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小巷,一頭不通路,一頭連着夕水街。
隨着一個青年的到來,這條小巷,變得死一般的沉寂。
他面無表情,腳步沉穩,正不急不緩地朝百事通走來。
他每上前一步,百事通的心裡便緊張一分,毫無疑問,百事通雖然圓滑,膽子卻不小。
可突兀地冒出一個人來,還直接了當叫了他的綽號,他被嚇了一跳,他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
百事通害怕的不是他臉上那個觸目驚心的傷疤,而是他眼睛,那雙眼睛,淡漠無情,沒有一絲感情 色彩,只是掃了他一眼,他便汗毛倒豎,如同被一隻猛獸大蟲盯住了一般,炎炎夏日,他此刻竟然感覺到冷。
隨着那個青年離自己越來越近,百事通心裡越來越害怕,但看着巷子的兩頭,一頭是死路,一頭被那個可怕的青年堵住,他逃無可逃!
他在街上混跡多年,自然不想束手就擒,他定定神,捋捋西裝,挺起胸來,想給自己打氣。
乾咳一聲,他終於開口,但他的話剛說出口,他便後悔不迭。
“你他媽的……”
他的話音未落,只見對面那個青年,只是微微上前邁了一步,他眼前一花,便不見蹤影。
白事通剛剛回神過來,那個青年,轉瞬間,就出現在他面前。
快如風,不過如是。
“你……”
百事通睜大了眼睛,有一隻手,已經死死地捏住了他的脖子。
百事通心驚膽顫,他終於看清他的臉,看清楚了他的眼睛。
他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個死人。
毫無疑問,來人正是吳志遠。
得到柳夢然給的消息後,他原本打算,去城南一些熱鬧的區域尋找百事通,沒想到剛走出家門,就在一個商場裡,遇見了此人。
百事通在商場裡的一舉一動,吳志遠全部都看在眼裡。
吳志遠跟着他,他親眼看見百事通如何偷走那個外國女人的錢包,也親眼看見了那個外國女人如何掏走百事通口袋裡的錢。
吳志遠如同看戲一般,不爲所動,直到百事通走進這個巷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他對百事通這種人並不排斥,但想起柳夢說起此人時的神態,吳志遠感覺得到,柳夢然必定遭受了很大的痛苦與折磨。
想到這裡,吳志遠第一時間就制住了他, 他真的想,就此殺了此人!
吳志遠盯着他,單手捏着他的脖子,直到百事通面色潮紅,喘不氣來,他的手才鬆開。
“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多一句廢話,死!”吳志**淡地說道。
百事通還在喘着粗氣,仿若沒聽到吳志遠的話一般,但他的眼睛裡,卻在不停地閃動着。
“你……你是誰!”
“哼!”
吳志遠再次伸出右手,捏住了他的脖子,腰身一挺,幾乎把他提了起來,隨後用力一按,直接把百事通按砸在地上。
百事通還沒反應過來,吳志遠擡起腳來,一腳踩在他的胸膛上。
“你他媽的是想找死!”
剛剛百事通在玩小心思,怎麼瞞得過他的眼睛?
“砰!”
吳志遠再次一腳,百事通滾了幾圈,在幾丈之外,才停了下來。
他臉色,此時此刻,變得慘白無比。
他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這個人,可能要殺他,他可能會死!
他原本想,此人可能是他以前光顧過的人,摸過他的包,是來找麻煩的。
他也想過,此人也許是來打探消息的,因爲,道上的很多人都爲此而來,但這是有求於他。
他剛剛在思量着,怎麼應付過去,甚至,可以藉此機會,狠狠的撈一把。
這個人雖然很兇,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可能會死!
百事通肝膽欲裂,他怕了,徹底怕了,怕到骨子裡。
而那惡魔一般的青年,正在一步步地靠近他。
“別殺我!別殺我!”
百事通不斷往後縮,不斷地叫喊,而那個青年,似乎不着急,依然面無表情,一步一步地向他走過來。
吳志遠上前一步,他便往後縮一步,直到他的身體撞到牆上,退無可退,縮在牆角下,瑟瑟發抖。
吳志遠慢悠悠地看到他身前,蹲下身來,捏着他的下巴,微微搖頭。
“跟你打聽個事情,你老實點,要不然……”
“我知道,我知道!”
吳志遠的話還沒說完,百事通便急忙地說道。
他剛剛真的被嚇着了!
“很好!”吳志遠難得地露出一絲笑容,“名字!”
“百事通!”他話說出口後,覺得不對勁,接着說道,“不不不,我叫白世桐!”
“一件事!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吳志遠豎起了食指,“我想問你,關於面具宴會的消息,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什麼?”百事通聞言,臉色大變。
“要我重複第二遍嗎?說!”吳志遠的聲音突然提高,百事通的深情變化,他何嘗看不出來。
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我……我其實也瞭解不多!”百事通唯唯諾諾地說道。
“嗯?”吳志遠眼睛一橫,發出迫人的光芒。
“我……”百事通想了又想,“一個星期前,我在一家夜總彙意外得知,有一個人,要聚辦一場宴會……”
百事通顫顫巍巍地看了吳志遠一眼,繼續說道,“一聽說要邀請很多很前人去參加,我當時覺得有撈的了,就想法子混了進去,你也知道,做我們這一行的,這是小菜一碟!”
“可我沒想到,進去以後,才發現所有人都帶着面具……”
“宴會是在哪裡舉行的?”吳志遠打斷道。
“城東,金星大道,天靈大廈18樓!”百事通肯定地說道。
“繼續說!”
“我進去才發現,所有人都帶着面具,這樣更好了,可他媽的,我連摸了幾個人,毛都沒摸着。”
“說重點!”吳志遠蹙起眉頭。
“沒了!什麼都沒撈着我就出來了!”百事通攤攤手,無奈地嘆了一聲。
“你最好想清楚再說話,下不爲例!”
吳志遠冷哼一聲,如果真是這樣,他剛纔一聽到面具宴會,何以臉色大變?
“好,我說,我全說了!”百事通咬牙說道,“不過,大哥,這事可是性命攸關的事情,我冒很大風險的,我有什麼好處?”
“呵呵!”吳志遠笑了起來,此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現在還不忘好處,他掏出一隻手機來,把相冊打開,扔給百世通。
“看看吧!這是什麼!如果這些東西交給公安,什麼後果,你自己清楚!”
百事通接過手機,不停地翻着手機裡的照片,臉色變換不停。
照片裡,不是別的,正是他在商場裡偷別人錢包的畫面,包括他在街上,把錢包裡面的錢掏出來,扔進垃圾桶裡,都拍得清清楚楚。
他是公安局的常客,經常被抓進去,但他手腳太快,而且作案的時候,都是選擇沒有監控的地方,或者人多監控拍不了他的地方下手,剛被抓進去,不到二十四小時,他就被放了出來。
公安局拿他毫無辦法!
但他很清楚,要是這些東西落到某個公安人員的手裡,他最起碼得做三兩年的牢。
“後面還有視頻呢!還要接着看嗎”
吳志遠冰冷的聲音再次傳進他的耳朵裡,他擡起頭來,他的額頭上,已經滲滿了汗珠。
“現在可以說了吧!”吳志遠說着,把手機拿回來,從兜裡,掏出一沓錢,砸在他身上。
“這點不夠!”百事通沉聲道。
他現在確定了,眼前的人有求於他,他不會死。
儘管他心裡對這個人依然恐懼萬分,但他的心思,在確定自己生命已經安全的情況下,又活躍了起來。
“這一萬,你先拿着,確定你的消息值不值這個價,又是不是真的以後,我再補你四萬!”吳志遠漫不經心地說道,拍了拍他肩膀,“現在可以說了吧,別再挑戰我的耐心!”
“好!我說!”
百事通目光內斂,一改玩世不恭的形象,沉穩起來。
“其實這宴會也沒什麼特別的,無非是喝酒,尋歡作樂而已,一羣男人,一羣女人,幹那種事情,不用說你應該也知道。”
百事通顫聲說道:“與其他不同的是,他們都戴着面具,而且,直接在大廳裡當衆搞起來了,什麼玩法都有!三個一羣,五個一夥,像畜生一樣,場面很刺激,很血腥!”
“還有別的麼?”吳志遠皺着眉頭,這些,楚雄有提到過。
“有幾個人,我認識!”百事通一字一頓地說道。
“帶着面具,你也認識?”
“那幾個女的,別說帶着面具了,就是把她們的身子全部都包起來,我隔着老遠都能聞到她們的騷味!”
吳志遠眉頭揚起來:“她們是誰?”
“還能是誰,除了婺接二連三的死在婺江上那幾個女的,還能又是誰?除了那個金都匯佳麗部經理之外,我親眼看見另外三個女的被人拖進包房裡!沒過幾天,她們就一個接一個的死了,她們是誰,電視上天天放,你應該知道!”
百事通說着,爬了起來,坐在地上,他似乎已經不害怕了,“大哥有煙麼?他媽的,胸口悶得慌!”
吳志遠瞟了他一眼,感覺這人有些莫名其妙,此人剛剛還怕得要死,這轉眼間,就變得大大咧咧起來。
他也不願深究,掏出一隻煙,遞給了百世通。
“一日夫妻百日恩吶!”百事通深吸一口煙,嘆了一聲說道,“除了那個破經理,那幾個女的,我都睡過,還不只一次!”
“你怎麼不去報警?”
“報警?人人都帶面具,能指證誰?而且我去公安局很多次了,誰信我啊,我還不想找死!”
吳志遠點點頭,對於他這種人,他了解一二,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同公安人員打交道的。
“你見到過一個……一個走路有點顛簸的女孩嗎?”
吳志遠的聲音變得沙啞起來,一想到陳曦,他心如刀攪。
“沒見過!”百事通搖搖頭。
“你確定?”
“確定!”百事通肯定地說道,沒有一點遲疑,“要是真有個跛腳的女人出現在那種場合,一定會很醒目,見過之後,沒人會忘記。”
“沒出現就好!”吳志遠在心裡想道,沉吟片刻,“告訴我,聚辦宴會那人的身份地址,做什麼的,別說你不知道!”
“他叫岑光龍,是一個地產商的兒子,他家在……”
百事通娓娓道來,吳志遠聽完之後,再不停留,從他身前一躍而過,翻過那堵牆,眨眼間便不見蹤影。
他只留下一句話:“我知道去哪裡找你,錢會給你,今天的事當成沒發生過,你自己最好心裡有數!”
“真他媽的是煞星啊!”
直到吳志遠走了很久,百事通才長呼一口氣,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站了起來。
“以後遇到這種人,還是要鎮定點,要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百事通說着,走出這條狹窄的小巷,直到陽光照在他臉上,他心裡,才徹徹底底地放鬆起來。
“先去洗把臉,看看有沒有肥羊!”
他來到剛剛作案的商場,眼珠不停地轉動着,發現沒有什麼異常之後,走進了衛生間。
百事通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捧着水,拍打着自己的臉。
這時候,吳志遠帶來的陰影被一掃而空。
他對着鏡子,把梳子拿出來,認認真真地給給自己梳了個大背頭,自覺滿意以後,把自己的領帶扯了下來,扔進垃圾桶裡,隨後從兜裡,拿出一條新領帶,重新系上,這時,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這樣子看起來不像被揍過的了吧!今天真他媽的的倒黴到家了!一會兒多幹幾票,把今天損失的補回來!”
他對着鏡子,仔仔細細地打量着自己臉,覺得無礙後,把西裝扣了起來,胸膛一挺,轉身向衛生間門口走去。
“百事通?”正在這時,衛生間門口,一個英武非凡的青年,擋住了他的去路。
“張……張逸傑?”
百事通睜大了眼睛,張逸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剛剛離職了麼,他又找自己幹嘛?
剛剛走了一個煞星,現在又來了一個不是警察的警察,難道也是打探消息的?同一個消息?
還未等他來得及多想,張逸傑的手,已經按在他的後頸上,如同押送犯人一般,走出了衛生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