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渾沌沌的從夢中醒來,身上酒勁未消,躺在那張千年寒冰絲的牀上,想往左一翻身,懷裡卻是一個酥胸半裸的女人。
我有些意外,剛想起身,可一抽腳,卻發現一個皮膚細膩,腰身細如水蛇的女子正拿着我的腳當枕頭。
我一頓,拍拍後腦勺才猛然想起,昨天好像到月老那裡多喝了幾杯,路過妖精窟的時候又遇上了兔妖和靈蛇。
這兩個女人修煉成人形許久,早就對我垂涎三尺,恰好我到月老那裡問姻緣又不順利,就跟她們多聊了幾句,後來是怎麼回到我的住處,又做了一些什麼,我好像都不記得了。
可看她們睡得這樣沉,又是一幅欲求已滿的樣子……嘿嘿,昨天晚上應該是很開心吧。
女人呀,就是這樣子奇怪。
正當我摸着下巴核兒,尋思着該在這兩個女人醒來之後,怎樣打發掉她們時,忽然有個身穿紅羅裙的姑娘氣勢洶洶的走進來。
“你們這兩個妖精,竟然敢纏上殷粟,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說完,一臉怒氣的紅羅裙女子拿着長劍向兔妖和蛇精刺去。
那兩個本就屬妖精,身形自然靈活,睜開眼各自閃躲,避開了女子的長劍。
蛇精不慌不忙的說:“紅綃女,別看你有個掛名仙位,若論實力,你還未必如我們。殷粟就喜歡和我們尋歡作樂,看不上你這苦瓜臉的女人!”
那紅羅裙的女人登時臉上一怒,拔出手中的長劍,瞬間就向蛇精和兔妖刺去。
三個女人立刻就鬥在一處,我只有拿起碧玉酒壺看熱鬧的份兒。
三個女人越戰越勇,從山洞裡面鬥到山洞外面,連身上的保命法寶都拿來使用。
我卻趁這個機會,趕緊抓緊機會,逃之夭夭。
女人啊,總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又最難理解的生物。
什麼?你想問我是誰?
說起來我出身不凡,上古女媧是我的太太太奶奶。
雖然我身上有着高品格的血統,卻被自己高貴的出身搞得不自由,每天要被一大堆愚蠢又無知的人類膜拜。
我的家族裡都是女生,唯獨只有我是女媧一族裡的男生。
母系氏族的部落裡,女性爲尊,而我因爲是唯一的男生,也倍受寵愛。
還在少年時,我就被天宮選去當神仙,專門守着東海仙瑤之地的精靈。
這工作乏味又枯燥,還未過百年,我就已經厭倦了。
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挑逗着一羣愛爭風吃醋的女妖,真是有意思。
剛剛看到的那個手執長劍,穿一身紅羅裙的女子,正是天宮給我派來的助手,名叫紅綃女。
所謂助手,都是天宮不滿意我們這些血統高貴的嫡仙后裔,派來監督我們的使者。
只可惜這個紅綃女雖然看上去外表剛毅,實際上內心極度寂寞,沒過多久,我便把她收入帳中。
做了我的女人,自然不會跟天宮去告黑狀,但是也惹來更多的麻煩。
我只是睡過她幾日,她便把自己當成女主人,整天管起我跟各路女妖和精靈的事情。
唉,女人這種東西,果然是不可以隨意沾染的。
偶爾嚐嚐似甘露,如果夜夜笙歌,就有些無聊和乏味。如果嘗得久了一些,恐怕還會生出怨恨來。
我倒在牀上,仰頭一飲紅綃女給我弄來的瓊樓玉釀,倒頭又睡下。
正當我睡得正酣之時,忽然有人嗡嗡嗡的在我耳邊說:“咳咳咳……豐盈上仙,你身邊的紅綃女使說你整日不務正業,跟衆女妖關係曖昧,攪亂三界秩序,仙帝特派我請上仙到凡間的女媧部落做特使!”
我酒勁未消,似夢似醒,對豐盈上仙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半晌才明白過來,豐盈上仙是數百年前送給我的封號。
我本名叫殷粟,是太奶奶給我取的,意喻家境殷實,五穀豐登之意。
豐盈上仙是別人給我取的封號,其實我更喜歡殷粟這個名字。
聽到傳仙帝旨意的小仙說完,我忽然明白過來。那說得好聽叫做女媧部落的特使,實際上是被貶到凡間。
到凡間就到凡間吧,反正我對做什麼豐盈上仙也不感興趣。
在路上我一打聽,才知道是善妒的紅綃女一路追殺兔妖和蛇妖,將東海龍王要送給王母娘娘的貢品打落到海底,引得王母娘娘大怒,同時也將我們之間的四角戀情公佈於衆。
唉,女人呀,總是讓我歡喜讓我憂。
到了那個所謂東方一族的女媧部落,才發現那裡不過是個人數不及上千的小部落。所謂特使,也不過是供奉在他們神廟裡的神像而已。
這跟我之前的職位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不過,我不是個貪戀權勢、地位之人,凡間的一切對我來說,不過是過眼雲煙。
只要有美酒、美女,在哪裡呆不是呆呢?
可是,那些族人或許從他們敬仰的上天那裡得到什麼啓示,很少給我奉上這兩樣東西。只在一年一度的祭日上灑上三杯酒,而且敬奉我的族中聖女也是輕紗遮面,看不見真容。
這讓我在這部落的人生該怎樣度過?
女媧後裔擁有漫長的生命,時間對我們而言,不過是一條不會乾涸的河流。
可是,沒有美酒、美人的陪伴,生命就算再漫長,也是枯燥乏味。
好在那一年,讓我遇上她,才讓我枯燥乏味的人生有一些不一樣。
那年她十三歲,長得又黑又瘦,五官未長開,小臉蛋只能算得上是清秀,還談不上俏麗,只是那雙眼睛黑而明亮,如同閃爍的黑曜石般奪目,透着一種超越年齡的聰慧。
她跟着一個部落的中年婦人一道來上香,小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坐在蒲團上化成泥像的我。
“阿嬤,這就是女媧上仙?”
“是呢,阿靈快來拜一拜吧。拜了女媧上仙,就會保佑我們部落平平安安,風調雨順。”
小女孩的眼神裡滿是疑惑,“可是,阿嬤,女媧上仙不應該是女人嗎?怎麼是個男人呢?”
那中年婦人面色一僵,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小孩兒家家,哪裡那麼多問題?女媧想變成男人就是男人,想變成女人就是女人,快快來拜神!”
可那女孩似乎就是倔強的不想跪下,“不是說女人才能生孩子嗎?女媧上仙如果是男人,怎麼能夠生下我們部落的人來?”
孩子童言無忌的話觸犯神裔,婦人有些慍怒,而我倒是被這有趣的丫頭給逗樂了。
在這破廟裡面呆了上百年,第一次碰到這麼有趣的小孩。
“你再不下跪,以後我再也不帶你來神廟了!”婦人怒氣衝衝的威脅道。
小女孩擡頭好奇的看了我一眼,這才慢慢的跪下來,看似虔誠的一拜。
婦人的怒氣這才稍稍減少一些,可那女孩站起身來,又問一個問題,“阿嬤,女媧上仙很厲害嗎?”
“當然,不厲害怎麼保佑我們整個部落?”
“那我可以拜女媧上仙爲師嗎?”
“傻孩子,女媧上仙忙得很,哪有時間教你一個小娃娃?即便在神廟裡供奉的聖女,也未必得上仙的真傳。”
“聖女?做聖女可以天天見到上仙嗎?”
“當然。”
“那我將來就當聖女。”
“傻孩子,部落裡的聖女不是想當就能當的,要經過部落首領的挑選,而且終身不能婚配。”
“我將來一定能當上聖女,你看,女媧上仙都對我笑了!”
那婦人慌忙擡頭一看,卻看到端坐在正中央一動不動的泥像。
埋怨道:“傻孩子,又信口胡言!”
奇怪,我只是偷偷笑一下而已,那個如同精靈般的女孩竟然看見了,還說將來要到廟中來供奉我。
我以爲這只是偶然,卻沒有想到生命的旅途中,從來沒有偶然這種事情。
三年之後,十年一屆的聖女挑選又要舉行。
起初,我剛到部落時滿是期待,不知道每回挑選來廟中伺候我的少女究竟長得什麼樣?
可是,後來我發現被選中的聖女除了一日三柱香,並且早晚爲我沐浴禱告,終日紗巾遮面,看不見容顏,再也不會爲我做其他,我就覺得索然無趣。
這樣的女子,還不如妖嬈豐豔的妖精可愛。
這一天,我無意中瞥了一眼,看到在部落首領的選舉大會上,三名少女正在衆人的圍觀之中入場。
這三名少女,均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因爲輕紗遮面,看不清容顏,只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面。
三人身材相差不大,唯有那雙眼睛各不相同。有的垂眸低頭,不敢看向衆人,有的眼睛惶恐,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唯獨有一雙眼睛明亮犀利,滿懷着期待。
我忽然有一種錯覺,那個女孩,或者說那雙眼睛,我有一些熟悉。
但那也只是匆匆的一眼,我對這種繁瑣的選舉儀式不敢興趣。
只聽族長說出聖女的挑選方式,在一個放着拔去毒牙的蛇甕中,放着一條身形碩大的花斑蛇,依次在三名少女面前走過。
如果這條蛇在哪名少女面前探出頭,則表示挑選這名少女爲下一任的部落聖女。
這樣的選舉方式聽似有些殘忍,據說是因爲女媧娘娘是人形蛇身,跟蛇類有淵源,所以纔會以這種方法選擇伺候女媧娘娘的聖女。
我倒是覺得無妨,只是可惜了那些嚇得花容失色的小姑娘。
果然,其中兩名少女看到靠過來的蛇甕時,都下意識的躲避,唯有那名眼睛閃着精光的少女不但不迴避,反正伸出手來在甕前一揮。
一瞬間,那蛇猛然伸出頭來,在少女面前甩過,又猛的把頭一縮,像是畏懼什麼。
部落首領喜笑顏開,大聲向衆人宣佈:“今年的聖女已經選出,是屠戶家的阿靈。”
話音一落,族人立刻跪下身來膜拜,爲新一任的聖女磕頭,連族長也不例外。
我看着這樣一幕,卻忍不住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