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我嘆了口氣。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剛纔我到底想了些什麼？因爲想的太多，大腦已漸呈崩潰之勢。
我支起身體，動作輕而緩。因爲，只要我大動干戈，莫說身體受不了，就是旁邊站着的幾個同事也不會允許我這麼做。
他們虎視眈眈的眼神足以證明。
儘管動作很小，但還是痛得我直咬牙。我凝望着她，她被我看得不自在，微微低下頭去。
我儘量讓語氣保持平靜。我問她道：“你真的不是雨馨？”
她點了點頭。
雖然，她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瞭了，但在場的人都應該看得出來。此時，我的眼裡仍有希望在燃燒。
我望着她的眼睛，而這雙眼睛和雨馨的一模一樣。似乎沒有理由讓我不去懷疑她就是雨馨。可突然間，我想起了一個人——護士小麗，這個也長着一雙和雨馨一樣眼睛的女孩。每次想起她，我的心都很痛。她的死，和我有着莫大的關係。但爲了尋找雨馨，我當了逃兵。
心裡突然閃現，貌似天下無奇不有。有着一雙同樣眼睛的人未必就是一個人。
話雖如此，但終究還是無法說服自己。想到前幾個月的辛苦等待，又豈能讓心中的希望輕易就破碎。
我問道：“兩年前，你在哪裡做什麼？”我像一個警察，盤問着犯罪嫌疑人。
她說道：“兩年前，我還在學校裡讀書。在H市的金惜大學。”
我驚訝的問道：“你也是H市人？”
看到她點頭，我眼裡燃燒的希望之火更旺了。臉上又浮現出興奮的表情。
不知爲什麼？照理說，同是一個地方的人未必就能說明什麼，但我卻看到了很大的希望。
她似乎看出來了，忙又說道：“我是去年才畢業的，領導看到過我的畢業證，他可以證明。”
我望向領導，只見他點了點頭，我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領導說道：“她確實是去年才從學校畢業的。你可以照時間去推，或許真是你找錯人了。你再好好想想。”頓了頓，他又問我道：“你是憑哪點認爲她是你女朋友的啊？”
我想了想，說道：“開始是她的眼睛。自從那晚過後，她就沒再出現，我以爲她是在刻意躲着我。而後是她字跡。我想不出，怎麼可能會有兩個人的字跡完全一樣呢？”
領導接口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一切皆有可能。”
我又說道：“所有的一切，都讓我不得不產生懷疑。到後來，我不再是懷疑，而是堅信。她就是雨馨。”
領導又說道：“你所有的依據，其實仔細想來，都可以被推翻。不過……”他頓了頓，待所有人都望向他時，他才說道：“或許我們能理解你當時的心理，就好比溺水者和稻草。”
不得不說，他這句話在我心裡起了波瀾。
而其他人也都不禁點頭稱“是”。
我在心裡問着自己，難道真是這樣嗎？我努力靜下心來，梳理着心中雜亂的思緒。從撞到她開始，到水管爆裂那晚。那時水花四濺，朦朧一片，是她的眼睛讓我把她看成了雨馨。她的逃跑最終讓我堅信，她就是雨馨。
因爲一直以來，我都認爲，雨馨之所以沒出來見我，可能是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意想不到的事？導致她不敢見我。
尤其是那晚，在她見到我對她的臉的反應後，她負氣離去，就一直沒再出現。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我沒有理由不去肯定她就是雨馨！而後面，我們紙上對話，就更加讓我堅信，她就是雨馨！
他們似乎都很有耐心。一直等着我思考。
不知過了多久，我擡起頭來，臉上的表情很痛苦。因爲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承受這種打擊——幾個月苦苦等待的人，竟然不是要找的人。
而另一方面，真的雨馨又在哪？難道我又要從頭開始了？
我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不是雨馨？”我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希望能從中看到點什麼，可以讓我懷疑她說的都是假的。
但我失望了。她在說話的時候，根本沒有一點情緒和眼神的波動，我什麼都沒看出來。
我忙按着胸口，好痛，好痛。
她竟然真的不是雨馨，不是雨馨……我小聲唸叨着，臉上的表情既悲傷又痛苦。
汗水滲滲而下。同事們見狀，急忙拉着我的手臂，不斷地問我“怎麼了”。領導也走到牀前，試圖安撫我的情緒。
“爲什麼？……”我像一隻受傷的獅子，瘋狂的嘶吼。似要將心中所有的憤恨都發泄出來。
一遍又一遍。可能整座醫院大樓都爲之搖晃不已。
小男孩嚇哭了，躲進了媽媽的懷裡，媽媽忙爲他蒙着耳朵。不止是他，病房裡所有的人都被我的聲音所懾。
領導是個大好人。他不顧一切的拍着我的後背，口中還不斷的說着安慰的話。
但此時，我什麼都聽不到。只是不斷地用吶喊來與心中的痛苦抗衡。
聲廝力竭後，我倒在了牀上。
心痛消失了，光明消失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我已不再是我，而是變成了輕若無物的和空氣連爲一體的靈魂。
我掌控不了自己。心中所有的眷戀，都在我無力的掙扎下化作了遺憾。
微風吹來，我和空氣一起飄向了遠方未知的歸處。
大地就在我的下面。重山密林、繁華都市、熙攘人羣，所有的一切，都將不再有我。
我就這樣飄啊飄。像無根的野草，飄忽不定命途。
最終，我在一座大門前停了下來。因爲這裡感覺不到一點風，它似乎只能望而卻步，根本吹不進來。
我擡頭望了一眼門匾，上面龍飛風舞寫着“聖境”兩個字。我凝思片刻後，推門而入。
進得門來，一股沁人心肺的花香傳來，使我陶醉其中。良久，方纔回過神來。
擡眼看去，諾大的一塊空地上種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花。美麗嬌豔，賞心悅目。
促足其中，仿若置身於花的海洋。花間霧氣妖繞，感覺卻又如夢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