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風,很兇,很猛!
和諧大道上,隨着那兩破舊的白色現代車北去,忽然之間,整個世界,變得安靜起來。
那一彎殘月,由紅而白,高掛於蒼穹之上,如同一張殘破而冷漠的臉,俯視着婺城大地。
七月的江南,此夜,竟然有些冷!
銀白的光輝下,那是五具屍體,橫七豎八,或躺或伏,於和諧大道上,森然而愴然。
風繼續吹,那五具屍體,漸漸變冷,她們的血,慢慢風乾……
最後,只餘下一聲嘆息。
吳雨蝶帶着一干人羣,悄然退去……
“混賬!藍家這個大少爺,我有心放他一馬了,他竟然還敢回來,壞我大事!不知死活!”
海天大酒店,一個豪華的房間內,陳定海從耳邊,把一隻耳機扯出來,怒砸在地上。
他的臉,如同天上那彎殘月,由紅而白。
他的目光下,正是吳雨蝶帶人退去的那一幕。
“功虧一簣!你現在高興了?”陳定海轉過頭來,盯着沙發上,那道清麗脫俗的倩影,他的眼睛,變得赤紅。
“沒有!”陳曦搖搖頭,眼神一黯。
“沒有?”
陳定海嗤笑一聲,走到她面前,託着她的下巴,“吳志遠都逃走了,你還不高興?還有,餘多多你也認識吧!在北川,是他和吳志遠一起,把你從廢墟下挖出來的,他也逃走了,你還不高興?還有張逸傑,也逃走了!”
“他們三個,一個,是你以前的相好,一個是你的救命恩人,一個是你好姐妹的老公,都逃走了,你不高興?”
“他畢竟殺人了!”陳曦輕聲說道。
陳定海聞言,臉色一僵。
“你果然與別人不一樣,也許,這纔是你最可愛的地方!我現在知道了,吳志遠爲什麼會爲你赴湯蹈火!這點,其他人比不上你!”陳定海眼睛裡的紅色退去,他把手收回來,坐在一旁,把一根雪茄,含在嘴上。
“其實,你之所以生氣,並不是因爲遠哥他們逃走!”陳曦站起來,拿起打火機,爲他點燃。
“哦?”陳定海眉頭一挑。
“有雨蝶小姐在,遠哥他們遲早會找來!”陳曦坐回原來的位置,悠悠說道,“你剛纔一直在翻弄手機,你是在擔心一個人吧!”
“誰?”陳定海吐出一口煙,鬆了一口氣,把雪茄放在菸灰缸上。
“除了歡兒,還能有誰?還會有誰?”陳曦反問道。
“怎麼說?”陳定海攤開雙手,靠在沙發上,他的神色,隨之淡然起來。
“這邊鬧這麼大的動靜,公安局的人還遲遲不來,想必是與歡兒有關吧!除了她,還有誰有這個膽魄?”
陳曦捋一捋秀髮,她的眼睛,忽然變得明亮起來,那雙眸子裡面,如同容納了萬千星辰,其中,星海的最中央,有一顆乾淨而明亮的靈魂,一塵不染。
命運多舛,而到此時此刻,她以爲她變了,可其實她依然沒有變,她還是她,還是那個陳曦,那個獨一無二的陳曦。
陳定海看着她,有些失神,怔怔半晌,他收回了目光:“你先回去吧!”
“如果,以後還有這種事,你不必試探我了!我就算還另有想法,也逃不出去,你這樣做,多此一舉,還會讓歡兒不舒服!”
陳曦站起來,看了陳定海一眼,一瘸一拐,走出房間。
門口,有兩個黑衣女人,一前一後,帶着她,消失在幽暗的走廊中。
……
陳曦剛走,一道柔媚的身影,踉踉蹌蹌,走了進來。
“小蝶,你沒事吧!”
陳定海想站起來,那道身影一閃,伴隨着一陣香風,她直接坐在他的大腿上。
“一點小傷,算得了什麼,事情沒辦好,倒是讓你擔心了!”她捧着他的臉,對着他的嘴巴,她的紅脣,印了上去。
過了許久,她擡起來,她的臉色,由白而紅。
“痛嗎?”陳定海擡起她的右手,在那血淋淋的傷口上,輕輕撫摸。
吳雨蝶悶哼一聲,漸漸地,痛感變成快 感,最後,化成一聲低吟。
她抱緊了他!
“這是我的錯,不應該把你推出來的,讓你委屈了!”陳定海一臉柔情,一臉心痛的模樣。
他看着她肩膀上,那件華美的黑色長裙,此時已經被鮮血染紅。
“不怪你,是我沒把事情辦好!”雨蝶嫣然一笑,她目光一閃,說道,“剛剛那位,就是陳曦麼?果然生得漂亮,如果她早來幾年,這所謂的婺城第一美人,就輪不到我了!”
“說什麼呢?她怎能與你相比!”陳定海抓住她的手,很是認真。
“那倒是,她一直惦記着那個吳志遠,而我只想你一個人!”雨蝶頓了片刻,掃了那張精美的沙發一眼,“你們剛纔,沒做什麼吧!”
“我們還能做什麼?”
陳定海搖頭,“在你的地方,我怎麼敢亂來!”
“咯咯咯!那就好!不管真假,這話我愛聽!”吳雨蝶嬌笑起來。
忽然,她神色一變。
那巨大的顯示屏中,和諧大道上,有紅藍燈閃爍,爲首一人,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他的眉宇之間,卻透露出果敢與霸決!
此時此刻,他站在一輛警車旁,負手而立,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海天酒店大樓!
“項雲飛!來得這麼快!”吳雨蝶輕咬着下脣,“你先走,我來應付他!”
“放心!沒事的!”陳定海抱着她,站起來,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隨後,大步而去。
“我願用我的風華絕代,換你一世柔情,可惜,你愛的人,不是我!”
吳雨蝶看着他的背影漸漸遠去,消失在幽暗的走廊,一道冷傲如霜的身影印如她的腦海。
“項雲飛來的這麼快,看你這麼心不在焉的,你走得這麼急,你是擔心歡兒嗎?”
“那我呢?我要是真出事了,你還會理我麼?”
吳雨蝶苦笑一聲,踉踉蹌蹌,走出房間,緊隨着陳定海的腳步,消失在幽暗的長廊。
再出現時,她已經換了一套着裝,且重新梳妝打扮過,此時的她,神采奕奕,明豔而動人。
辦公室裡,她坐在一張軟椅上,晃動着一杯紅酒,她的動作很輕,很柔,又卻仿若有無窮的力量,酒液在她手中急劇翻滾,如同沸騰的血液,卻始終掙脫不出,那隻瑩白如玉的手臂。
她在等一個人!
“項雲飛,都說你很厲害,這兩個月來,一直傳你的名,今天,我就會會你!看你是何等人物!”
目光一凝,她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正在這時,她辦公室的房門,被推開。
有三個人走進來,爲首一人,是一箇中年男子,來人,正是項雲飛!
有兩個青年男子,跟在他左右兩側,正是孫宇和楊啓發二人。
三人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吳雨蝶身上。
吳雨蝶仿若未覺,怡然自得地給自己滿上一杯酒,當她擡起酒杯,這時,她仿若後知後覺一般,緩緩轉過頭來。
“喲!我以爲是誰,原來是項局長大駕光臨呀!不曾遠迎,見諒呀!”她只是微微瞥了三人一眼,便轉過頭來,自飲自酌。
“拷上!帶走!”
項雲飛大喝一聲,他身側二人,得到命令,向吳雨蝶撲過去。
“放肆!”吳雨蝶拍案而起,“你們動我試試看?”
項雲飛擺擺手,示意孫宇和楊啓發一眼,一步步地朝吳雨蝶走過去,直到來到她辦公桌前,停下了腳步。
“吳雨蝶,我現在懷疑,你與一宗爆炸案,幾宗兇殺案有關,現在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去公安局,協助調查,還請你配合!”項雲飛盯着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協助調查嘛!可以,作爲一個好市民,我自然會配合你們!”吳雨蝶輕笑道,“不過,既然是協助調查,那,我有權選擇,不是在公安局,而是在這裡!”
“哼!裝模作樣!”孫宇怒不可遏,向前撲去,卻被一旁的楊啓發攔住他。
“你聽清楚了,我現在懷疑你與一宗爆炸案,幾宗謀殺有關!”
項雲飛重複着剛纔的話,“你,現在是嫌疑犯,你有權保持沉默,你也可以說話,但你說的話,我們會記錄下來,作爲法庭上的證據!如果你拒絕,就是拒捕!”
“笑話!”吳雨蝶冷笑一聲,“今晚上的事情,我也是受害者,憑什麼說我是嫌疑犯?”
“我沒說今晚的事情!”項雲飛沉聲說道,“不過,既然你提出來了,我奉勸你一句,把你知道的,全部老老實實的交代了!”
“還真把我當犯人審了麼?”吳雨蝶迎着項雲飛的目光,不閃不避,“這裡是我的辦公室,不是你的審訊室!”
“也罷!但可以告訴你,今晚發生的事情,只要找到張逸傑,一問便知!”
“張逸傑?”吳雨蝶嗤笑一聲,“他纔是嫌疑犯,而我是受害者,這點,有很多人可以證明,法院院長的女兒,司法局局長的兒子,都在這裡,你可以找他們問問!你說,張逸傑現在是一個嫌疑犯,他的話,能信麼?”
“這麼說,你是不願配合,跟我們會公安局嘍?”項雲飛寒聲問道。
“我受傷了!也受到了驚嚇,我需要休息,至於公安局,我是萬萬不會去的!”吳雨蝶漫不經心地說道,“有什麼事,在這裡說,我會配合你們!”
“也罷!”項雲飛搖搖頭,掃了身邊的孫宇和楊啓發一眼,“你們給她錄口供!”
說完,他轉身而去,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吳雨蝶目光一閃,她心裡一沉,不但沒有半分高興,反而深深警惕起來。
項雲飛如此做法,虎頭蛇尾,雷聲大雨點小,恰是這樣,讓她摸不着底。
她現在寧願項雲飛把她拷上,帶去公安局。
她甚至,已經想了應對的辦法。
可偏偏,項雲飛根本不按照她的想法來。
“要問什麼,你們問吧!”
片刻,她重新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說道。
正在這時,天上的那彎殘月,慢慢西墜,落入幽遠的羣山之中。
一輛麪包車,在極速奔馳,從百花街口,一晃而過。
街口右側,有一條大江,浩浩蕩蕩,流向不知其未來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