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嵐往前站定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將紗帽摘了下來。衆人的目光這才落在許嘉嵐紅腫凹凸不平的臉,都不由得倒吸了口氣。
“你的臉怎麼弄成這樣?”許孝祖又驚又怒地轉向許嘉彤,陰沉地道,”嘉嵐素來愛惜容顏,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許嘉彤委屈地吸了下鼻子,黑眸中隱隱泛起薄薄的一層淚光:”和染料放在一起的東西也要往臉上用,這能怪得了誰?父親還是不信我,我也沒有辦法,看來我做什麼都沒有用了。算了算了,您不信我,母親更加不會信我,我去找祖母評理去,她會信我。”
“站住,我會把事情問清楚。”許孝祖心繫曹氏的陳情,到底不敢輕易得罪許嘉彤。
即便是要歸罪於她,也要拿出一個至少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
林氏心疼地看着許嘉嵐,事情的經過她是知道的。東西是許嘉嵐主動拿的,脂粉是和未調和好的染料樣品放在一起的,許嘉彤也一定阻止過許嘉嵐把東西拿走,這些都不假。
可是林氏瞭解自己的女兒是何等的愛惜容顏,若沒有特殊的原因不會輕易這樣做,可是這個原因究竟是什麼?
“嘉嵐,你怎麼會想到去用那些脂粉的?說出來,咱們再看該怎麼辦,你的臉這個樣子,是不能再耽誤了。”林氏在許嘉嵐身邊暗暗輕拉住了她的袖子。
“我說過了,我親眼看見她把那些東西藏起來,若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幹嘛看見我進來就匆忙藏起來?”許嘉嵐理直氣壯地道。
許嘉彤沒好氣地冷笑:”你一直笑話我是上不得檯面的地方來的,我這些東西更上不得檯面,若是被你瞧見了,豈不是更要被你笑話。我不藏起來,還等着被你笑話不成?那會兒天才亮沒多久,你突然過來,我蓬頭垢面地還來不及梳洗,能不匆忙了?”
許嘉嵐轉而道:”祖母這些年都沒有爲我們說過話,她是爲了你才寫的陳情信。她連這樣的事都肯爲你做,你這次來西都,她一定會把她那些壓箱底的好東西都給你。我想着祖母曾在宮中做女官,一準有養護容顏的東西。我想着你藏的東西定是好東西,定是祖母給你的,纔會想試試。”
“那都是你的臆想!誰告訴你和廢物放在一起的東西就是寶了?和廢物在一起的也是廢物!好啊,你胡思亂想之後任性妄爲,也要怪到我頭上。以後你做了什麼事,即便是與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只要你想就可以推到我頭上了。”許嘉彤又是一通搶白。
沒有人說可以用,也沒有人誘使她用,可她偏偏就用了。許嘉嵐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圈套,可羅織這個圈套的繩索卻是無色無形的,防不勝防地將她拖了進來。
“好了,一點兒事兒就吵吵鬧鬧的。嘉嵐這回是你不小心,什麼東西都敢往臉上用,你這臉要是毀了,不要說項王,就是尋常人家也未必會要你。好在王老御醫給你開了方子,你且好生調養,過不了幾日就好了。”許孝祖被吵得耳朵疼,不耐煩地道。
許孝祖很是無奈,他和林氏雖然也不信任許嘉彤,可他們都覺得許嘉彤只是一個剛剛及笄的姑娘,不會把她想得很高深,可是許嘉嵐卻不同。
在許嘉嵐眼裡,許嘉彤搶了她入宮待選的機會,搶走了她也許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有的嫡女名分。許嘉彤是她的對手,甚至是一個不該存在的人。她年紀尚輕,城府還淺,不會隱忍,自然就會猜疑。
許嘉彤藏起來不讓她看到的們東西,她就以爲是好東西,想方設法地弄到手,迫不及待地用了,一手造成了眼下的局面。
好在這個局面不是無法挽回的,許孝祖看了眼許嘉嵐的臉,厭煩了這種沒有意義地爭吵:”你如今不能吹風,也不在房裡老實呆着。因爲這麼一點誤會,就賭氣不管不顧地跑過來吵鬧。平日裡我是怎麼教你的,凡事要以大局爲重,你再未這些小事吵下去,耽誤了,臉毀了,我看你要怎麼辦。”
“嘉嵐,這件事是你輕率了,就不要再誤會嘉彤了。眼下關鍵的是把你的臉治好,王老御醫說了,先用他配的藥消腫,過幾再來看你。”林氏用目光嚴令許嘉嵐不要再多話,不要再在這個節骨眼上追究這件事了。
其實林氏心裡也認爲許嘉彤與這件事脫不了干係,可是她清楚當務之急還是要治好許嘉嵐的臉。否則即便是毀了許嘉彤,許嘉嵐也毀了,一樣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何況林氏太清楚許孝祖的逆鱗,在他還用得着許嘉彤的時候,是斷然不會把事情鬧大的。因此林氏聰明地選擇先大事化小,先解決當務之急,這樣還顯得她賢惠公允。
可是許嘉嵐不是這麼想的,聽了林氏的話,她眼睛一亮:”王老御醫還在府裡嗎?快把他找來,他說過那些脂粉裡摻了東西的。”
“他應該還在茶房吃茶,可是就不必再驚擾他老人家了吧?他方纔向我們說了你的病情,留了方子,沒有提別的事情。”林氏一驚,許嘉嵐一向爭強好勝,她這時候反而拿不準許嘉嵐是真是假了。
許嘉嵐不依道:“父親、母親,剛開始時王老御醫說脂粉裡面被人了劣質的香衣粉,還說他曾經給小宮女看病,纔會認得這種粉末。青兒,你說,他是不是這麼說過?”
“是,三姑娘說的沒錯,王老御醫確實這麼說過。”青兒上前作證。
許孝祖和林氏都不甚確定地看着她,許嘉嵐假裝沒看見,強硬地吩咐道:“青兒還不去茶房把王老御醫請來,趁着大家都在這兒把話說清楚。”
“這……”青兒也不是很確定,王老御醫沒有對林氏說實話,難道把他叫來就會說了?
“還不快去,你是要我自己去嗎?”許嘉嵐認準了這是她唯一翻盤的機會,拽着青兒就往門外走。
“姑娘,您別這樣,奴婢去就是了。”青兒不得已只得妥協。
林氏遲疑了一下,沒有阻攔。方纔王老御醫只是在門外讓蘭英傳了話,也許有些話不方便說,把他叫來也許真會轉機。許嘉嵐如此篤定,不像是在信口雌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