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日,這是一個舉國同慶的日子。
婺城,城東,一個廣場上。
此時此刻,人羣紛紛停下腳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一棟大廈,一塊大屏幕上。
那是北京,那是鳥巢,那是一個慈祥而偉岸的老人,溫文爾雅,舉世無雙。
“北京第二十九屆奧林匹克運動會開幕!”
隨着他鏗鏘而洪亮的聲音落下,整個廣場,頓時歡聲雷動,深邃的夜空,發出轟天巨響,那是漫天煙花,照亮了茫茫蒼穹。
這是個大日子,全民歡欣的大日子。
此時此刻,所有人已然暫時忘記,白天,端陽路那場震撼人心的槍戰。
極盡繁華的背後,總是包裹着血淋淋的罪惡。
一如,那死寂陰冷的停屍房。
這裡,一具屍體,四個人。
無人說話,一片沉寂。
與那大屏幕下,喧囂熱烈的廣場,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知過了多久,其中一道身影動了,邁開腳步。
“唐風,你去哪!”一個魁梧的青年問道,他是孫宇。
“抓人!”唐風轉身,對着那具屍體,昂首挺胸,行了一個軍禮,“局長其實沒死,他活在我心裡,我要完成他的遺志,把所有的犯罪分子,一網打盡!”
“你要抓誰?”開口的,是一個英武非凡的青年,他是張逸傑。
“陳定海被人殺了,廢了四肢,喉嚨被生生捅破而死!”唐風說道,“他的死狀,與其兄陳勝天一模一樣,最大的嫌疑人,只有一個人,吳志遠!”
“你要抓吳志遠?”張逸傑問道。
“還有歡兒!”唐風邁開腳步,“在城北,有人發現一輛賓利車從案發現場走過,這種車,整個婺城,沒幾人有,我恰好知道是誰的,該去會會我這個好兄弟了!”
“我陪你去!”張逸傑說道,“人人都在慶祝奧運,這種事,還得我們來做!”
“怎麼少得了我楊啓發?”一個消瘦的青年,陰測測地說道,“局長,不能白死!”
“我也陪你們一起去,看看這藍少,到底是何等風流人物!”孫宇開口。
一行四人,深深地看了項雲飛一眼,並肩走出停屍房。
……
“遠哥,你住這裡嗎?原來我們,就近在咫尺!”
這是一棟孤樓。
樓下,有一男一女。
男子劍眉星目,傲然而挺拔,他的臉上,有道疤。
女子纖瘦苗條,清麗而脫俗,她站在他身邊,猶如一株聖潔而高雅的白蓮花。
此時,她挽着他的手,小鳥依人,她的白裙隨風而動,仿若是那流浪的風,在歡欣弄舞。
這裡很靜,孤樓下,只有他們二人。
“小曦,我們走!”
他扶着她,來到三樓,輕輕把門打開。
“汪!”正在這時,一道黑影撲來,在吳志遠身上左蹭右蹭。
只聽咔的一聲,燈光亮起,照亮了陳曦的臉,精緻無暇。
“呀,遠哥,這條狗好乖呀!”陳曦看着在志遠身上搖晃着尾巴的雜毛狗,很是驚喜。
“它叫小黑,從渝城一直跟着我到婺城!”吳志遠咧嘴一笑,“甩都甩不開!”
“遠哥,苦了你了!”陳曦心疼,她的手,撫着他的臉龐,輕聲說道。
她何嘗不知,遠哥爲了找她,這一路的心酸。
一個人,一條狗,他與黑暗爲伴,與孤獨爲伍,輾轉南北東西,只爲她。
“你纔是真的苦,我對不起你,讓你受這麼多磨難!”吳志遠抓住她的手,柔聲說道。
“遠哥!”她撲到他懷裡,緊緊抱住他。
“汪汪汪!”小黑叫了一聲,扯着陳曦的裙子,不停地搖晃着尾巴。
“小黑,鬆開!”吳志遠低喝。
“咯咯咯!”陳曦俯下身來,摸着它的頭,“小黑乖,謝謝你一直陪着遠哥!”
“汪!”小黑叫了一聲,圍着陳曦打轉。
“遠哥,這裡不錯!”陳曦高興地說道。
“我和她住一起!”吳志遠說道。
“夢然姐嗎?”陳曦問道。
“嗯!”吳志遠輕輕點頭,拉着陳曦,走進臥室。
這裡面,打掃得乾乾淨淨,被褥疊得整整齊齊。
“一直以來,她睡房裡,我睡客廳!”吳志遠說道,“她是個好女人,我害了她!”
“遠哥,你還有我,我們以後,不分開了!”
陳曦跟着志遠,一步步走進房裡,“遠哥,無論如何,你不能找任何藉口,把我支開,我不會離開你的!”
“夢然姐以前也常這麼說,哎,我這輩子,辜負了好多女人!她的行李,前幾天,我叫她一個朋友收走了!”吳志遠說着,從梳妝檯,拿起一隻小相框,“只留得她一張照片!”
“夢然一向與世無爭,溫柔賢淑,她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麼,可我,什麼也給不了她!”
“她好美!”陳曦把照片接過來,“真是紅顏薄命,遠哥,如果不是爲了我,她可能就和你在一起了,都是我的錯!”
“說什麼呢?”吳志遠佯怒,輕輕捏着陳曦的鼻子,“她也希望我找到你,別胡思亂想,夢然姐在天之靈,看到我們在一起,她會高興的!”
“嗯,聽遠哥的!”陳曦淺淺一笑。
“小曦,我們收拾下,離開這裡!”吳志遠突然說道。
“要去哪裡?”陳曦問道。
“麗州!”
吳志遠走到窗前,目光深邃起來,“麗州,在婺城以東三十餘公里,不遠!現在雖然有警察四處警戒,但他們的心思,都放在奧運會上了,正是我們離開婺城的好時機!我有個朋友,爲我找了套房子,沒人見過我!”
吳志遠轉過頭來,把她的一縷秀髮,別在耳後:“只是這樣一來,就苦了你了,跟着我,註定要顛沛流離!”
“遠哥別再這樣說!”陳曦抓住志遠的手,貼在她臉上,“跟着遠哥,小曦無怨無悔!”
“小曦!你看這是什麼?”吳志遠打開抽屜,從中,拿出一本藍色的相冊。
“呀!”陳曦驚喜,“遠哥,這相冊,怎麼在這裡?”
“藍衣託人給我帶來的!”
吳志遠輕笑道,“這些日子裡,就是它陪着我,有它在,就好像你在我身邊一樣!”
“遠哥……”陳曦低喃一聲,兩行清淚,悄然落下。
“別哭!”志遠的手,很輕,很柔,從她臉上撫過,把她的眼淚擦乾,“以後,有我在,任何人都別想欺負你了!”
吳志遠說着,從兜裡,掏出一對銀環,在陳曦的眸子裡,閃閃發光。
“遠哥……”陳曦驚呼。
“別動!”吳志遠笑道,把銀環給陳曦戴上,一瞬間,他癡住了,“小曦,你真美!”
陳曦低下頭來,一抹紅霞,悄然從耳尖爬過。
猶記得,那一夜,成都附近的一個小村莊裡,他爲她打水,爲她捏腳,他當時,也是這般看着她。
他的溫柔,猶如春風,讓她臉色發燙。
“小曦,你看,這是什麼?”
吳志遠拉着陳曦,來到一個角落,那裡,有一把吉他,安靜地掛在牆上。
“遠哥,你什麼時候買琴的!”
陳曦眼睛一亮,“還沒聽過你彈琴呢!”
“以後,我天天彈給你聽!”吳志遠微微一笑,把吉他取下來,裝進吉他包裡,“我們得走了!”
“我來背琴,你拿行李!”陳曦歡喜說道。
“沒事!我行李不多,就一個包而已!”吳志遠搖頭。
“我不!”陳曦上前一步,把吉他搶過來,嫣然一笑,“你看,我好着呢,沒事!”
“好!”吳志遠提着行李,牽着陳曦的手,走出臥室。
“遠哥,你包裡有什麼,看起來好沉的樣子!”陳曦問道。
“一些衣服而已!”吳志遠隨口說道。
“是麼?”陳曦停下腳步,盯着志遠,“這幾面,有槍,對嗎?”
“歡兒還沒死,以防萬一!”吳志遠說道。
“遠哥,我們找個地方,好好的過日子!”
忽然,陳曦踮起腳尖,捧着志遠的臉,在他脣上,輕輕一吻,“以前的事算了,你一定要答應我,別殺人了!我知道,你是爲了我,不得以殺人,但以後不能這樣了,好嗎?”
“好!”吳志遠說道。
“真的?”陳曦鳳眉一挑。
“真的!”吳志遠鄭重點頭。
“那這槍……”陳曦瞥了黑色的行李包一眼,說道。
“我們出去後,找個地方,把槍卸掉了,分散扔掉,要不然,別人撿去了,會害人!”吳志遠說道。
“好!”陳曦展顏一笑,她很是高興。
遠哥聽她的,她很高興。
轉過頭來,她握緊他的手,邁開腳步,往門口走去。
“小黑,走啦!”
“汪汪汪!”
三聲狗吠傳來,兩個人,一隻狗,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
城南,別墅區。
有一棟樓,壯麗恢宏。
摟外,是一片花園,小橋流水,綠意盎然
流水穿過之間,是亭臺樓閣,犬牙交錯,勾心鬥角。
亭臺樓閣之間,燈光點點,與那燈火通明的別墅,相互輝映,猶如一片星宇。
在圍牆的包圍中,這裡,宛如一個小世界,安靜,祥和。
一個房間裡,一張沙發上,有一男一女,她伏在他身上,拿着電視機遙控器。
兩人的目光,都落在電視機上,片刻不移。
“藍哥,你說,我們這次能拿多少金牌?”藍雨問道。
“誰知道!”藍衣苦笑,“不過這是在家門口辦,不會少,絕對比雅典拿的還多!”
“真好!想以前,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現在家裡辦了!”
“嗯!這幾天,真想在家看比賽,不去上班了!”藍衣意動,低下頭來,看着懷中嬌豔欲滴的女人,他不想和她分開,哪怕一分一秒。
“上一秒鐘還說做點成績給爸媽看呢,現在原形畢露了吧!”藍雨白了他一眼,找個舒服的姿勢,重新躺下,悠悠地說道,“也不知道大哥和小曦,現在怎樣了!”
“現在我們也只能祝福他們了!”藍衣輕嘆。
“呼!”正在這時,一縷清風,掀開窗簾,露出迷離的一角。
“嗯?”藍衣目光一寒,騰身而起,把藍雨護在身後。
“怎麼了?”藍雨抓着藍衣的手臂,緊張問道。
“有客人,不請自來!”藍衣一字一頓地說道,“不動聲色翻過我們家圍牆,如此身手,而且,還一齊來了四個,當真,太看得起我藍衣了!”
“誰!別鬼鬼祟祟的,滾出來!”藍衣大喝。
“哈哈,不愧婺城第一少,名不虛傳!”門外,一聲粗獷的大笑傳來。
那是一個魁梧的青年,舉着槍,一腳蹦開房門。
“放肆!”藍衣低吼一聲,化成一陣風,閃身到來人面前,一隻手,抓住他握槍的手腕,另一隻手,捏住他的喉嚨,將其頂在牆上。
“住手!”一道陰測測聲音在藍衣耳邊響起,這是一個消瘦的青年,拉響槍栓,對準藍衣的腦袋。
“藍少,住手,我們是公安局的!我是刑偵隊副隊長楊啓發!”
“哦?原來是公安局的人啊!我認得你,在醉鄉樓,我們見過!”藍衣冷聲說道,盯着被頂在牆上的魁梧青年,“我也見過你,孫宇,是吧!”
“放開他!”楊啓發喝道。
“放開他?”藍衣冷笑,“你們當我這裡是什麼地方,公安局的人,就能亂闖民宅麼?這麼無禮,嚇着我老婆了,怎麼算!”
“你!”楊啓發怒目而視。
他沒想到,此人如此難纏。
還記得那晚在醉鄉樓,此人也算是彬彬有禮了,怎麼才隔一段時間不見,他變了一個似的。
楊啓發的目光,落在藍雨身上,若有所思。
他立時明白了,原來,藍衣是爲了一個女人。
“道歉!”藍衣不耐煩起來,寒聲說道。
“我們是來辦案的!”楊啓發說道,“還請你鬆開他,配合我們!”
“配合?笑話!”藍衣卡着孫宇的脖子,手上越來越用力,“辦案就把我的門踢壞?誰教你們的?不是我小看你們,這門,可是花了一萬多,你們賠得起麼?還有,你們鬼鬼祟祟的,沒有搜查令吧,門是小,嚇着我老婆是大,今天,不給我一個說法,別怪我心狠手辣!”
“疙瘩,放了他!”正在這時,門外,一個慵懶的聲音傳來。
“敗類?”藍衣眉頭一挑,他的手,不由得越來越緊。
孫宇在他的手上,臉色越來越白,不能呼吸。
“踢壞你的門,我來陪,嚇着弟妹了,我道歉!這是我的主意,放了孫宇!”
一道身影,揹負着雙手,緩緩而來,他的臉上,有一抹邪魅的笑容,一閃而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