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老住持掛着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轉身離去,白穎華還待追上去問個究竟之時,卻見秋沉落已經出了大殿,向她走過來,便只好停了腳步。
“穎兒,你怎麼不去拜佛啊?”
白穎華斂了眸中神色,笑道:“我可是聽說這寺廟結緣祈願最靈,你這麼盡心參拜……唔,難道是看上誰家公子了?”
秋沉落一頓,隨即翻了個白眼給好友:“你、想、太、多、了!”
白穎華卻是笑開了——有多久,她不曾如此和落兒打趣了?她擡眸望向遠方天空。
秋沉落卻是垂了眸——她許的願,或許也算與結緣有關吧……秋沉落看了一眼身邊笑的開心的白穎華,心裡暗道:若是當真能如我願,那麼我日後定會好好還願。
“對了落兒,你想去見見木嵐的妹妹麼?”白穎華忽而想起方纔那老和尚離開時的話,前後一思,便了解這祈安寺後院住的是誰了,而那老和尚,竟難道是知曉她與錢家的過節麼?斂了面上神色,想起落兒和木嵐那一股相見恨晚的勁兒,她便決定,前去探望下也好。更何況——她不久之後便要讓她家破人亡了。
“木大叔的妹妹?”秋沉落也收了面上凝思神情,道,“難道是那個錢恪的母親?”她隨即想到了倩妃,還有上元節那晚那血淋淋的腦袋,身子頓時一個哆嗦。
白穎華何嘗不知她想到了什麼,聲音微微低了:“你若不想去就罷,我們回去吧。出來這麼久,他們該擔心了。”
“沒有沒有,我們去見她吧!”秋沉落卻是急忙打斷了她,笑着挽起她的手臂,“木大叔可是告訴我他妹妹是個大美人呢!”
白穎華不疑有他,卻是扯住了邁步的秋沉落:“她在後院,不在山下。”
秋沉落回眸,瞪大了眼睛:“她住在這寺廟裡?可是寺廟不是隻收和尚的嗎?”
“好了,別問這麼多問題了,我帶你去。”白穎華隨手拉住一個經過的灰衣小和尚,問到木蘭的住處之後便帶着秋沉落向後院行去。
祈安寺後院。
大片大片的桃樹上結着花骨朵兒,在微風中簌簌搖動着,煞是可愛。秋沉落歡呼一聲便先白穎華一步跳進了木蘭夫人居住的小院。
有一個灰衣婦人正拿着掃帚打掃着院子,見她進來,稍稍愣了一下之後便道:“姑娘可是走錯了?”
“沒有沒有,我們是問了小和尚的。您肯定就是我們要找的人!木大叔說您是個大美女,果然!”秋沉落擺了擺手,把視線從桃樹上移到了那婦人身上,隨即拍了拍手,“木大叔誠不欺我!”
婦人疑惑道:“木大叔?”
“夫人安好。”白穎華不動聲色地將手舞足蹈的秋沉落拉回來,對着婦人行了一禮,“在下白穎華,這是好友秋沉落。落兒年少,多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我們是在尋找一位名爲‘木蘭’的夫人,她是赤芍縣木嵐大人的妹妹。”
“你們認識我哥哥?”婦人聽她這麼說,頓時明瞭,“我確是木蘭沒錯,不知二位找我,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我們就是路過這裡來看看您,木大叔特別想您!”秋沉落從白穎華身後冒出來,笑眯眯地拿過她手中的掃帚,“夫人您爲什麼住在寺廟裡面啊?”
木蘭聞言,伸出去拿掃帚的手卻是頓住了,隨即垂了下去,道:“我已經決定出家,如今正是帶髮修行,自是要在寺廟住着。”
白穎華伸手止住秋沉落的話頭,道:“不知夫人和您的家人還有聯繫嗎?”
白穎華這話問的突然,卻
也在情理之中,是以婦人並未多想,只道:“聯繫不多。”她長嘆一聲,“除了倩兒偶爾來看看我。哦,倩兒是我的女兒。”說起自己的女兒,她眉間浮起慈祥和欣慰的笑意,“她比你們大一些,四年前就入宮了,但是每年都會抽空來看看我,還會帶很多東西,陪我說說話。”
白穎華聞此,細眉輕輕地皺了起來。果然秋沉落不安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掛起笑容對木蘭道:“您不是還有個兒子嗎?難道他不來看您嗎?”
木蘭聞言卻是嘆了口氣:“恪兒他……哥哥曾來信說要將恪兒充軍,說是他在各處爲非作歹,強搶民女,我也曾想狠心依了哥哥的話,可是邊境不平,戰場上刀槍無眼,若是恪兒有個萬一……倩兒也不同意,所以……唉,不提那個不孝子了。”
秋沉落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白穎華卻是接了話:“夫人難道沒想過,令郎傷害了無數無辜少女,若繼續放任下去,還可能繼續傷害更多少女?”
那婦人卻是立刻擡起眼眸,看了她一眼,又看看秋沉落,道:“恪兒是不是……對這位姑娘無禮了?若要真是這樣……若要真是這樣,我代恪兒向二位賠不是了。”說着便行了大禮。
“哎哎,夫人您不要這樣!”秋沉落忙扶住她,“他也沒對我做什麼……但是他居然調戲穎兒!”說到最後一句,她頗是忿忿。
木蘭忙看向白穎華,卻見後者一臉雲淡風輕:“‘養不教,父之過。’那並非夫人的錯。夫人既是想要出家,無非是想與錢熙大人斷絕關係,這樣不如和離回家,還能與木大人相見。夫人,這個世界上,您並非只有錢家一個家。”
她愣住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有什麼呼之欲出,卻開不了口。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做什麼,又會有什麼樣的將來,這並非夫人能夠掌控的。”白穎華的眸光深深望進她心底,“但是夫人的將來如何,卻是在夫人的一念之間。”
木蘭怔忡,卻又見白穎華一拱手,道:“天色不早,在下與落兒就不打擾了,我們先告辭了。夫人好生休息。”
秋沉落也忙跟她行了禮:“夫人再見!”而後急急跟上了已經轉身的白穎華。
良久,木蘭擡眸看了看一邊的桃樹,卻見已經有花骨朵兒盛放,微風拂過,有淡淡的花香飄來。
長嘆一口氣,她竟是扔了掃把,轉身回了屋。
且說白穎華和秋沉落一路出了祈安寺,兩人無話。
行至山下,白穎華回眸,忽而開口:“落兒,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今日把我拉出來是有什麼事情?”
秋沉落聞言有一瞬間的慌張,隨即有些不自在地笑道:“什麼什麼事情?沒有事情啊,我只是想出來逛街嘛。”
白穎華見她如此作答,也不去追究,只是道:“那現在,我們可以回去了麼?”
“呃,這個……應該……應該可以了,呵呵。”秋沉落乾巴巴地笑了笑,見白穎華一臉嚴肅地盯着她,也默默收了笑容,低了頭。
忽然頭頂傳來一聲長嘆:“落兒,你是不是不忍心了?”
“啊?”她驚訝地擡頭,卻不想看見白穎華眼眸裡的無奈,心下頓時明瞭她說的什麼,於是囁嚅道,“我……我覺得木大娘很可憐,那個倩妃既然還會去看她,就說明她也不是全壞啊,最起碼她還是很孝順的,我們能不能不要再……”
秋沉落的反應完全在白穎華的意料之中,她目光復雜地看着好友,良久道:“可是,她說了不會善罷甘休。落兒,這不是法治社會,我那樣做是……”
“迫不得已。”秋沉落輕輕接了話,“我知道。我也明白若我們對她們仁慈便是放任自己身陷危險,可是木大娘說到倩妃的時候……”
“好吧落兒,我答應你,只要倩妃不主動來找我,我便不會動手殺她。”白穎華終是妥協。
秋沉落還想說什麼,卻知曉這已經是好友的底線,便住了嘴,伸手扯了她的袖子,來回晃着:“那我們回去吧。”
白穎華見她如此,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頂,笑道:“我們回去便收拾行李,離開這鳳凰城,先回師父那裡小住一段,過過清靜日子。”
“嗯。”應了一句,秋沉落拉着她的手,迎着夕陽向城西的聽雪居走去。
聽雪居。
進得前廳之前,秋沉落忽然乘其不備點了白穎華的穴,賊笑着拿出一方白色絲巾,矇住了白穎華的眼睛:“穎兒你不許動哦。”然後才解了她的穴,拉着她的手按着奇怪的步伐進了前廳。
白穎華只是不聲不響地任她折騰,忽然秋沉落道:“好了,現在,我數一二三,然後穎兒你才準睜開眼睛哦!”
“好。”她百依百順。
“一,二,三~!噹噹噹當!”秋沉落忽地抽掉她眼前的絲巾。
眯了一下眼眸,適應了一下光線之後,她有點呆怔。
她的眼前擺放着一隻巨大的圓形的……餅?而地上這用無數蠟燭拼出來的“祝你生日快樂”幾個大字也映入眼簾。
“祝你生日快樂~!”歐陽潯、歐陽烈、柳盈、範苓嫣,還有秋沉落、紫鳶,一人拿着一支蠟燭,按照白日裡秋沉落的囑咐,一同笑眯眯地對她道。
見到眼前的人一副怔忡模樣,衆人都有些惴惴不安。良久,範苓嫣才小聲道:“白公子,這點心是秋沉……是秋姑娘教我們做的,叫做‘蛋糕’,雖然好像和她描述的不大一樣,但是……”
歐陽潯放下蠟燭,取出一個盒子來,神色間卻是一派自然:“穎華,落兒告訴我們今兒是你的生辰,所以我們準備了這些……還有,這個是我準備的禮物。”盒子打開,是一柄雕花的束髮玉簪。
紫鳶也上前盈盈一拜,道:“公子的生辰,紫鳶準備了一支舞,不知公子……”
範苓嫣也捧出一個小盒子:“白公子,這是苓嫣準備的禮物……”範苓嫣的盒子裡,靜靜躺着一塊玉佩。
就連柳盈和歐陽烈都拿了禮物出來。柳盈捧着的是一支紫雪國名產的雪狼毫筆,歐陽烈送的,卻是一柄短劍。
白穎華忽而轉身背對着他們,道:“我……我出去下。”便眨眼不見了蹤影。
衆人面面相覷。
“難道……白公子生氣了?”歐陽烈疑惑地望着白穎華消失的方向。他被自家弟弟強行拉來給他的結拜義弟過生辰,之前除了小巷裡對峙時見過他一次,他還不曾和白穎華說上話,是以當下便出言相問。
秋沉落卻是毫不擔心,放下手中蠟燭:“穎兒害羞了~哈哈,她絕對是感動地躲起來哭了。”無視範苓嫣丟過來的白眼,她道:“自從來到這裡,還從來沒有這麼多人給她過生日呢!所以啊你們放心,她絕對沒生氣!我和你們保證!”
秋沉落話音剛落,白穎華便緩緩走了進來,眼眶微紅,卻一副雲淡風輕,對着衆人笑道:“剛纔眼睛進了點沙子……咳,謝謝你們。”話音未落便轉了腦袋看向一邊。
“你們看,穎兒害羞了!”秋沉落身手敏捷地跳過去,“穎兒臉紅了,你們快來看,穎兒臉紅了!”
於是衆人一擁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