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輕地吹。
婺城,一棟公寓中,不時有鋼琴聲,斷斷續續。
這是一個房間,房間裡,一架鋼琴,一個女人。
琴架上,一把手槍,一把苗刀。
她,一身紅裝,坐於鋼琴旁。
她的手,在琴鍵上飛舞,清風撫過,她長髮飛揚。
致愛麗絲。
這是她最喜歡的曲子。
此時此刻,她雙眸微合,在盡情彈奏,舉手投足間,行雲流水。
琴聲悠悠。她腳下,有一道身影,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他在恐懼。
仿若,他聽到的不是致愛麗絲,而是十面埋伏。
每一道音符,傳入他耳朵裡,仿若刺穿他的靈魂一般。
“呼……”
許久,許久,隨着她的手緩緩放下,一曲終了。
她,緩緩睜開眼睛。
驀然回首,那是一張冷豔無雙的臉。
“這首曲子,我彈得怎麼樣?”看着地上瑟瑟發抖的男子,她笑了。
“噠!”
他心裡一顫,額頭上,有一滴冷汗,滑落而下。
他沒有發覺,他的白襯衫,已然被汗水打溼。
他不知如何回答。
她雖然在笑,但他聽得出來,她的聲音,猶如寒冰一般,冰冷而刺骨。
他不敢說好聽,這樣她會以爲,這是在敷衍她。
他更不敢說不好聽,這相當於否定她。
他深知一點,這個女人,她天使一般的面容之下,裝着的是一個魔鬼。
只因,她的名字,叫歡兒。
他唯有沉默。
“劉偉,對吧!”歡兒隨口說道,而後拿起琴架上的彎刀,拔了出來。
寒光閃爍間,她姍姍移步,來到劉偉身側。
“擡起頭來!”她忽然喝道,猶如一個女君王,居高臨下,俯視着他。
他擡起頭來,霎時間,臉上一涼。
那把彎刀,刀面已然貼在他臉上。
他神色一慌,顫聲道:“歡兒小姐,我……”
“別怕!”她笑得更甚了,握着彎刀,輕拍着他的臉。
“很快的,一刀下去,保證你人頭落地,這不?剛剛你有個兄弟,不聽話,我一刀就砍了,乾淨利落,不痛的,放心了!”
“我說,我說了!”劉偉大叫起來。
“咯咯咯!這才乖嘛!這纔像個老大!”她輕笑一聲,將苗刀收起來,蓮步姍姍,她重新坐會原來的位置上,環保着雙臂,等他回答。
“是藍衣,是他主使的!”
劉偉娓娓道來,“他出了很多錢,讓我召集兄弟們,在華豐菜場注意你的行蹤,他猜到你就在那個範圍,我是跟着一個送外賣的,追查到你的手下……”
“好了!”歡兒擺擺手,“沒想到栽到一個送外賣的手上了,也對,我們得吃飯,藍少啊,你這是找死啊,我一直忍着你,不想招惹你,你反而來招惹我了!”
劉偉默然。
他知道很多內幕。
比如說,蘭花草的人,曾經聚集醉鄉樓。
她早已經招惹到藍衣了,只是,這類人,只記得別人得罪她,她永遠不會記得,是自己挑的事情。
藍衣重情重義,豪情萬丈,他本不想出賣藍衣,但剛剛有個兄弟被砍了,慘死。
他不得不說。
更何況,他不止一個人,還有父母妻兒。
他不敢想象,要是真惹怒了這個瘋女人,是怎樣的後果。
“我得謝謝小四啊!”歡兒幽幽說道,“要不是他告訴你我交易的事情,你就不會出現了,話說,我怎麼也想不通,你們這些小混混,怎麼都喜歡成家立業啊,還講什麼義氣,你都不能保護你自己,還能保護別人?”
“我錯了,我錯了!”劉偉急忙喊道,“我不該幫藍少對付你,更不該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我……”
“閉嘴!”歡兒低吼,“你是擔心沒人聽到嗎?在嘰嘰喳喳的不停,你這輩子,永遠別想說話了,我問你,你再答,懂?”
“其實呀!”歡兒把槍拿起來,輕輕擦拭起來,“多虧你告訴他,把這個消息傳出去,要不然,警方還不知道我回來了呢……”
劉偉聞聲,心裡再是一顫。
這真是個瘋子,她還怕警方不知道她回來?
她要幹什麼?
“恆運碼頭那兩個人,只是替罪羊而已!”
歡兒拉響槍栓,“要不然,我怎麼會知道,唐風沒死呢?說起來,你幫我了一個大忙了!”
“不要!”劉偉驚恐萬狀。
他感覺,歡兒要動手殺他了。
“好在我的貨,分兩批上了!”歡兒不理會劉偉,繼續說道,“唐風抄了一批,我還有一批。”
“不過呢?”歡兒說着,盈盈起身,“既然做錯了事情,就得付出代價,不是嗎?”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劉偉嘶吼。
“別吵!”歡兒不耐煩起來,“我沒說要殺你,不過,你得幫我做點事,贖罪!”
“你說,你說!”劉偉急忙說道。
“好!”歡兒點頭,很是滿意。
“第一,你幫我把客廳那個屍體埋了,他好歹是你的兄弟,這是你的本份,當然了,我的意思是,讓他徹底消失,懂麼?”
“懂!”劉偉急忙點頭。
“第二呢……”歡兒繼續說道,“你那些兄弟,你召集起來,隨時隨地聽候我的差遣,但,不要讓他們知道我的存在……”
“知道!”劉偉悶聲答道。
“很好!”歡兒移動腳步,“既然藍衣那麼器重你,你需要回去,把他每天的日程全部彙報給我聽,特別是,他家人的行蹤,包括他老婆,他父母,我都要一清二楚!”
“這個……”劉偉遲疑。
“有問題?”歡兒眉頭一挑,目光忽然凌厲起來。
“藍少喜歡獨來獨往,我無法接近他,平時都是他找我,我們才偶爾在一起喝酒,我們很少來往,突然接近他,他肯定會懷疑……”
“沒事,你之前不是告訴他一個重大消息嗎?”
歡兒說道,“唐風去了,那兩個人也被抓了,這就證明,你的消息沒有假,他會更加信任你!你現在隨便找一個藉口,就能接近他!哦,對了,他不是搞房地產的麼?他剛剛接手過來,正是樹立威信的時候,需要自己人,你現在去,正合他的意……”
“可是……”劉偉還在遲疑。
藍衣對他不薄,可以說,算得上照顧有加。
他把藍衣供出來,是因爲自己和家人的性命被威脅,他不得不做。
但,現在歡兒的目的很明顯,她不但要對付藍衣,還要對付其家人。
禍不及家人,這是他的底線。
出賣藍衣,他迫不得已,已經有違道義了,但還要去害藍衣的家人,他做不到。
“你可要想清楚了!”
歡兒收斂了笑容,走到劉偉面前,盯着他,一字一頓,“你要是有所顧忌,我不勉強你,你不做,有人會做,而且,還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一邊是你家人,一邊是他的家人,你怎麼選擇,是你的事情,我給你一分鐘時間考慮!”
歡兒說着,走回鋼琴旁,她的手,再一次按在琴鍵上。
“當,當!當!”
琴聲響起,猶如此時此刻,劉偉的心跳聲。
他臉色變化不停。
他猶如跪在懸崖絕壁上一般,他的身體,又開始顫抖起來。
不做,得死,而且和家人抱着一塊死。
做了,他會活下來,家人也會活下來,但他將成爲一個徹頭徹尾的敗類,一輩子受到良心的譴責。
他是混混,時常偷雞摸狗,甚至聚衆鬧事。
但他從來沒有做過違背良心,違背道義的事情。
時間緩緩而逝,劉偉依然在遲疑不決。
忽然之間,琴聲停了,整個世界,安靜下來。
“你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好……”歡兒幽幽開口,她的槍口,對準了劉偉的頭顱。
“慢着!”劉偉嘶吼,身影一動,突然站起身來,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做!”
“好!”歡兒收槍,來到劉偉面前,如同一個賢惠的妻子一般,爲他整理衣服,爲他擦汗。
“奇怪了,都快十字月份了,真有這麼熱?看你,流了這麼多汗!”歡兒笑吟吟地說道,“去把外面那個兄弟處理了,然後去洗個澡,換套衣服,別人不知道,還以爲我欺負你呢,你是老大,不能這個鬼樣出現在他們面前!”
“謝謝歡兒小姐!”劉偉漠然道。
他知道,這一刻起,他將和這個瘋女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
他終究選擇了自己家人。
很奇怪,有時候,很艱難的抉擇,一旦定了,反而心頭舒暢起來。
此時此刻,他反而不怕了。
“去吧!”輕拍了一下劉偉的肩膀,歡兒轉身,來到窗口。
窗外,萬家燈火輝煌。 щшш☢ TтkΛ n☢ Сo
她仿若在尋找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找到。
這個世界,只剩下她孤生一人了。
陳曦說的沒錯,無論他們如何,她有志遠,志遠有他。
而她歡兒,什麼都沒有了。
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她,都死絕了!
既然如此,那剩下的,唯有毀滅。
“吳志遠,你以爲你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就高枕無憂了嗎?想和那個死瘸子過二人世界?”
歡兒低聲喃喃,他的目光,也隨之冷冽起來。
“藍雨是你妹妹?你說,她要是出事了,你會不會出現呢?在國外是待不了多久的,總會回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