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着悲傷地說道:“對不起,就差這麼幾步了,最終我還是沒能走到。”她望着只有幾步之遙的櫻花樹,眼裡滿是痛苦。
櫻花兀自飄零,漸漸的,在我們身上重疊。
我抱起她向着櫻花樹走去。坐在樹下,她依偎在我懷裡,淚水像是止不住一般流個不停。我不由自主地將她抱得好緊。這一刻,不論是現實還是幻境,心裡的某個聲音都在告訴我:不能放手!
身體微微顫抖着。同一片櫻花林、同一棵樹下、同一個位置、同樣的依靠姿勢,只是時間卻已經隔了三年——一年的等待、一年的尋找、一年的強迫,強迫自己忘記,強迫自己過所謂的“新生活”。
她擡起頭來,哭着問道:“心澤,你恨我嗎?”
我無力回答,也回答不了。只能用眼神緊緊地盯着她流淚的雙眼。
全身的力量,一半用來緊緊抱住她,而另一半則是抵禦心中撕心裂肺的痛。
她望了我一眼,接着自顧自的說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的。因爲我讓你受了那麼多苦,還浪費了你三年的光陰。其實這一切都怪我,在三年前我就不該心存幻想而和你許下約定。若是我不那麼自私,若是沒有那個約定,你也就不會……”她放聲大苦起來,哭聲在櫻花林裡迴盪着。她拉起我的手臂道:“心澤,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吧。”
她把我搖“醒”過來。我凝神望着她的臉。這一刻,我望得更加清晰,更加真切。我低下頭去,撤回抵禦心痛的力,接着完全灌注在吻住她的力量上。
狠狠的,不留餘力的。我不打你,也不罵你,這就是我對你的“報復”。
良久,當我放開她的時候,飄落的櫻花已經覆蓋了髮梢。
我哭得像個孩子。本極力想要忍住從而僞裝自己的堅強,但卻適得其反。淚水的積壓似乎已到了瓶頸,刻意壓制反而加速了它的崩潰。泄了的洪豈是輕易就能堵住的?到最後,我也不想去堵了,我要讓淚水將我心中所有的悲傷、所有的鬱憤、所有一切不想再要的統統都帶出來,以尋求精神上的解脫。
“你終於捨得出來見我了?”淚水滴在她蒼白的臉上,兩股混爲一流,冒着熱氣緩緩流下。最後,滴在花瓣上形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小水珠。彷彿那清晨撒下的露水,如此惹人憐愛。
“對……對不起,心澤,請原諒我曾經的膽小懦弱和現在的自私。我不敢出來見你,怕你知道後嫌棄我就不要我了。我不想失去。”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再也忍不住,咆哮一般吼道。聲音響徹櫻花林的每一個角落,似乎也使得櫻花飄落得更密集了。而她就在我身邊,聲音肯定震得她耳膜生痛。她緊咬着牙,臉上盡顯痛苦。望着她瘋狂涌出的淚水,我心一痛,暗自自責起來。聲音小了下來,接着問道:“難道我們在一起那麼長時間你還不瞭解我嗎?是不是認爲我不配和你共同去面對?”
“不……不是的,我……我對不起。”
她只會說對不起。見我表情又氣憤起來,她嘆了口氣接着說道:“我不知道上天爲什麼要對我這麼不公平它,讓我從小失去了父母卻還要給我一個不健康的身體。”
“不健康”三字像一句重錘狠狠地敲打在我心上,讓心痛加劇。一直以來,雨馨的身體都是我心中最大的憂慮。她從小就體弱多病,長大之後才稍微好了點。也因爲這樣,她纔沒被省游泳隊的選去。當時許多專家都說她是最有潛力的一個。但身體決定了一切,無情地抹殺了她最大的夢想。她傷心了很久都未能釋懷。此刻聽她言及,勾起了許多傷心的往事。
她繼續說着。“原本以爲只是體質上的問題,卻不想……”她低下頭去,眼淚如雨。
聽到這,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門眼。擁抱她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我們裝修房子後不久,身體就開始出現了異常。開始的時候只是經常發嘔難受,伴隨着頭暈目眩。但一會又好了。當時以爲沒什麼的,可能就是太累了而已。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這種情況發生的頻率突然大了起來。有時一天幾次。我想着哪天去醫院檢查一下,但幾天之後症狀又突然消失了。加上工作太忙,也就先擱淺了。心澤,對不起,當時我一直瞞着沒有告訴你。”
我側過頭去,眺望了一眼遠方,沒有說話。心裡忍不住氣惱:兩個人在一起,這麼大的事竟然也不告訴我?頓了頓,我示意她接着說下去。
她抹了一把眼角。但那淚水似乎是無窮盡的,抹去了又流出來。“直到有一天,突然作嘔後,竟……竟然吐出了一口血來,其他反應也比前幾次嚴重了許多。我一時警醒,知道不能再耽擱了。於是第二天我偷偷去醫院作了檢查。”
“醫生怎……怎麼說?”牙齒不由自主打着寒顫。
“醫……醫生當時說沒什麼的,開幾付藥吃吃就好了。”
“他沒說什麼引起的嗎?”她搖了頭。我接着問道:“那一次是不是就是我問你那是什麼藥,而你跟我說是治感冒的?”
她點了點頭。
我突然很恨自己。當時見她並沒有感冒卻吃感冒藥,明明已經起了疑心,我卻沒有追下去。若是當時……又怎會……我眼神複雜地望了她一眼。懊惱有,自責有,氣憤也有。
她微微低着頭不敢和我對視。“我拿回去服用了之後,連續一個月都沒再犯過。我徹底放下心來,看來是真的好了。可誰料,有一天我們出去外面採集外景的時候,剛爬到半山頭就又開始眩暈起來。我落在人羣后面,她們並沒有發覺。走沒幾步就走不動了。我停下來,正準備休息一會時,突然一大口血就吐了出來。接着便暈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醒來就聽到同事們喚我的聲音。我沒告訴她們,只說走不動休息了一會。她們知道我體力不好,也沒懷疑什麼。回來的時候我又去了一回醫院。這次醫生爲我徹底的檢查,結果……”她頓了頓,擡起頭來望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