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秋沉落與白穎華趕到的時候,便見着滿演武場皆是呻吟叫喚的傷患和忙得不可開交的百尺門弟子,四處一片嘈雜。只有那羣武林前輩所在的圓桌,詭異的安靜。
她們倒也沒心思去管那羣老古董在商量什麼,只是掃視一遍全場卻未發現自家師父師孃的蹤影,兼之到處傷患,就連心思單純的秋沉落都看出了不妥,她隨手扯過一個百尺門弟子,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師父師孃呢?就是南宮神醫……”
那弟子道:“方纔吟蓮教的人來了,把神醫夫婦帶走了……”
“什麼?!”秋沉落一怔,心裡泛起強烈的不安,再聯想到方纔那恐怖的毒藥,頓時急了,“吟蓮教?他們去哪個方向了?”那弟子頓時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啊。”
“秋姑娘,白公子。”忽然一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白穎華見到來人,拱了拱手算是見禮,道:“蘇公子。”
來人正是江湖百曉生,蘇默書。
秋沉落心裡焦急,卻見好友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又看見蘇默書也是一副搖着扇子優哉遊哉的樣子,頓時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卻還是嘟囔了一句:“喂,你不是號稱百曉生麼?知道我師父師孃被帶到哪裡去了嗎?”
白穎華自方纔就看見葉斐站在前方不遠處一臉躊躇,又聽見秋沉落問那弟子,前後一思量,頓時將事情摸出了大概脈絡,剛要和秋沉落說,這蘇默書便不知從哪個角落鑽了出來,臉上掛着高深莫測的奸詐笑意。
“落兒。”輕喚一聲,白穎華撫了撫她的腦袋,道,“師父師孃不會有事的。”
秋沉落這才認真去看白穎華,卻只在她眸子裡看見沉沉的流光瀲灩。彷彿被感染一般,她心底不斷泛起的不安稍稍消退了些。
見她平靜下來,白穎華才轉過眸子,道:“蘇公子想必有備而來?那麼,要什麼條件,才肯將師父師孃的下落告知於我二人?”
那一雙流光四溢的眸子帶着彷彿看透人心的漫不經心,蘇默書一頓,嘻嘻笑道:“也不是什麼大條件,就是你們去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
白穎華聽了他的條件倒是一怔,卻聽蘇默書道:“吟蓮教據說風景很美,我很想去瞧瞧。但是據說裡面都是一羣殺人不眨眼的,雖然有美景,我也不想拿自己小命開玩笑,不過要是你們能帶着我的話,那我就可以大飽眼福了。”
說這話的時候,蘇默書的黑眼珠滴溜溜地轉着,像極了一隻狡猾的狐狸。
秋沉落卻是立刻反對:“就算我們帶你去,我們也沒空照顧你,要是你命不好碰上個殺人不眨眼的,那不還是要玩完?”
“不不不,秋姑娘。”蘇默書卻是又掛起了高深莫測的笑容,“既然你們是去救人的,必然會在各處製造混亂不是?到時候吟蓮教的人都忙着去對付你們了,我不就可以好好觀賞風景了?”
“你這是利用我們!”秋沉落義憤填膺地指責。
“秋姑娘,你要知道,”蘇默書擺出一副頗爲嚴肅又頗爲無奈滄桑的表情,“人生有的時候就是互相利用。”
秋沉落還待再說,白穎華卻開口了:“蘇公子,吟蓮教既是人人唾罵的邪教,那想必其入口很是隱蔽,不知這江湖上除了蘇公子,還有幾人知曉?”
蘇默書聞言,卻是又擺出了高深莫測的神棍模樣,道:“白公子果然玲瓏心。你說的不錯,江湖上知曉吟蓮教入口的,絕不超過四人。”
“那麼,與其去找那些個不知道有什麼怪癖好和怪脾氣的武林前輩,不如就花點小代價翻開眼前這個答案。救人如救火,想必蘇公子這算盤打了很久了罷?”白穎華半垂了眼瞼掃了一眼蘇默書,語調微微地揚了起來。
蘇默書頓時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不敢不敢,嘿嘿。”
“不過,帶上你也無妨。”白穎華話鋒一轉,竟是點頭答應了。那邊葉斐見白穎華頻頻掃向這裡的目光,知道自己瞞不掉,只好硬着頭皮走了過來。
“白……少俠,秋姑娘。”葉斐看了一眼對自己主動貼過來表示好奇的秋沉落,臉又一次紅了,說話也有些結巴,“在下無能,沒能……”
他這話說的多少露骨了些,再加上南宮夫婦是與他一同來了這演武場,那南宮夫婦被抓走的時候他一定在場,於是秋沉落怒了:“膽小鬼!”
葉斐聽了這話臉色一白,然而他沒能阻止吟蓮教卻是事實,於是他也不作辯解,只是垂了眸子,一片黯淡。
“落兒,別這樣。”白穎華道,“葉大俠也是盡力了的。”
秋沉落哼了一聲,白穎華只好道:“你沒看到麼?葉少俠受傷了。”
聞言,不僅秋沉落,葉斐和蘇默書都驚訝地看着白衣少年——葉斐包紮了傷口之後換了衣服的,加之葉斐存心掩飾,從外表還真看不出一點受傷的痕跡,可面前這個少年卻一語道破。
秋沉落順着白穎華的目光看去,頓時有點窘迫,只好紅着臉給葉斐道歉:“葉大俠,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無妨無妨,”葉斐忙打斷她的話,道,“只是學藝不精,沒能救得神醫他們,實在慚愧。”說話時,依舊是微低着頭看自己的腳面。
白穎華輕笑:“葉兄,不知與你交手的,是誰?武功到底如何?”
葉斐卻忽然擡起頭來堅定地衝白穎華和秋沉落道:“二位要去營救神醫的話,請務必同意在下同去。”
周村。
這個村子裡只有三十多戶人家,其中有二十多戶姓周,是以喚作周村。這裡的人們世代居於此地,過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平凡生活。
這一日,剛過午時。
“阿力,去給你爹送飯!”一個村婦站在黃土屋門口喚着自己在院子裡玩耍的兒子。
“知道了!”穿着破舊褂子的小男孩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衣服上撣不掉的黃土,又用手抹了一把臉,迅速端了村婦方纔放在門邊低矮小桌上的木頭盒子,一溜煙跑了出去。
“慢點跑,別灑了!”村婦的喊聲被遠遠地拋在後面。
“哎——!”小男孩頭也不回地拖長了聲音答應着。
村子裡的三十幾戶人家都是散着住的,這一戶與那一戶往往要隔上一兩裡地,然而這些人家的田地卻是兩三家兩三家挨在一塊兒的。因爲地處邊境,環境頗爲清苦,地主倒是一個都沒,每家都過着豐年飽荒年飢的生活,倒是算得上世外桃源。
阿力自小就像做一個耍大刀懲惡揚善的大俠,但是小村莊裡最強壯的漢子是有,會武功的就沒幾個了。阿力想了一下前幾天去大築家附近玩的時候,大築他爹學着聽書裡面的大俠,把一棵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柳樹給拔了起來。要知道,那棵柳樹他一個人都合抱不來的。當時整天膩在一起的小夥伴們都好崇拜大築,大築那得意樣子,嘖,真想揍一拳。想着想着,阿力就惱了——爹就從來都不表演這些給他看,更別說當
着那麼多小夥伴的面了。
於是尚才七八歲的小男娃便四處張望了下,尋了一個茅草跺,抱着還熱乎的飯菜就鑽進去開始睡覺了。
——反正過半個時辰再送也行的,平常都要再遲會兒的,不知道今天娘咋就這麼早做好飯了?
小男孩這樣想着,蓋着茅草,抱着暖暖的盒子很快地睡着了。
很快,太陽便向西天滑去。
睡飽了的阿力鑽出茅草跺,發現日已西沉,頓時害怕了——爹在地裡幹活沒吃到飯,回家肯定要跟娘說,那他倆一對,豈不就知道他沒送飯了?平常他貪玩飯送遲了,爹雖然餓了肚子,卻還是會摸摸他的腦袋,嚇唬他說回家和娘說,但是每次回家了,爹都一個字兒不提飯晚送了的事……
心中懊惱,阿力卻還抱着僥倖的心理——也許爹還沒回家?現在去地裡看看或許能碰上爹。
打定主意,小男孩就迅速跑起來,帶起一片黃土飛揚。
田地裡,很安靜。
阿力家的田在大築家的旁邊,阿力路過的時候,看到大築他爹背朝上地躺在田裡。
“咦?怎麼了?”小心翼翼地放好還有餘溫的木盒,阿力跑過去,“大伯?大伯!你怎麼睡……”
一邊喊一邊把那大漢翻過身,阿力剩下的話就全部堵在了嗓子眼兒。
強壯的男人瞪着凸出的眼珠,脖子上有一個深可見骨的牙印,還在一點一點地沁出血來。
“啊!”尖叫一聲,反應過來的阿力啪地鬆了手,那死不瞑目的男人便又一次面朝黃土地摔了下去。
瞪着眼睛退了兩步,阿力陡然看見不遠處田壟的盡頭有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身體倒在那裡,他抖着腿繞過已死的男人,向那具屍體走去。
待看到那屍體的臉,再也忍不住恐懼的小男孩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大築的脖子上,也有一個深深的牙印。
這昨日還和自己爭論誰的爹爹更厲害的大築,現在卻瞪着凸出的眼珠死不瞑目。阿力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大築,覺得大築彷彿瞪着眼珠子看着他一般。渾身一哆嗦,阿力手腳並用地向後退着,忽然他不知道想起什麼,又有了力氣,掙扎着爬了起來,瘋一樣跑到自家田地裡。
待看見瘦弱的英俊男人身邊一把斷了柄的鐵鍬上斑斑的血跡時,阿力終於流下了眼淚,竄上前趴在男人身上大哭起來。
“爹!哇啊啊啊……嗚嗚啊……”
一會兒,想是哭累了,阿力忽然站起身子,又撒開腳丫子向回跑去。
——娘、娘!娘還不知道……
平時好像要跑很久的路,這一會兒就已經完了。阿力喘着氣猛地推開籬笆門,啞着嗓子喊:“娘!娘!爹他……”
家裡門開着。
心上掠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阿力三步並作兩步地竄到房門前:“娘?!”
待看清屋內的景象,他捂着嘴倒退了一步,砰地摔下了矮矮的黃土臺階。
美麗的村婦半靠着屋內的木桌,同樣瞪着眼睛,脖子上有一個和大築一樣的牙印,還在汩汩冒出一條細細的紅色血流。
“啊啊啊娘——”
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四周,夕陽收了最後一縷光線,沉入西山。
紫雪國與藏花國邊境交界處的百里霧林。
百里霧林是一個很有傳說色彩的地方。傳說這林子裡有一個吸血妖魔,凡是進了林子的人,無一不是被吸乾了血之後丟出來。傳說這林子裡有天然溫泉,仙女們經常下凡來這林子裡泡溫泉,很多人常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想要進林子。傳說這林子裡有金銀財寶無數;傳說這林子裡有武林秘籍;傳說這林子裡有高角飛檐的壯麗宮殿,是一個小小王國;傳說……
然而傳說不過是傳說。
周村,百里霧林外,藏花國地界上的一個小村莊。
此時,正有一輛車和幾匹馬行在窄窄的黃土路上。
馬車艱難地行駛在坎坷不平的黃土地上,駕車的兩個女子一臉專注——她們可從沒在這樣的土地上駕過車……
咯地一聲,車輪壓過一塊石頭,顛了一下。
“啊啊啊受不了了!”好聽的女聲從車廂內傳來,緊接着就聽見,“小蝶,小舞,停車!”
馬車前騎馬的幾人也停了下來,其中一個白衣勝雪的少年道:“落兒。”
果然下一秒車門被打開,一張俏臉帶着十二分的怨氣跳下了馬車:“我不要坐馬車了!”
“落兒,前面應該就有人家了,你再忍忍?”身穿寶藍色袍子的俊朗青年下了馬,勸道。
“不要,我快被顛散架了!”少女怨氣重重。
“秋沉落,又不是隻有你一人坐馬車,你以爲別人不顛啊。”一襲紅衫的少年從馬車裡探出頭來,妖豔的容顏上也滿是怨氣。
“好了好了,反正前面就有人家了,不如我們下車步行吧?”搖着扇子的墨綠色衣袖也探出了車門,隨即便有一個俊美的少年郎跳下了車。
於是血衣的少年也黑着臉跳下了車。
依舊騎在馬上的雪衣少年無奈地扶了下額,翻身下了馬:“那便步行罷。”
另一邊冷着臉的黑衣男子和笑得溫和的青衫男子便依言下了馬。
這一行人便是要去營救南宮神醫夫婦的秋沉落白穎華一行人。再次掃了一眼身邊這些人——冷着臉的葉斐是自己要求跟來的,玉面百曉生蘇默書是便宜嚮導,玉修羅血柒也是自己要來的,歐陽潯是她們經過風藤城偶遇的,寧蝶寧舞是她召來的,可那個一直笑得溫文爾雅的傅雲熙是怎麼回事?她不記得她們有和他打過交道,也不記得南宮老頭和蒼山派有什麼太大的交情……
心裡轉着這些個心思,白穎華面上卻是什麼也沒有顯示出來,依舊一抹淡淡的笑掛在脣角,墨玉般的眸子裡流光四溢。
一行人皆是身負武功,雖說是步行,卻也腳程不慢,不一會兒便已經看見一間黃土屋了。
“我先去看看情況~”丟下一句話,秋沉落飛身離開。
葉斐頓了一下,瞥了一眼白穎華,卻見後者微笑着望着他,於是他便跟了上去。
歐陽潯便走的近些:“穎華,這葉大俠是不是對落兒……”
“大哥。”白穎華手裡捏着常常隨身的摺扇,笑得一派溫和,“落兒美麗可愛,天真爛漫,自然多有人喜歡。”
歐陽潯卻是腳步一頓,輕輕嘀咕了一句:“或許吧。”
白穎華沒聽清,卻也不甚在意,只是招呼那邊不知爲何一直在生氣的血柒道:“血柒公子,落兒說你在血玉樓是吃白飯的?”
語氣裡含了三分調侃七分好笑。
於是血柒立刻跳腳了:“誰說本大爺是吃白飯的?本大爺可是靠本事吃飯的!”
“哦?可是我記着玉修羅是以容貌成名的哦。”蘇默書搖着扇子悠哉道。
傅雲熙依舊保
持着溫文笑容:“血柒公子容貌,確非常人能及。”
於是血柒這回是真的怒了,剛要說話,卻見葉斐一臉嚴肅地回來了。
對上自己一行人詢問的顏色,葉斐張了張嘴,卻只是道:“還是你們自己去看吧。”
擔憂秋沉落的白穎華微一點頭,便飛身向前掠去。平時那優雅還在,不過多了幾分焦急,幾分匆忙。其他人便無二話,皆是使了輕功跟上。只有蘇默書落在後面遠遠的,一邊搖着扇子追一邊半開玩笑半是抱怨地喊:“喂,你們太過分了吧!”
“這路也不是很長,蘇兄就辛苦一下了。”歐陽潯的聲音遠遠傳來。
待到蘇默書終於追上衆人,卻是發現秋沉落紅着眼眶蹲着身子在安慰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孩子,其他人皆是一副肅容。
蘇默書腦袋上冒出大大的問號,睜着一雙求知慾和好奇心旺盛的眼睛看着衆人。忽然葉斐從另一個方向過來,語氣沉重:“附近十幾戶人家,皆是同樣的傷口,可以認爲是同一種東西所殺。”
那小孩子只是睜着自己的眼睛,看着眼前一行俊男美女,手邊放着一把鏽跡斑斑的鐮刀。
白穎華清越的聲音響起,涼涼的:“看來,蘇公子也並非什麼都知曉。”
“嗯?什麼,發生什麼了?”蘇默書一頭霧水。
“穎兒,那個……會不會是妖怪?吸血鬼?”秋沉落忽而仰起腦袋問。
聽到她的問話,小男孩也把目光投了過來。
白穎華卻是搖搖頭,看向那小男孩,道:“你叫什麼。”
“……阿力。”
她瞥了一眼那把鐮刀,道:“你以爲,這鐮刀能助你報仇?”
小男孩一愣,沒說話,倒是旁邊去屋中看了情形的蘇默書走了出來,見他如此,問道:“那個害死你孃的傢伙,是不是一襲青衫,帶着一大羣蝙蝠?”
小男孩卻是沒理他,不過秋沉落卻說話了:“你知道?”
“從這方圓十里都沒有留下活口來看,要麼事發時這小孩不在這裡,要麼就是那行兇之人故意留下他。”葉斐也說話了,“不過按照蘇公子說的,我想,斷不會是後面一種可能。”
“所以,他絕對沒看見兇手。”歐陽潯肯定道,“蘇兄你且說說,你方纔說的那人,是誰?”
“吟蓮教上一任教主,吸血閻婆。”蘇默書搖着自己的小扇子,面上表情依舊,可那扇子,卻是越搖越快。
“她在哪?”小男孩忽然問道。
摺扇啪地一合,蘇默書遙遙指向西方。
那是百里霧林的方向。
小男孩看了一眼那個方向,又看了一眼鏽跡斑斑的鐮刀,忽而擡起頭,對着一直默不作聲的白穎華道:“我知道憑這鐮刀不行。但是你知道怎麼樣我才能爲我爹孃報仇?”
白穎華脣角彎起一個弧度:“我此去便要進那百里霧林,若遇上你那仇人,便幫你報了仇,但你要自此只聽我一人的命令,如何?”
小男孩睜着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望着白衣勝雪的少年,眼眸裡幾多掙扎,最終他堪堪低了頭,道:“好。”
“那你以後,便喚……銜仇。”雪衣少年道。
歐陽潯早知曉她關於落華宮的用意,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問道:“那穎華,我們是這就去救神醫他們嗎?”
白穎華回過眸來淺淺一笑,道:“衆位可累了麼?”
秋沉落看了看那渾身髒兮兮的銜仇,忽的舉起手:“我餓了!”
與她異口同聲的,還有蘇默書。只見玉面書生搖着自己的小扇子,掛着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血柒白了秋沉落和蘇默書一眼,剛要說什麼,卻不想聽見自己的胃“咕嚕嚕”地抗議了。
頓時衆人之間一片詭異的沉默,血柒漲紅了臉,卻聽白穎華輕笑起來:“那我們便休息半日再去吟蓮教罷。”
笑聲裡,滿含了那夜柳氏山莊裡,他初見她時那滿滿當當的愉悅。
於是,大家都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落在最後的寧蝶寧舞此時也牽了馬車和馬匹跟了過來。
當下葉斐和傅雲熙、歐陽潯、血柒、蘇默書隨着銜仇去田地中尋了爹爹的屍首,搬回來與他孃親合葬。然後又把村中的人們葬在了村後,立了碑。
待他們回到銜仇家,卻發現那幾個留着的女子此刻都抱着一塊烤乳豬肉,吃得正歡。
白穎華正站在一個半人高的烤架前,翻動着剩下的豬肉。
金黃油亮的豬肉加上不斷飄來的香味,忙活了半日的幾人頓時食指大動。蘇默書第一個竄過去,對着一臉雲淡風輕的白穎華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嘿嘿,那個,白兄……”
吃完一塊的秋沉落忽然鑽到他和白穎華之間,白穎華伸手從一邊火勢小些的烤架上取下兩塊用細木棒插着的肉,遞給她:“別吃太多,很油膩。”
秋沉落點點頭,耀武揚威地在一臉巴望的蘇默書面前揚了揚手中的肉,而後溜到歐陽潯面前:“大哥,給你!”
歐陽潯微笑着接過,道:“想不到,穎華還有這般手藝。”
白穎華聞得,頭也不回:“落兒的嘴可是刁得很。”又翻了翻烤架上的剩下大半隻乳豬,而後衣袖一揮滅了火,“蘇公子,還麻煩你把這些分給大家。”
原本萎靡的蘇默書頓時精神一振,歡天喜地地拿了那半隻乳豬,快步走近一直在觀望的幾人。
那邊,秋沉落和寧蝶寧舞圍在銜仇身邊,勸慰他吃點東西。銜仇卻只是捧着自己那份烤豬肉,半點食慾也無。前日他還與爹孃坐在同一張桌邊吃飯,雖然不是眼前這香氣誘人的烤豬肉,但是昏黃的油燈下,有爹孃的笑臉。他實在不明白爲何有人要殺了他們。周村裡的人世代居於此地,自給自足,從未有得罪過那勞什子吸血閻婆,爲什麼、爲什麼那麼善良的爹爹和孃親就這樣死去了?
失去了至親的孩子,哪怕眼前山珍海味金銀珠寶,只怕也提不起半點興趣吧。
“銜仇,你要好好吃飯,纔有力氣報仇啊。”秋沉落見這孩子這般,也失了食慾。寧蝶寧舞在一旁幫腔:“是啊是啊,不好好吃飯可不行。”
銜仇眨了眨乾澀的眼睛,看着眼前三個美麗的少女,終是說話了:“可是仙女姐姐,我吃不下……”
“你打算餓出病來,然後讓我們照顧你嗎?”
“血柒!”秋沉落微怒,低聲喝止血衫少年。
銜仇一愣,隨即倔強地咬了咬脣,把烤乳豬湊到嘴邊大口吃起來。
血柒立刻得意洋洋地衝秋沉落一揚下巴,一臉不可一世的表情:“還是本大爺厲害吧!”
“我纔不跟你一般見識!”秋沉落翻了個白眼。
而另一邊,歐陽潯早尋了白穎華似是準備商議如何救出南宮神醫,解決了自己那份烤乳豬的葉斐和傅雲熙自然也跟了過去,就連吃得飽飽的蘇默書也興趣大起地湊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