了反抗,放棄了尋找自己丟失了很久的快樂和即將丟失了的幸福。而放棄了這兩樣,也就等同放棄了人生。
我終於明白,我出生時的諦哭原來是對這個世界的恐懼,而非慶幸。
爲了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我還不能放棄生命。我還要勾延殘喘的活下去,爲了他們的微笑和慾望。
因此,我答應他們的一切要求。包括做那個我討厭之極的***的女朋友。
可是突然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個人。
他是我的病人。他的眼睛讓我想起了一個人。見到他的第一面,我腦海中迅速閃過的是兒時那個搬梯子搭橋給我自由的人。只可惜,他不是,至少他的名字不是。他的臉也沒有一絲相似的地方。
他三天沒有進食,體力衰弱之極。而之所以這樣,卻是因他等一個和他有個約定的戀人。
記得他醒來的第一舉動是將我擁在懷裡。原因是我的眼睛像他等待的人。當時我戴着口罩,如果他首先看到的是我的臉的話,或許他就不會有這種誤認了。就像我,若非我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和看到了他的臉,或許因爲他的眼我也會有同樣的誤認。
乃至,同樣的舉動。
在醫院裡,我竭力和每一個異性保持着相當大的一段距離。只因那可恨的***的猜忌心和霸道。
有一個醫生就是因爲要來追求我而惹來了災禍。不僅被他痛打了一頓,還不準出現在離我稍微近一點的地方。
我痛苦!似乎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極力的爲了縮小我的世界而不懈努力着。我的世界已經夠小了,難道他們要讓這個世界連我自己都容不下才肯罷休嗎?
而現實也真如我料想的那般發展……
我開始覺得我真是一個不祥之人。從兒時的他到同事的他,再到現在這個作爲病人的他。
他內傷未復又添新傷。而這一切,都是因爲我的一時大意忘了將手機隨身攜帶所帶來的。
當他即將遭受那無情的磚頭時,我只想着將它擋下來,算是償還我所欠下的債。至於死,就算是一種解脫吧。
但我低估了我的生命力和承受能力。或許還有另一種解說,我受的苦痛還不夠,老天還不想這麼輕易的就放過我。
幾天後,我醒了過來。我一直擔心他的安危,直到他找到我住的病房並堅決地要來探望我時我才放下心來。但那該死的***刻意阻撓,還欲將他推下臺階。我怎能眼見這一幕的發生?他只不過是一個病人,不應該讓他牽涉進來受這飛來橫禍。我不顧一切的奔去,只想着替他去承擔這一切。卻不想,最終還是晚了一步。他身勢已墜。見狀,我沒有任何猶豫。
如果他死了,我決不苟活。我跟着跳了下去。劇痛越來越微弱,我知道我就要解脫了。那一刻,我相信我的臉上一定開放着燦爛的微笑。
但命運弄人,幾天後我還是“堅強”的活了下來。似乎堅強是上天賜給我繼續苟活的資本。
他們爲我編了個謊言,只爲欺騙他們懷疑和我有曖昧的他。之後,他們強行將我帶走了,還特意“叮囑”了所有知情的工作人員。當然,以***家飛揚拔扈的性格,叮囑或許只是一種善意的說法,更多的應該是威脅吧。他們連讓我見他最後一面的機會都不給我,甚至他的病情之類的信息。
我恨,我恨上天的刻意捉弄。我怕,我怕他爲此出了什麼事。如果那樣的話,那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一輩子都會遭受良心的折磨。
但自由再一次受到了限制。他們竟然將我軟禁了起來,不到結婚那天不讓我離開家門。而我想跑出去打聽他有沒有出什麼事,這樣至少能讓自己心安。那段時間裡,我整天想的都是如何逃跑。鬱鬱寡歡,沒過多久人就瘦了一大圈。不過,對於此刻來說,身體上的變化已經不重要了。
我設想出幾十種逃跑的辦法。但***家的安全系統實在太好,處處有監控。因此,每次都是以失敗而告終。
很多次,他喝酒回來之後,脾氣暴躁,對我拳腳相向。我和父母說起,他們竟是不管不顧。很後悔那次爬煙囪,早知道就不要出來悶死在裡面得了。那時,心裡只有一個願望了,就是他的消息。當這個願望瞭解的時候,也就是結束這一切的時候了。
後來一段時間裡,我一直偷偷的尋找着機會。期間有好幾次***都要強行佔有我,若非我與死相逼這廝早就如願了。
又是一天晚上,他回來後又想對我施暴。我反抗了幾下,就被他打了幾耳光。他憤怒的說道:“若非你家還有幾個錢值得利用,你也有幾分姿色,我早就將你家踹開了。”原來,枉爸媽他們還以爲攀上了高枝。誰知,卻是被人家利用了也不自知。
那晚我哭了一晚上,也想了一晚上。最後我拖着沉重的腳步去了地下的倉庫裡。
第三天是我和他訂婚的日子。那天來了好多好多人,有官方高層,有社會名流,還有商界大亨。整個宴會大廳坐無虛席。我身着一襲潔白禮裙挽着他的手臂從內堂走了出來。剛走到舞池中央,衆賓譁然。叫好聲、吶喊聲、口哨聲、掌聲,瞬間響徹整個宴會大廳。我看到父母在那裡驕傲地微笑着,和頻頻舉過來的杯子碰個不停。
阿諛奉承的話語、獻媚討好的表情……
這一切是如此的令人討厭。難道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一個丟失幸福的人的身上的嗎?但我絲毫沒有表現出悲傷的表情,反而露出一臉的微笑。發自內心的笑。畢竟,在面對今生最後一次與生俱來的美麗之前,我臉上不該出現其他的表情。同時,也要讓那些人看看,在金錢權力之下一個人前後的落差有多大?
訂婚儀式結束之後,大家要我和他講所經歷的最開心的一件事和最尷尬的一件事。他先講了出來,他說他最開心的一件事是小時第一次打架。此話一出,許多人眼裡都不禁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但掌聲卻如放鞭炮一般響得震耳欲聾。什麼“英雄出少年”,什麼“虎父無犬子”,更是一句接一句像接龍一般爭相吼出。而他說最尷尬的事竟是說我和他……
我怒火中燒。他一句話就毀了我的清白。身體急劇顫抖,險些站立不穩。到我時,我強壓心中怒火,臉上綻放出回憶的甜蜜微笑。“我最開心的是小的時候同伴搭橋爲我尋找自由。”其他人不明所以,但掌聲如潮。而站在前面的父母聽後竟難得的微微低下頭去,臉上似乎現出些許愧疚。接着我又大聲說道:“而最尷尬的是嘛,沒有。因爲我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尷尬的事,包括他說的那……”我微微低着頭,臉上燙的厲害。
下面諸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而他站在一旁臉色變得難看之極。“我沒有最尷尬的事,但卻有最痛苦最後悔的事。那就是認識他。”我指着他大聲說道:“他爲了利用我父母,虛情假意說要娶我,實則非法限制我的自由。還經常對我拳腳相加。”想起那些苦痛,我忍不住淚流滿面。
“大家別聽她胡說。”他走過來一把拉住我,忙對衆人說道:“她這兩天感冒發高燒,竟說糊話,倒讓大家見笑了。”
接着她叫管家要將我帶進去,我忙一把甩開。然後對着所有人大聲道:“今天將是結束這一切痛苦的時候。爸媽,我該還你們的我差不多都還了。從出生到現在,我從來沒有過真正屬於自己的自由。只有我偷跑出去玩耍的那幾天算是爲我而活的,其他的時間我都活在你們安排的生活裡。甚至用我的幸福去換取你們對金錢權力的無限慾望。現在,我就要撕開這僞裝,讓你們看看你們所要攀附的究竟是一張什麼樣的面孔?”
“女兒,不要亂來啊。”媽媽似感覺到了不對,哭着就要來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