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站起身來輕聲道:“雨馨,天冷了。回……”說到這裡,我頓時呆住了。因爲我看到了她掛滿淚水的臉。“雨馨。你……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剛剛她還和孩子們有說有笑的,怎麼轉眼間就變成這樣了?我有些措手不及,心痛也趁虛在全身各處蔓延。
她轉過頭來,哭着道:“爲什麼?爲什麼我會失去記憶?爲什麼你帶我去了那麼多地方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對不起,我不想看你失落,看你痛苦。因爲看到你這樣,我的心也好痛。”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她擁入懷裡。
“不,我一定要找回記憶,我一定要想起你,想起我們曾經的一切。”雨未下,淚水卻已經如雨而下。
我側過頭去,瞅見桌上放着的一個茶杯。突然,心中一道流光閃過,我想起了它。我竟然差點就把它忘了——我們愛情的見證,那隻已經被我埋葬了的紅心杯。
曾經,我畏懼睹物思人想拋開這一切開始新的生活,所以將它埋進了地下。但卻沒想到,這段新生活開始沒多久,她出現了。而現在看來,曾經的“睹物思人”如今已變成了“睹人忘物”。那裡有許多她的東西,每樣東西都留有我們的回憶。此刻,她失去了所有的記憶,那些東西又是否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我不再猶豫,急忙鬆開擁抱她的手對她說道:“雨馨,你在這裡等着我,我一會就回來。我去把它們都找回來。”
“什麼?”她疑惑地問道。
“等我回來你就知道了。”這句話說完的時候我已經奔出了門。
上了出租車後,司機問我去哪?我告訴他,去火車站。車輛啓動,冷風劇烈地灌進車裡。身體忍不住顫抖了兩下,急忙關起車窗。
突然,幾道閃電劃過遠方的天邊,瞬間照亮了漆黑的夜幕。緊接着,滾滾雷聲如天神咆哮,直令整個大地轟鳴不已。看來,一場暴雨即將傾盆而至。
心裡突然有種想折回去的衝動。但想起方纔雨馨淚流滿面時悲傷的表情,瞬間又放棄了。既然已經和她說了要把它們都找回來,我又怎能因爲一場雨而膽怯退縮呢?
大地不停的閃着光亮,黑雲如墨。狂風無情地捲起了地上的枯葉,改變了它們化作春泥更護花的宿命。
到了火車站時,預料中的暴風雨並沒有到。卻是雷聲大雨點小。心裡一喜,想來是天在助我。零零散散的雨點即使要打溼衣服也不是短時間就能做到的。火車站的大燈照亮了大半座山,山路清晰可見。沒有一絲猶豫,下了車後就急忙往山上奔去。
雨馨的東西就是被我埋在了這片櫻花林。因爲當時是這樣的想的,這裡是我們許下約定成爲最後一次見面的地方,既然要開始新的生活那就讓這一切在這裡結束吧。可又怎會料到,再一次相見竟然也是這裡。一個輪迴之後,這裡又成了新的開始。
世事就是這般奇妙,我們彷彿是命運手中的棋子。進退全不由自己。
爬至半山,雨點突然大了起來。先前還興奮的以爲是天在助我,卻不想是它在故意弄我。如果方纔暴風雨如期而至,或許我會選擇暫時躲避。而此刻,我已出發一半,它才緩緩而來。這不是要讓我進退兩難嗎?
咬緊牙關,握緊拳頭,我站在半山腰上大聲吼道:“來吧,再大又如何?莫不以爲我會後退。”
雨點又大又密集,打在臉上隱隱作痛。不止如此,還使得視線有些模糊。櫻花林已是遙遙在望,我不停的爬着。溼透了的衣服粘在身上,動作受阻,更是比平時慢了許多。山上的雨水順着山道急速流下,只要稍不注意便有滑下山去的危險。重新來過不說,山腳刺叢濃密,若從中滾上一遭,身上不知會留下多少刺孔。冰冷的雨水刺激着神經,讓大腦更加敏感警醒,每踏出一步都小心謹慎。雨愈下愈大,上面的路也越來越危險。我拉着山路兩旁的枯枝緩慢爬行着。
擡頭望去,終於要到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還有五步、四步、三步,只有最後兩步了,都已經能看到林間小路了。突然腦袋一熱,想一個跳躍直接上去。卻不知,溼透的衣服對身體這些平時最基本最簡單的動作會有如此大的影響。粘在身上,力量受阻,再加上流水的山路溜滑之極。雙手一時找不到借力點,身體就如同小舟一般在流水之力的作用下順着山路滑了下去。
瞬間,大腦一片混亂。驚慌失措之下,雙手到處摸抓尋找借力之物。眼睛也灌進了泥水,睜不開來。不知滑下去了多遠,雙手才找到借力之物。狠狠抓緊,終於才穩住了身形。小心站起,望了一眼山上,和方纔的兩步之遙竟然又拉開了一段距離。心情沮喪,自責更甚。
突然,恍惚中聽到似乎山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但雨水遮擋了視線,根本看不清楚。那聲音似雨馨的,且也只聽到了一聲。想來是自己產生了幻覺。
“雨馨,等着我,我很快就回來了。”心中默默唸了幾遍,感覺身體似乎又充滿了力量。不再耽擱,繼續小心謹慎地向上爬去。
這次有了前車之鑑,又得了慘痛得教訓,自是不敢再輕心大意。畢竟重蹈覆轍這種遊戲是要付出代價的。
緩緩爬着,終於又到了兩步之遙。我微微頓了頓,接着,穩穩踏出。當雙腳踩在林間平地上後,我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沒過幾秒,感覺雨似乎小了下來。搖頭嘆了口氣,有種想大笑的衝動。這不擺明了在玩我嘛。
雨越來越小,最後小到了先前的零零散散。爬起身來時,突然感到臉上傳來的一陣輕微的疼痛。伸手摸去,似乎是擦破了點皮。手一觸到,更痛。想不到,剛纔竟一直未曾發覺。
櫻花林裡若隱若現的光亮給我提供了方向。我加快腳步,向着林中那棵最大的櫻花樹走去。它們就是被我埋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