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是在半清醒的狀態下,來到警察局。
在冰冷的停屍房,我看到兩具中年人的屍體。一具身體肥胖,另一具乾瘦如柴,他們的臉都呈紫黑色,兩個人的眼瞼朝上,帶着一種死不瞑目的絕望。
我的心像是被誰擰了一下,竟然莫名的有些疼。
這兩個人,昨天還到我的醫院大鬧一場,晚上就陰陽永隔,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
雖然我不喜歡叔叔嬸嬸,甚至還有些討厭他們,但他們兩個也是兩條人命不是?看到他們就這樣死去,我的心裡也不好受。
“他們是怎麼死的?”我低聲問。
帶我進停屍間的警官冷着臉瞧我一眼,嘴裡哼哼一句:“煤氣中毒!”
“意外?”我失聲問道。
這回,那個警官連眼皮子也沒有擡一下,“現在還不確定,需要等法醫進一步的驗屍結果,初布只能確定是煤氣中毒。”
我不喜歡這個警官說話怪怪的語調,更不喜歡停屍間裡陰鬱的氣氛。
我輕聲問:“警官,我簽完字,可以走了嗎?”
那個警察莫名的一笑,“纔剛來就想走?關於這個案子,還有許多的問題要問你呢。”
我似乎從警察那張陰鷙的臉上讀出一點什麼,難道他們懷疑是我害死的叔叔嬸嬸?
之後,他們對我的盤問,證明我的第六感是正確的。
在警察局的一張辦公桌前,剛纔那個警官外加一個年輕的女警坐在桌前,一邊問我問題,一邊做着筆錄。
“你跟你叔叔嬸嬸的關係不好,是嗎?”
“不算好,我跟我爺爺比較親,他纔是我真正的領養人。”我如實說。
“聽說就在前天,你的叔叔嬸嬸的獨子跳樓自殺了?”
“是的,他欠下別人的高利貸,想不通才自殺的。”
“聽說他欠下高利貸,是因爲你?”
“胡說!”我憤憤道。
“兩位死者因爲兒子的死,昨天去你上班的地方找過你?”
“是。”
“白天剛跟你起了爭執,晚上就煤氣中毒而死,這件事情也未免太巧合了一些。而且,你男朋友好像還答應給兩位死者一筆錢?”
我早就聞出警察話裡面不同尋常的意味,不滿的說道:“麻煩你們不要含沙射影好嗎?我是討厭他們,也跟他們有爭執,但我也不會爲了這個就殺人!”
那個女警察一皺眉,敲一敲桌子,“冷靜一下,我們只是問你幾個問題,在事實的真相沒有搞清楚之前,你暫時不能離開這個城市!”
原來,我已經被警察當成了嫌疑犯。
當我走出警察局,感覺天空都是陰沉的。爲什麼不好的事情都給我遇上,這個世界對我如此不公平?
手機鈴聲響起,電話那頭是那個我熟悉的男人。
“依依。”東方鼎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暖而充滿磁性,“我已經知道你叔叔和嬸嬸的事情,你還好嗎?”
“我很好,謝謝。”這個男人總能在我最孤立無援的時候出現,給我在這悲涼而現實的世界最後一絲溫暖,帶給我欣慰。
“需不需要我去看你?”
他的聲音雖然溫暖,但是有幾分陰涼的感覺。我知道他現在一定還躺在方鼎大廈裡的那幅棺材裡面,苦苦的和身體裡面另一個靈魂戰鬥着。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我不想成爲這個男人的負累,到目前爲止,總是他來替我分擔,我不想因爲自己的事情,拖累他本就疲倦的身體。
早上請了半天假,下午接着上班。可我一到醫院裡,就感覺整個氣氛不對。
那些以前見到我,還會跟我打招呼的同事,都以怪怪的眼神看着我,就算我朝他們微笑,他們也都故意避開我,甚至還轉過頭私下的議論着什麼。
我心裡疑惑,發生什麼?他們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還是因爲昨天叔叔和嬸嬸到醫院裡大鬧的事情?
迎面正好碰上“鐵金剛”,他看見我,就對我說:“依依,你怎麼會惹上這樣的事情?”
“什麼?”我莫名其妙的問。
他走到醫院侯症室的桌前,從抽屜裡面拿出一張紙,遞到我的面前。
“今天早上,醫院到處是這種宣傳單,幾乎人手一張,保潔阿姨掃了一上午,纔算清乾淨。”
我接過那張紙,紙張只有a4紙大小,上面的標題讓我大爲吃驚:xx醫院實習生,爲了錢自願賣身給某公司老總。
標題下面,是大篇幅關於我的文章內容,包括我是孤兒的身世,還有跟東方鼎籤協議的內容,上面甚至有張我簽下合同的濃縮照片。看上去真實可信,不容我抵賴。
我看完之後,腦子立刻懵了一下,感覺整個世界都有些天旋地轉。
如果不是我現在半靠在侯症室的桌子上,也許我真的會暈過去的。
“依依,我相信你的爲人。可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居然跟別人簽下這樣的合同,還被拍下照片?你是被逼的吧,怎麼會惹上這種人這種事?如果實在不行,你就報警得了,免得被人潑一身的髒水!”
“鐵金剛”又低着頭在我耳邊輕語一句:“估計現在整個醫院都傳遍了,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感激“鐵金剛”善意的提醒,讓我在這個現實而又冰冷的社會,體會到一絲人與人之間的溫暖。
我點點頭,應道:“嗯,我會注意的。”
我走到更衣間,準備換好工作服上班。
隔着更衣間不算厚的一堵牆,就是重症病房的休息間,此時我正好聽到幾個女生輕笑聲和談話聲。
“真沒有想到,那個東方依依是這種人?”這是司徒傑潔的聲音。
“所以說你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我早說那個東方依依不是啥好鳥。以前就跟學校老師不清不楚的,現在倒好,都學會出來賣了。還口口聲聲稱什麼未婚妻,我呸!”這個聲音犀利尖刻的是“眼鏡蛇”熊豔豔。
徐蔚蔚也冷笑一聲:“那個東方鼎還在我面前裝什麼清高,原來早就跟她有一腿。”
熊豔豔補充說:“越是這種僞君子越喜歡僞裝,只是這個東方鼎不但虛僞,還眼瞎。對送上門的美女不敢興趣,卻對東方依依那種資質平庸的女人動心?”
“說誰呢?”徐蔚蔚嗔怪道。
熊豔豔憨笑一聲:“我這不是說那個東方鼎沒眼光嗎?不喜歡你,卻看上東方依依那樣的女人。說起來,他們都是一樣的姓氏,該不是什麼失散多年的兄妹,搞出點啥亂倫的醜聞吧!”
“管他呢,豪門多齷蹉!”徐蔚蔚得意的笑起來,“我倒要看看東方依依那個傻丫頭,還能有臉在這地方呆多久。”
熊豔豔應聲道:“這下子好了,不需要我們攆她走,看樣子再不出半個月,她就要自己捲鋪蓋走人了。”
幾個女生齊聲笑起來。
她們說話的聲音,我在隔壁房間聽得清清楚楚。
你們很希望我被攆走是嗎?我東方依依偏不走,偏不讓你們如願。
我心裡倔強的想着,鼻頭卻有些酸。
我和她們也是同學,就算不是同一個班的,有必要這樣水火不溶,處處算計我嗎?
下午我照常上着班,雖然我看得到一些病人和同事眼神裡的異樣,但是我調整心態,依舊按照平常的節奏工作着。
我不能被別人這樣看扁,雖然這個世界上有許多跟徐蔚蔚一樣的人,但不是也有不少跟“鐵金剛”一樣的熱心人嗎?
我相信謠言止於智者。別人越希望我被擊垮,我越不能讓他們如願。
懷着這樣的心態,一個下午很快就要過去。
當我轉過病房的一個拐角時,忽然有個人擋在我的身前。
我擡頭一看,短頭髮,四方臉,皮膚很白,眼睛眯成一條縫,一臉色咪咪的看着我,不正是那個叫殷粟的男人嘛。
我看他才一天不見,好像氣色更好,如果不是時不時眼神裡面還帶着幾分黑死之氣,根本看不出來他是一隻附身的鬼。
我不悅的問:“你又找我幹嘛?”
他卻沒臉沒皮的靠上來,身子幾乎貼近我的胸口。
我不由的朝後退一步,心裡嘀咕着,怎麼這隻該死的色鬼又來這一套?連調戲姑娘都這樣沒新意?
他沒吃到我豆腐,有些慾求不滿,“怎麼,只有你那個男朋友可以找你?你跟他感情就那麼好?”
我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昨天發生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但是今天發生的事情,你一定不知道。”
“什麼事情?”我忙問道。
“嘿嘿,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除非你讓我抱抱,就像昨天你跟那小子做的一樣。”
這隻鬼居然看到我跟東方鼎擁抱,看來他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
“哼,你想得美。”
殷粟皺着眉,不滿的說道:“那小子有什麼好的?他能帶給你的,我都能給你,甚至他不能做到的,我也能給你。他跟你在一起,未必如你想象的那樣簡單。”
我不理會他,覺得這真是一隻愛吃醋的小氣男鬼。
我扭頭繼續往前面走,殷粟卻還是叫住了我:“我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有人正準備對付你。你叔叔嬸嬸的死,還有今天早上的傳單,以及這家醫院裡面的結界,都是同一個人乾的!”
我聽到他說叔叔嬸嬸的死原來不是意外,馬上問他:“是誰幹的?”
那隻男鬼卻得意一笑:“呵呵,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除非你能跟對待那小子一樣對待我。”
我暈倒,這是一隻什麼鬼呀。
“哼,你不告訴我,我也遲早會知道。而且我體內有女媧之力,沒有你的幫忙,我一樣可以解決。”
殷粟倒是一臉的平淡:“你覺得沒有我的幫忙,你可以輕易使用女媧之力嗎?”
“那我上次在度假村……”
“那是我在幫你,你個傻丫頭。你以爲女媧之力是什麼人都能肖受的?人類的身體就是個容器,承載過大的力量卻無法控制,說不定會自爆的!”
“哼,你嚇唬我!”
“是不是嚇唬你,你以後會知道!”殷粟說着,身體開始隱隱消失,“等你對我好一些,我纔會考慮教你怎麼正確使用體內的力量。”
說完,他整個身體像隱形一樣消失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