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城,是江南的一座千年古城,傳說這是“兩星”交匯之地,天靈地秀,人傑輩出,她承載着吳越文化的變遷和興衰。
進入21世紀以來,這座城,也發生翻天地覆的變化。
原本充滿詩情畫意的亭臺樓閣,被冷冰冰的金融大廈取而代之。原本綠意盎然的田野山林,工廠林立,烏煙瘴氣。
儘管如此,這卻是一座經濟繁榮的城市,提供了大量的就業機會,也因此,大批的外來人口蜂擁而來。
有些人,爲了生計,進廠打工;有些人,爲了創業,投資建廠;然而,有些人,是爲了渾水摸魚,做一些非法勾當。
這裡,儼然成爲魚龍混雜之地。
有起早貪黑的農民工,有雄心勃勃的企業家,有紅綠燈下、頭髮染着五顏六色的嫵媚女郎,有西裝革履、傲然而頹然的乞丐……
這是一座被工業區包裹的城市,包裹着希望,包裹着夢想,包裹着黑暗中看不穿的罪惡。
……
婺江,浩浩蕩蕩,橫穿於婺城之間,流向不知其未來的遠方。
有一個青年,挎着一件行李包,漫無目的,如同一隻孤魂野鬼,在江邊遊蕩,他的身後,跟着一隻雜毛狗,吐着長長的舌頭,亦步亦趨。
不知道他們從哪裡來,又將到哪裡去。
有路人擦肩而過,當看到青年臉上那條狹長而猙獰的疤,還有雜毛狗嘴裡鋒利的獠牙,不由得大驚失色,退避三舍。
這是一個流浪人,這是一隻流浪狗,無論走到哪裡,他們都不招待見。
“小曦,我到婺城了,卻不知道去哪兒找你!”
青年攥緊拳頭,胸口如同被一塊大石壓住,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一人一狗,在江邊遊蕩,來到一處公園裡。
公園裡,有人在跳舞,有人在散步,有人在談情說愛,有人蜷縮在一張椅子上,呼呼大睡。
青年面無表情,踽踽而行。這一切,與他無關,他找的人,也不在這裡。
“小兄弟,看你神色陰鬱,眉宇間烏雲壓頂,要不要我指點一二,給你指一條明路?只需給點賞錢即可!”
路邊的一條長椅上,坐着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副墨鏡,他的腳下,有一隻鐵碗。當一人一狗走過他面前時,他驀地開口。
“哦?”青年聞聲,眉頭一挑,頓住腳步,盯着中年男子,沉默半晌,說道,“你怎麼看得出我神色陰鬱,烏雲壓頂了?你看得見?”
“我是戴墨鏡,戴墨鏡的人不一定都是瞎子!”中年男子精神起來,意味深長地說道,“而且,想看清楚這個世界,是用心去看,而不是用眼睛!”
“你是乞丐?還是算命的?有什麼話,別繞圈圈了,直說吧!”青年打量着他,似要把他看穿一樣。
“這世道,不容易,混口飯吃而已,我是做什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幫你解惑!”中年男子笑着說道,“小兄弟從遠方而來吧!”
“廢話,聽我的口音就不是當地人!”
“汪汪汪!”
青年還話音剛落,他身邊的雜毛狗,突然狂吠起來,對着中年男子,呲牙咧嘴。
“小黑!”青年的手撫在他頭上,雜毛狗頓時趴在他身邊,安靜下來。
中年男子脖子一縮,訕訕地看着一人一狗,乾咳一聲。
“不用怕它,它不會傷人!”青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
“咬人的狗不會叫,我不是怕它,是怕你,你煞氣很重!”中年男凝重地說道。
“說點有用的吧!”青年不耐煩起來,作勢要走。
“小兄弟是爲找一個人而來!但不知道如何去找,正爲這事煩惱,我說的可對?”中年男子隨意掃了青年一眼,肯定說道。
青年聞言,眼睛微不可察地閃了一下,隨即恢復淡然之色:“來這裡的人,大多是打工而來,沒找到工作的,就在街上閒逛,或等人,或等工作,你等於沒說!”
“我是說,你不爲工作而來,你是專門爲找人而來,而且這個人,是個女人,你很愛她!”中年男子把眼睛摘下,盯着面前的青年,目光銳利起來。
青年不爲所動,搖搖頭:“你觀察力不錯,不過,以我的年齡,如果大老遠的專門跑來找一個人,肯定是個女人,纔會有這樣的興致,這種想法,正常!你還是等於白說!”
“你還沒聽懂我說的話!”中年男子沉聲說道,“我說了,你找不到她,如果我所料不錯,她現在生死未卜,你正爲這件事兒犯愁,不得所以!”
“這事也正常,我剛來這裡,人生地不熟!”
“我要說的是,你找的那個女人,不是揹着你自己跑出來的,而是被歹人所趁!”
“哦?怎麼見得?”
“我說了,你煞氣很重,沒有一個女人願意揹着你跑出來,那只有一個原因,她突然失蹤了,所以你來了!所以我說她生死未卜!所以你才停下腳步,聽我廢話!”
青年沉默,盯着他,神色變換起來,過了半晌,才慢悠悠地開口:“以你的本事,在這種地方,隨便找一家工廠,混個好的工作,不成問題,爲什麼還弄得乞丐不像乞丐,算命不像算命的,在大街上招搖撞騙呢?”
“在大街上多自在,沒人管,不用遭受別人在自己頭上指手畫腳,多好!”中年男子認真說道,“而且,我這不可是招搖撞騙!”
“那你說,我該怎麼做?”
“很簡單,回去!”
“回去?你確定你沒要開玩笑?”青年聲音冷起來,眼裡閃過一道寒光!
中年男子被他盯着,如同被一隻猛獸大蟲盯住,汗毛倒豎,半晌才定過神來,隨即迎着青年的目光,沉聲說道:“愛這個字,重若千鈞,有時候,會成全一個人,有時候,同樣會毀了一個人,你若早收手,也許還來得及,要不然,前面是萬丈深淵,你……”
“屁話!說有用的!”
“既然你不願回頭,好吧!我給你指一條路!不過這條路可不好走!”
“說!”
中年男子深深地看他一眼,說道:“這種地方,魚龍混雜,你的女人,是在黑暗中消失的,自然要去黑暗中找!”
“你是說?”青年若有所思。
“紅燈綠酒,煙花璀璨之地,那裡女人很多,當然,有權有勢的人也很多,也許,那裡可以打探到一些消息!還有一種地方,不用我說,你想,你也知道……”
“這是給你的!”青年從兜裡掏出一疊錢,放在中年男子的手裡。
“不用這麼多,我可是講職業道德的,六百六十六塊就好了,今天剛開張,圖個吉利!”中年男子把多餘的錢加上自己的一些零錢,交還給青年,想了想繼續說道,“我提醒你一句,你要有心裡準備,這裡前兩天,死了幾個人,都是女人,個個都很漂亮,你應該懂我在說什麼!”
青年的臉色變了又變,沉吟片刻,轉身離去。
“汪汪汪!”
一人一狗,在中年男子的眼中,他們身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看來我的猜測沒錯!可惜了!這麼好的年輕人!”中年收斂了笑容,眼睛變得深邃無比,“陳定海,你害死我女兒,這次,我報仇的機會來了!”
他話音剛落,看着青年消失的方向,大步而去……
婺城火車站,走出一對青年男女,男的英武非凡,女的落落大方,她挽着他的手臂,並肩走出出站口。
“傑哥!從成都坐了一天一夜的車,終於到婺城了!”
“小靜,委屈你了!”青年撫過她的長髮,柔聲道。
“你在哪,我就在哪!跟着你,不委屈!”
“婺城!”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羣,張逸傑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於此同時,出站口的另一頭,一個虎背熊腰的青年,不經意間,往這頭瞥了一眼,當看到柔情蜜意倆人時,眉頭一挑,隨即消失在人羣中。
於靜所有所察,往那頭看去。
“小靜,怎麼了?”張逸傑問道。
“沒什麼,好像看到熟悉的人了,說不上來。”
“哦?”張逸傑想了片刻,隨即展顏一笑,“我們走吧,天快黑了,先暫時找個地方落腳,明天再去公安局報道!”
“嗯!”
於靜乖巧地點頭,挽着張逸傑的手,穿過人羣,緩步而去。
正當倆人消失在街頭時,剛剛那個虎背熊腰的身影在出站口的不遠處閃現出來,看着他們的背影,眼睛發出奪目的光彩。
“張逸傑,於靜!”青年摸着下巴,喃喃自語,“這兩人來婺城了,要是遠哥也在這裡,那就好了!”
青年沉吟片刻,挎着行李,消失在出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