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出去沒多久,就帶着三個醫務人員回來,而且全是女人。
他很急,不復往日的溫文爾雅,而是一身戾氣。剛一進屋,便撲到香兒身邊,臉色如同翻書一般,又變得溫和起來。
“香兒,你堅持住,我把醫生請來了,把子彈取出來就沒事了!”陳勝天輕撫着香兒的臉,柔聲說道。
香兒微微點頭,眼睛閃動了一次,目露堅韌之色,示意他放心。
陳勝天站起身來,看着幾個醫務人員,沉聲道:“你們最好小心點,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哼!”
“陳總放心,還請您迴避一下!”其中一人說道。
陳勝天聞言,轉過身來,坐到沙發上,他掃一眼茶几上那一副精美的茶具,忽然覺得,有些刺眼。牆上的鐘表嗒嗒嗒的響,陳勝天聽到的仿若是香兒的心跳聲,越來越慢。時間緩緩流逝,陳勝天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在他的煎熬中,終於,他聽到香兒的一聲悶哼,緩緩回頭。
首先映如他眼簾的,是一隻潔白的手,手上是一隻鑷子,鑷子發出幽冷的光,夾着一顆血淋淋的子 彈頭。順着彈頭下方看去,他看到香兒胸口,一片血紅,還有她溢滿汗珠慘白的臉。
“香兒,香兒!”陳勝天來到香兒身邊,輕生喊道。
“陳總放心,香兒小姐沒事,剛剛沒打麻藥,興許是痛昏過去了!”其中一個女醫生說道,眼神露出一絲欽佩之色。
“什麼?你們竟然不給她打麻藥?”陳勝天勃然大怒。
“老闆,我沒事!是我不讓他們打麻藥的,別怪他們!”這時候,香兒微微睜開眼睛,弱聲道。
“爲什麼?”陳勝天語氣頓時柔和起來。
“我不想被麻痹,我想感受下有多痛,只有痛得刻骨銘心,記住這次教訓,以後就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這樣就可以更好的保護老闆了!”香兒抓着他的手說道。
“傻丫頭,別胡思亂想,你要是有什麼差池,我也不活了!”陳勝輕輕拍了她的手背一下,略微責備。
陳勝天說着,擡頭看着幾個醫務人員,沉聲問道:“她的情況如何?”
“陳總放心……”
“別他媽的一口一句叫我放心,我要是放心了,還用得着問你?我不想聽廢話,她的情況怎樣了?”陳勝天不耐煩的打斷道。
“陳總,香兒小姐已經無礙,沒有生命危險。所幸彈頭穿得不深,沒有傷及肺部,小姐只是失血有點多,身體還有些虛弱!安排一個血型相同的人輸血即可。”醫務人員斟字酌句地說道,“從這枚彈頭判斷,這應該是一把小口徑微型手 槍發出來的子 彈,威力不大,小姐應該是近距離受的傷!”
“嗯!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稍等一下,我和香兒說一會兒話!”陳勝天擺擺手。
“陳總,香兒小姐需要馬上輸血,而且還要……”
“我說,我知道了!”陳勝天目光銳利起來。
“是,陳總……”
醫務人員離開後,陳勝天臉上露出了笑容,找來一塊毛巾,一絲不苟地給香兒擦着額頭上的汗珠。
“沒想到一晃眼就過去這麼多年了,我記得,我遇到你們姐妹二人的時候,那時候你們才十來歲,當時我都分不清你們誰是誰,過了不久才發現,你與衆不同,所以我一直留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過去,其實我早把你當成我親女兒了!”陳勝邊給她擦臉,邊說回味的道。
“老闆……”香兒虛弱開口。
“知道我爲什麼很喜愛你麼?你與你姐姐歡兒不一樣,她脾氣太火爆,所以送她去婺城。而你一直不爭不搶,性格清冷,做事冷靜。雖然有時候你會不聽我的話,但我一直不忍心責備你。”陳勝說着,臉色陰冷起來,“但沒想到,這次吃了這麼大的虧!香兒告訴我,是不是吳志遠傷了你?我一定要他血債血償!”
香兒搖搖頭,輕聲說道:“我接到消息後,沒有見到吳志遠,而是遇到的是一個魁梧的青年,虎背熊腰,我跟蹤他許久,趁他鬆懈,想一舉拿下,沒料到此人身手極爲了得,連連避過去,到最後,我們拼得兩敗俱傷!”
“兩敗俱傷?”
“嗯!”香兒點頭,“他也被我傷了,從這個人的體態特徵以及身手來看,應該是與劉洪家挾持梅雪兒,跟李風他們交火的是同一人。”
“這麼說來,是黃麗擺了我一道了?好大的膽子!”陳勝天蹙眉道。
“明天叫她過來問下就知道了,她也不敢逃!”香兒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老闆,其實我有句話一直想問你!”
“問吧!”陳勝天笑了起來。
“如果我死了,你會哭嗎?”他盯着陳勝天,很認真。
陳勝天臉色一僵,說不出來。
“我還記得,我和姐姐流落街頭,舉目無親的時候,是你收養我們姐妹,那時起,我一直記着這份恩情,你也從來沒有虧待過我們姐妹,所以從小到大,你說什麼我都言聽計從,一直到最後,我開始殺人。我至今還記得,柳芸阿姨在我面前垂死掙扎的樣子,我仍然記得她失望不解的表情!”香兒幽幽說道。
“別說了!”陳勝臉色難看了起來。
“我到現在還想不明白,你那麼愛柳芸阿姨,爲何要殺她。而她那麼疼我,我卻親手殺了她,姐姐也是那個時候去婺城的吧,到現在都還不理我們倆人!我知道,我會下地獄的,但我不後悔!直到今晚,我以爲我要死了,我突然想到,你是我僅有的親人了!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爲我掉眼淚!”香兒說着,把頭埋在一邊。
“你要是死了,我不會哭!”陳勝天低聲說道,但看到香兒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急忙接着說道,“如果你下地獄了,我不會哭,我會撕開地獄的一角,把你從地獄中拉回來!”
“這話陳曦說過!”香兒喃喃道。
“什麼?”陳勝天眉頭一揚。
“她說,是吳志遠從地獄中撕開一角,把她拉回人間的,他給她活下去的勇氣!”陳曦扭頭看了陳勝天一眼,想了想問道,“老闆爲什麼非得要把陳曦抓來呢?那丫頭怪可憐的,再說這樣結怨吳志遠,費力不討好!他可不是省油的燈,一品堂的事,十之八九就是他做的!”
“既然你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就坦言吧!”
陳勝天嘆息一聲,道:“一開始,我根本沒想過要把她抓來!我是設局讓王文綁了她,利用吳志遠,讓他們狗咬狗,我收漁翁之利!畢竟中環那塊地,王文是最大的絆腳石!”
“我收買李風,原本是計劃把梅雪兒抓來挾持王文,這樣雙管齊下,那塊地我志在必得!沒想到這李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梅雪兒沒抓到,還搞得驚天動地,死了三個人,最後誤打誤撞,把陳曦給帶來了,那時起,我與吳志遠已經不死不休了,既然這樣,爲何不把陳曦利用起來?”陳勝天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與吳志遠現在還沒捅破最後那層窗戶紙,陳曦在我手裡,他有顧慮,所以只能偷偷摸摸的暗中搞事情。之所以炸了一品堂,是告訴我,如果陳曦少了一根頭髮,他會毀掉我所有的產業,讓我也有所顧慮!我們現在都還不到攤牌的時候!當然了,一品堂的事情,也有可能是王林乾的!”
“王林?”
“就是王文的親大哥!”陳勝天冷哼一聲,“兩兄弟爲了一個女人,反目成仇!不過王林現在沒有政治背景作爲靠山,他能奈我何?”
“香兒,我不說了,你需要輸血,然後好好的休息!”陳勝天摸着香兒慘白的臉,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隨即大步流星地離開。
剛走到門口,一個青年大漢走了進來,看神色有些狼狽。
陳勝天眉頭一皺,問道:“如何了?”
“陳總,我到世紀路的時候,王林已經溜了!”來人正是張一。
“我早料到這樣!”陳勝天擺擺手說道,“香兒受傷了,陳曦那裡,你去看着!別人我信不過!”
“是,陳總!” 張一說完,朝門外走去。
“哦!對了!”陳勝天在他身後喊道,“以後叫我老闆!”
張一聞聲,頓了頓身,片刻後,點了點頭,消失在陳勝天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