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是一個欣欣向榮的季節!這個季節,百花開放,百鳥爭鳴。
這也是一個充滿希望的季節!這同樣是一個天氣多變的季節!
一場大雨過後,太陽就立馬露出了半邊臉,它終於跳出層層疊疊的烏雲,露出了微笑。
一片山林中,有一條彎彎曲曲的泥巴路,很寬闊,但很崎嶇,它如同一條繩索,盤山而轉,從山這頭蜿蜒到那頭,不知多少裡……
一輛中巴車在林間顛簸而行,陽光照在山林裡,照進車中,照在兩個昏昏欲睡的少女的臉上……
一個少女緩緩睜開眼睛,她一頭幹練的短髮,還在睡意朦朧中。她伸個懶腰,長呼一口氣,表情有些慵懶,圓潤的臉蛋頓時變得憨態可掬。
她不經意間瞥了一眼車窗外,剎那間睡意全無,她搖了搖身旁的女孩,驚道:“陳曦,醒醒,這是哪裡?”
“我醒着呢!這是大涼山。”
這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
她臉龐清麗淡雅,秀髮披肩,戴着一頂藍色的太陽帽,此時微微斜靠在座椅上,耳朵有一對白色耳機。她閉着眼睛,聽着歌,嫺靜典雅。
聽到喊聲,她也睜開眼睛……
這是一雙深邃而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容納了億萬星海。透過這片星海,仿若能看到她乾淨而悠遠的靈魂。
毫無疑問,這是一雙動人的眼睛,這是一個美麗的姑娘……
她名爲陳曦,這是一個朝氣磅礴的名字,恰似黎明後的那一道曙光,渡過黑暗,走向光明。
她看向車窗外,一晃而過的樹林,如同浮光掠影。
輕嘆一聲,她已經將近半年沒回家了。
此時已經是下午,太陽漸漸西斜。
中巴車繼續在顛簸中沿着盤山路緩緩向西而行。
“陳曦,你嘆什麼氣!天都晴了,應該高興呀!”旁邊的女孩眨巴着眼睛問道。
“自從三年前到成都讀書,就很少回來,與家人一直都是聚少離多,特別是今年,忙着準備高考,連電話都少打了。相隔四百多公里啊,不知道要經過多少條河,多少座山呢。一直在忙着學習,忙着高考,卻不知道父母越來越老了。我是大山裡走出去的孩子,能到成都上學就不錯了,哪像你蘇小穎,天天可以在父母面前撒嬌。”
“你看你,又說這個了。幹嘛那麼用功嘛,你這麼漂亮,等將來嫁個好老公,過上好日子了,就可以接父母一起享福了。很多男同學都打你主意呢,特別是那王正友,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人又特別帥,聽說他爹還是市局的一個領導呢。”
蘇小穎調笑道,說着還不忘伸手掐了一下陳曦的腰。
“就你會說,你也不想想,我能到成都就很不容易了,我是去上學的,又不是去找老公的。再說了,好日子是靠自己爭取來的,人傢什麼條件,與我有什麼關係,你喜歡你去,這種福氣我可是享受不了。”陳曦白了她一眼,露出潔白小虎牙。
“喲!我怎麼會說了?你大道理總是一大堆,我怎麼說得過你呀!”蘇小穎撇了撇嘴說,“難得週末休息,我大老遠的陪你回家,坐車都坐大半天了,這麼累,也不說好聽點的話安慰我!”
“好好好!大美女,辛苦了,謝謝你,行了吧!”陳曦嬌笑道。
“那是當然了,到家了你可要好好的犒勞我!”蘇小穎說着,看了一眼陳曦的耳機,“咦?你聽什麼歌呀,我看你一路都在聽。”
“Ride_On,蘇格蘭民謠,要聽嗎?”
“當然!”蘇小穎拿着耳機另外一端,塞在耳朵裡……
車緩緩而行,從這片山林駛向那片山林,不時有過路的人羣,頭挽着花帕子,戴着銀環,穿着花邊衣服,很是好看。
他們揹着揹簍,在山林中穿梭,唱着清脆婉轉的歌謠,歌聲與林間小鳥的鳴叫聲交織在一起,迴盪在山林中,連綿不絕……
太陽的餘暉照在兩個少女的臉上,她們一臉笑容,聽着歌,輕輕地哼唱,仿若走進了廣闊的大草原中,藍天白雲下,騎着駿馬縱情奔騰……
車身一陣搖晃,忽然停下。
這是一個分岔路口,一條曲徑通幽,如同回到過去。一條寬闊悠長,如同通向未來……
“怎麼了?”蘇小穎側臉問道。
“下車了!”
陳曦拉着她的手,下了車。
發動機聲音響起,那輛中巴車在顛簸中漸漸遠去。
太陽快到天邊,紅撲撲的,陽光灑在她們的臉上,她們的身影一下子拉的很長……
“喂!陳曦姐,這裡荒山野嶺的,我們就在這裡下車?你不會告訴我還沒到家吧!”蘇小穎不解的問道。
陳曦微微一笑,指着遠處的一片山脈,說道:“看到沒,山的那邊,是我的家鄉!”
“天吶,這還得多遠啊!”蘇小穎嘟着嘴道。
陳曦望着遠處說道:“不遠,也就七八里路,翻過這座山,再跨一條河,就到了,我以前天天走呢!”
然後回頭,“小穎,我們寨子的大路還沒通呢,委屈你了!”
“沒關係了,雖然累點,但陪你回家我也很開心呀,況且這裡空氣很好呀,哪像成都烏煙瘴氣的。”她說着說着,指着不遠處,驚叫道,“呀!姐,快看!薔薇花開了。”
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條幽靜的小路邊,開滿了粉紅色的薔薇花。它比不上玫瑰那樣嬌豔欲滴,也及不上桂花那樣能散發出十里芬芳,儘管全身佈滿了刺,但它卻是這荒山野嶺中,最光彩奪目的風景。
兩個少女踏着輕快的腳步,牽着手,走進這條朝氣蓬勃的小路上,一路歡聲笑語……
“陳曦姐,你以前一個人走這條路不害怕呀!”蘇小穎好奇的問道。
“有什麼可害怕的,小時候一個人揹着揹簍上山採藥,熟悉得很!”
“那就沒遇上什麼豺狼虎豹的呀,你這麼瘦,被吞了怕是連骨頭都不剩。”
“我這麼瘦,那些豺狼虎豹的對我纔不敢興趣呢!倒是你,細皮嫩肉的,對它們來說纔是美味佳餚呢!”陳曦捂嘴一笑。
“陳曦姐!不會真有什麼虎啊蛇啊的吧,你可別嚇我!”蘇小穎故作害怕,扯了一下陳曦的衣服。
“哪有那麼多又虎又蛇的,就算有,早就被打光抓光了,這個世界,最可怕的是人。”陳曦頓了頓說道,“這林子裡面人多着呢,採藥的,砍柴的,多的是。”
“不會吧,都2008年了,什麼年代了,還採藥砍柴?”蘇小穎有些驚訝。
“你以爲是在大城市呀!這裡交通本來就不方便,煤炭也貴,再說也拉不進來,只能燒柴火了。至於採藥嘛,我們彝家人一直都是用草藥治病呢。”
陳曦說着,有些失神,她是靠着這些草藥成長的,也是這些草藥把她帶出大山,走向去成都就學的道路。
這其中不知道凝聚了父母多汗水和淚水,還有那一去不返的蒼白歲月……
蘇小穎看着有些陳曦失神,她也跟着不說話了,只是她心中還有句話沒問出來:不是說西部大開發了嗎?
兩個少女沿着山路而下,前面出現一條小河,彎彎曲曲的,河邊有幾個婦女,着一身花邊霓裳,在洗衣服。有用木棍敲打着,有用腳踩揉着,有的歡喜的唱着屬於她們彝家人的歌謠。
順着她們的方向看去,其上游不遠處,有一座鐵索橋,上面鋪着稀鬆的木板,一陣風吹過,橋身一陣晃動,鐵索鏈吱吱作響。河水很清,嘩啦啦的流淌,流向不知其終點的地方……
“小穎,來!洗把臉,快到家了。”陳曦捧着一把河水,拍到臉上,她感覺很涼,很輕,很柔……
河的對岸,大概兩三裡處,一座大山腳下,一個村莊的輪廓浮現在她們眼前,此時,已經炊煙裊裊。
兩個老人站在村口,望着兩個越來越近的少女,他們蹣跚着腳步,朝着她們走去。
陳曦眼睛通紅,快速向前奔到兩個老人身前,攙扶着他們。
“爸!媽!小曦回家了!”
夕陽西下,嬉笑聲不斷從村中傳來,捲起一股清風,很暖,很輕,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