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貞觀末年,長安妖氣縱橫,多方術士集結於城,設壇做法,以至民心恍惚,民智鈍結。唐太宗斥之爲魘勝之術,並下令廢止,其法列入唐律。”我停了下來,放下書,難道真有魘術麼?從湖裡回來紀顏通知了當地的村民,不要在接近那個湖了,湖裡的魚大都死盡,除非發現湖中可以重新有活物生存。這幾天比較忙碌,大家見面也少了,每次約落蕾想出去吃飯卻總被已工作繁忙爲藉口拒絕了。馬上就要聖誕節,或許那天她應該有空吧。
手頭的工作已經忙完,伸了個極長的懶腰。下午有些時間,大家可以聚聚吃個晚飯,說起來也有日子沒看見李多了。剛想到這裡,就接到了她的電話。
“編輯同志,天氣這麼冷,晚上我們約上紀顏哥哥和落蕾姐去吃火鍋好麼?”她的聲音依舊俏皮,又讓人聽了就爲之一笑的感覺。我問她是否已經告訴了落蕾,她說已經說了,落蕾也有空,這下聽了就是心頭爲之一震了。掛上電話,坐在電腦前期盼着早點下班。
雖然覺得時間走的很慢,但窗外的天色已經漸漸黑下來了。我拿好衣物,去接落蕾,順便和她一起去季季紅。這個火鍋店是當地最大最有名的了,冬天幾個朋友聚在一起吃吃火鍋聊聊天,恐怕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到的時候紀顏和李多已經在了,互相寒暄了一下,李多高興的摸着自己的耳朵,指着對我說:“你看,我又加了兩個耳釘。”我一看,果然小小的耳朵上扎滿了耳洞,幾乎快連成一線了,我搖頭苦笑。或許她所追求的我實在難以理解。到是紀顏無置可否的看了看,又接着點菜去了。李多有些不悅,但很快吃的上來後火鍋的蒸汽又把她不高興全薰走了。落蕾顯的有點疲憊,話雖不多,但看的出還是非常高興的,和李多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吃到一半,便聊了起來,我想起那個魘術,問道:“魘術到底是什麼啊?有什麼用麼?”紀顏正把一片雪白的涮羊肉夾起來,聽到問話便放下筷子。
“魘術是有的,古時有時候指的是那些江湖藝人的表演手法,也就是魔術,但也有人說魘術是妖術或者邪術,野史中記載說康熙皇三子胤祉揭發當時的大皇子胤禔利用喇嘛的魘術,對當時的太子,也就是康熙的二子胤礽實施了魘術,指使其心智大亂,結果被康熙廢掉,不過這都是傳言。其實在我看來後來的魘術很可能是一種比較高級的催眠術。”紀顏說完想在去夾那快羊肉發現已經被李多吃掉了,李多還朝他做了鬼臉。紀顏只好無奈得又去涮一塊生羊肉。
“後來的?”我問。
“是的,魘術起與殷商盛行與唐,然後慢慢衰敗了。”果然和書中記載的一樣啊。
“那你又沒有見識過真正的魘術呢?”落蕾忽然問了一句,。紀顏被問住了,還真是少有呢。他笑了笑,不做回答,這下到是李多急住了,不停的拉着紀顏袖角。
“說啊,說啊,有沒有呢?”
“怎麼說呢,我也是從上一輩那裡得到過一些關於魘術的傳說,我的祖父對這些方面都非常有研究,但也僅僅限於研究而已,因爲他認爲有一些東西是人力無法去涉及的,當然,我的父親並不這樣認爲。”第一次聽到紀顏說到他父親,我們都很驚訝,他極少提及他的父親的事,即便是李多,也只是偶爾見過紀顏的父母兩面。大家都放下筷子,聽着紀顏敘說,旁邊雖然人聲鼎沸,但我覺得似乎這一桌被隔開了一樣。
“那時候我父親比我現在還稍年長一些,他對這一類東西很感興趣。魘術就是他當時極力尋覓的一種。雖然從我的祖父那裡得到了一些關於魘術的來歷和基本知識,但這些遠遠滿足不了他的好奇心,所以他做了個讓我祖父非常生氣和擔憂的決定。那就是去尋找魘術的真正傳人。他並不知道,他這個決定會給他帶來多大的轉變。
但是要尋找一個已經消匿一千多年的術談何容易,甚至現在到底存不存都是個問題。父親當時像學校遞了張假條,請了一學期的假期,功課對他來說不是問題,他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半年對他來說是個預算,如果不夠他需要先回去修滿學分,在繼續去探討,就這樣來來去過了快兩年,不過他居然還是如期畢業了。
在畢業後他終於找到了一點端倪,多年的追尋的目標終於有了結果。父親瞭解到在河南,也就是殷商朝以前的統治中心朝歌附近生活着一個奇特的氏族,全部由女性組成,她們居然掌握着最古老的魘術。父親決定去看看。
那年是一九八二年,父親獨自一人風塵僕僕的來到河南省淇縣。作爲曾經的一國之都城,已經沒有了數千年前的雄偉壯麗,但父親說,他一來到這裡還是感覺到了那無法磨滅的震撼感,無處不在的但有說不清楚是真是假的古代遺址時刻提醒着來到的陌生人它的價值。父親在這裡逗留了一天,就開始尋找那個傳說的女性氏族。
據說,真正的魘術發源來自於太古時代的女性祭祀,在父權尚爲形成的時候,女性佔據着主導地位,祭祀這種神秘的儀式都掌握在女性手中,那時候巫,男巫稱覡,覡是巫字的從屬詞,可見當時女巫的地位。所以真正的魘術只能由女性使用和傳承,這也是爲什麼父親相信這個女性氏族掌握魘術的原因。
但他在淇縣周圍尋找了很多天都毫無頭緒。直到有一天,當地出現了一件非常奇特事件。
一位上了年紀的村民得了一種怪病,父親覺得好奇,便立即來到患病村民的家裡。”紀顏說到這裡停頓了下,然後接着說:“後來發生的事我覺得還是用父親自己的親口敘述比較好。(以下是以紀顏父親的口吻)
“我來到了那位村民的家裡,那是當地最簡陋的民房了,是那種用簡單的泥土混合着草木搭建的,到處都是脫落下來結成一片一片的牆皮。感覺上彷彿隨時會坍塌一樣,但畢竟是感覺,這些房子還是伴隨着使用者經歷了很多風雨的。
住在這裡的老人姓魯,旁人都叫他魯四爺,他參加過抗日戰爭,不過他是國民黨的士兵,在解放戰爭的時候被俘又加入瞭解放軍,經歷*後老人卻仍然孤身一人,還好他平日待人平和,大家都把他自家的長輩看待,所以,魯四爺的房子裡現在正圍着很多人呢。
我慢慢的走到人羣邊,雖然他們很快發現了我並不是村子裡的人,但在知道我是來看望魯四爺的時候還是非常友好的讓我進去了。房子裡面不大,但卻非常乾淨,幾件簡陋的傢俱到收拾的井井有條,但非常暗,不過藉着白天的陽關還是可以看見躺在那張破舊的竹牀上**的魯四爺。
如果猛的看見他的話恐怕真會嚇一大跳,他的頭就像一個充滿了氣的紅色氣球,頭髮一根根直立着,像被颳了一些毛的刺蝟,本來應該佈滿皺紋的額頭反倒變的平滑凸起了,到處都是鼓脹突起的青筋,眼睛也合不上,*如同紅色瑪瑙樣的眼球幾乎都快漲出來了,
“大概多久了?”我走了出來問旁邊一個穿着得體,戴着眼睛皮膚白淨的年輕人,年輕人被一問似乎略有不快,但還是一字字的說:“我叫白楊,是這裡的組織幹事。”我也有些好笑,心想又沒問你是誰。
“我只想知道魯四爺這樣多久了。”我不客氣的頂了一句,白楊的一張白臉有些發紅,他推了推眼鏡,稍微克制了下。
“快一禮拜了,開始只說頭暈眼花,接着便開始頭痛,去縣醫院查了,但也沒問出個所以然。對了,你又是那位?魯四爺的親戚麼?”白楊帶着挑釁的問道。我懶得搭理他,魯四爺的症狀和傳說裡的魘術的一種‘血衝’發作的特點很類似,大量的血積蓄在腦部,開始不會有太大反映,甚至很容易被理解爲高血壓,但時間久了就很危險了,現在他的情況很不好,只有先暫時放血在問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放血?”我不解問。紀顏說:“放血其實是一種中醫療法,對一些病痛有緩解作用,中世紀前也是最主要的醫治方法,當然,它不是萬能的,而且不能亂放,要從特定的穴道,還要注意放血的數量,時間等。”紀顏解釋完,又接着往下說。依舊是以他父親的人稱。
“還好我曾經研究過鍼灸,不過以我的醫術恐怕頂多只能讓魯四爺暫時恢復下神志,不過應該夠我去找找病因了。我拿出自己帶着的銀針,這本是怕在旅行中發生意外自救用的,沒料想居然派上了用場。
頭部的放血非常講究,我先讓大家把魯四爺般出來,天氣不錯,曬下太陽可以幫助血氣運行,是放血更有效率。大概十分鐘後,般入房間,魯四爺現在的狀況血管很脆弱,不適合用切斜靜脈的方法,所以我只好以消毒的銀針刺他頭部和頸動脈的方法。頭部及頸部放血部位有二十一處:金柱脈一處、銀柱脈一處、枕骨脈二處、囪門脈一處、小尖脈二處、喉脈一處、舌脈二處、面頰動脈二處、眼脈二處、鼻尖脈一處、耳脈二處、顳脈二處、齒脈二處。銀針數量不夠,我只好依次紮下去。
由於比較煩瑣,大概忙了有兩個多小時,放出了兩搪瓷碗左右的鮮血,因爲怕他年紀大失血昏厥,還特意準備了鮮牛血,以及涼水和繃帶。不過效果很不錯,一切都很順利,魯大爺的頭部一下就小了很多,人也慢慢恢復了知覺,沒有*的症狀了。大家非常高興,紛紛過來感謝我,當然我知道,除了一個人,那就是白楊,他已經不見了。
魯大爺還非常虛弱,我讓大家幫我做了些活血補血的食品,又過了一小時,他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
“大概幾天前,我在做飯的時候就發覺有些不對了,但當時並沒多在意。”魯四爺慢慢說。
“做飯?”看見魯四爺好轉了,鄰居們都散了,現在只剩我和魯四爺在,他先是對我說了些感謝的話,然後我詢問他最近有什麼異常情況麼。
“是啊,我感覺眼睛一陣疼痛,然後看東西都是血紅色的,像罩了塊紅布,後來休息下又好了,但發作的越來越頻繁。而且經常做夢。夢中老是看見一個年輕的的女子,帶着一個古怪的面具,但卻能看到她右手拿着一條兩尺多長的青蛇,站在那裡。旁邊似乎還有很多*上身的男的,也帶着面具,跳着奇怪的舞蹈,口裡都說着我聽不明白的話。每次夢醒後頭的疼的厲害,而且臉都紅的嚇人。“魯四爺一邊說,一邊指着自己的臉。
我一聽,腦子裡忽然想到了《山海經•海外西經》記載着‘巫咸國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在登葆山,羣巫所從上下也。’難道魯四爺真的是中了自己辛苦尋找的魘術才患了‘血衝’?
放血只是治標的辦法,不到三天,魯四爺馬上會又犯病,而且會更厲害,最後的結果也只是會導致眼球爆裂,五官流血身亡。我時間不多,必須找到使用魘術的人。
有記載,用魘術加害對方,一般都通過夢爲介體,看來果然是真的,而且使用着不會離這裡太遠,只要在附近搜索下應該會有點收穫。我抱着這樣的想法在四下到處打聽又沒有遇見過奇怪的女子,但毫無進展,時間很快就到了夜晚。
由於暫時治好了魯四爺的怪病,我受到了大家的熱情款待,在一戶比較富足的人家裡,我向他們詢問這裡是否曾經有過什麼怪人或者怪事,但他們想了半天也沒個所以然,最後一致說村裡最怪的就是白楊父子了。
“白楊?“我喝下一杯老鄉自釀的米酒問道。
“是啊,你不是問我們這有什麼怪人麼。我覺得他兩父子恐怕是最怪異的了。”一個很年紀相仿的年輕人神秘的說,旁邊的人也隨聲符合着。
“是啊是啊,他們父子大概是二十年前突然出現在這裡的,不過還算比較本分,雖然我們覺得奇怪,爲什麼孩子娘不見了,但究竟是人傢俬事,只是我們背後會議論些。”另一個長相憨厚的大叔嚼着一塊大肉說。
“這也算不上什麼奇怪啊,螺夫很常見啊。”我隨口答道。他們見我不在意,又着急的說:“當然不算什麼,不過他們兩父子,尤其是白乾事的爹,總是蒙着臉,而且據說有人聽過他說話,細聲細氣的,跟個娘們一樣,很少出門,也不知道他到是這幾十年怎麼把白乾事養大的。到是白乾事還算有點出息,高中畢業後來村子做了組織幹事,工作還行,就是對人接物差了點,總愛擺譜,喜歡裝樣。他讀書的時候沒少受大家照顧,畢竟他是我們這裡文化水平最高的了。”剛纔的大叔喝盡一還碗米酒,痛快的打了長長的酒嗝。我暗自記下了,不過今天天色不早了,好客的老鄉招呼我住下,我決定第二天就去白楊那裡看看,或許能有點什麼收穫。
第二天我按照他們的指引來到了白楊家,我特意等他出去上班纔過去拜訪,原因很簡單,實在不想看見他那張臉。
白楊的家並不比魯四爺家要好多少,不過到底還是幹事,雖然舊,但不破,河南季節變化極大,雨季豐富,而六月份後陽光照射又很強,大多書的磚瓦房子在沖刷暴曬後都變成泥牆,到是白楊家似乎是用石頭堆砌而成。非常光滑。門到是木製的,上面還有已經發白的門神貼圖,不過都掉的差不多了。到是周圍這麼大一塊地就白楊家一戶,看來他們父子是不大喜歡和人相處。
我在門外喊了幾句有人麼,過了許久,門嘎吱一聲被打開,但只開了一部分,剛好夠一腦袋進出,我正疑惑怎麼沒人,於是彎下腰把腦袋湊過去想看看,結果一雙眼睛剛好從裡面對過來,我和裡面的人打了個照面,眼睛對着眼睛。
我沒見過那種眼睛,或者說眼球跟恰當,以至我當時呆滯了幾秒,但我很快意識到自己在這樣看下去會有被催眠的危險了,立即直起身子,逃離了對方的眼神。我幾乎不敢相信,因爲那眼睛的瞳孔是細長型的,像什麼動物一樣。
“您是白大叔麼?”我友好的伸出手。裡面的人恩了一句,但還是沒有出門的意思。我站在外面很是尷尬,只好再次和他解釋。
“我想和您談談,不知道是否可以。我是白楊的朋友。”雖然我不想這麼手,但看來這爲大叔不是很友好。果然,他似乎有點相信了,把門打開,並招手示意我進來。(其實想想那時候的人還是比較樸質的,要換了現在陌生人怎麼敢隨意讓進來,紀顏語)
一進去,他就把門重新帶上,然後居然點着了一盞煤油燈,外面可是陽關燦爛啊,居然在裡面點燈,這麼做只有一個原因了,他害怕太陽。
即便在這裡他依舊用白色的圍巾包者腦袋,只留了雙眼睛露在外面。他的頭頂沒有一根頭髮,但卻長着粗糙不平像鱗片似的皮膚,我沒多看屋子裡面到不像兩個大男人居住的一樣,非常乾淨整潔,裡面的木桌上擺着兩副碗筷,看來他沒來得及收拾。。
“您來這裡很久了吧?以前有沒有才附近這一帶聽過有一個女性的氏族?就是不太和外人接近,族裡由女性做首領的家族?”我開門見山的問道。誰知道他根本不說話,但四下亂轉的眼神卻掩蓋不了他的慌亂。
“你,問這個做什麼。”他的聲音還真是如先前村民所言,細長而刺耳,如指甲刮在黑板上一樣,聽的很難受,有似乎帶着嚴重的鼻音。
“有些好奇,我是學歷史的,似乎聽說在這一帶有個氏族會使用魘術,所以想來看看。”我直白的告訴了他我的目的。
“魘術?”白楊的父親失聲喊道,“我勸你快回去吧,別招惹這些,到時候出事你會後悔的!”說着便把頭歪向一邊,不在說話。
“出事?出什麼事?你指的是魯四爺麼?”我追問他。白楊的父親哼了一聲,“魯四是自找的,楊子回來把他的病情一告訴我,我就知道是她乾的。”
“她?”我一驚,果然白楊的父親知道些秘密。但他很快就發覺失言了,閉上嘴不在說話,任憑我再怎麼追問他就是不說。我只好放棄,改問爲什麼魯四爺會受到‘血衝’的折磨。
這個問題白大叔到是很爽快的回答了。
“魯四當過兵,以前他經常對大家吹噓自己當兵時候的事,他說自己在打仗的時候由於被圍,士兵門缺少食物,就在當地四處尋找野生動物。他自己還生喝過蛇血,一般的蛇血也就罷了,但他喝的卻是蛇王血。”
“蛇王血?”我驚訝地問道。
“是的,他具體描繪了那條蛇,長三尺,杯口粗細,白皮,頭上有黑色斑紋,所有的蛇都是冬眠,惟獨蛇王是夏眠,所以他才很容易捉到了蛇王。不知道算是他幸運還是不幸,蛇王並不是什麼稀奇的寶物,本身也並無毒,但它的血卻非常劇烈,性寒,而且極具靈力。魯四說當時還是盛夏,結果他一喝下去就全身發涼,如身處冰窖一樣,雖然後來好了些,但很多年以來一到那日子身體就發冷。”
“爲什麼一直到今天他才爆發‘血衝’呢?”我又問。
“蛇王血必須要有外界牽引才能發出力量。”白大叔又陰陰地說,“像夢之類的,有時候報復這種事說不定的,並不是當時就會發作,命裡都安排好了,我聽說你昨天靠放血暫時救了他一命,不過你還是彆強扭上天的旨意,到時候連你自己也會遭殃。”
“你說的牽引就是魘術吧?”我繼續問,但他這次是死活不在說話了,甚至把頭扭到一邊。最後我只好告辭。
他把我送到門外便不出來了。不過他還是說:“年輕人,我知道你不是楊子的朋友,我看你爲人很善良才和你多聊聊。不過我在說一次,別在管魯四的事了,他是自作自受,一跪還一拜,你還是小心自己吧。還有,如果你願意的話多和楊子談談,他老說自己在這裡一個朋友都沒有,我又是個連門都出不了的人,委屈那孩子了。”說完,嘆着氣便把門合上了。
我細細想了想白楊父親的話,看來他還是隱瞞了很多事情,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絕對和魘術有關聯。我剛轉頭想回去,不料身後已然站了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白楊。面對面發現他的皮膚還真是白,白的讓人恐懼,恐怕連女性都很難找到這樣的膚色,還有鮮紅的嘴脣和尖尖的下巴,真感覺彷彿是女孩一樣。
“你來我家幹什麼?”他一說話到不像女的了,而且聽的感覺很欠揍,黑色的粗框眼鏡後的死魚眼睛耷拉着眼皮上上下下的瞟着我。就彷彿我來偷東西一樣。我忍住沒發火,儘量溫和地說我是來找他父親的。不想他更加失態,幾乎發怒似的喊到:“我父親不會見你!趕快走,別打擾我們的生活!”
我見他有點歇斯底里了,只好暫時躲避下,不是有位哲人說過麼,和瘋子計較除非你也是瘋子。我想想又回到魯四爺家裡,果然,他發展的比我預料的要快的多,脖子已經再次腫脹起來,臉也通紅的,只能躺在牀上了,昨天才剛放血,短時間是不可以重複的,何況他年紀這麼大,大量失血無異於自殺。
正當我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更驚人的消息傳來,白楊的父親突然死了,消息是白楊告訴大家的,就在剛纔,他甚至言辭隱晦的說就在我走後他進去發現父親已經身亡了。不明就裡的大家都帶着奇怪和目光看着我。
我幾乎是被一夥人架着來到了白楊家。果然,剛纔還和我對話的白楊的父親安靜的躺在了裡面木牀上,臉上蓋着白巾,如果說他是被人殺死的話我只會懷疑一個人,儘管我真的很希望我的懷疑是錯誤的。
“你離開之後,我一進去就發現父親已經快不行了,幾乎是出氣多進氣少了沒過多久,他,他就身亡了。”說完白楊大哭起來。
“我沒理由去謀害白大叔,我纔到這裡幾天?今天還是我第一次見他。”話說完,大家又開始議論,的確,說殺了白楊的父親動機也太牽強了。白楊到是沒說什麼,只是一個勁的哭,說老實話,我看着他哭非但沒有半點同情之感,只覺得很做作。
大家沒了主意,最後決定先讓我呆在村裡,但所有的行李和證件他們拿去交給村委會保管,等事情結束後在交給我,我也只好答應了,實際上,我等於被軟禁在這裡了。不過我到無所謂,在這裡多呆些時間也好。
村民漸漸散去,天氣很熱,屍體已經有點味道了,大家想幫着白楊把屍體搬出去,但他死活不肯,說要陪父親一晚上,於是也只好如此。我沒有走,因爲我相信白楊有話對我說。
外面已經擦黑了,果然,在角落裡哭泣了很久的白楊終於站了起來,去裡面拿出一條白色的毛巾和一個臉盆,去外面水缸舀少水,仔細的洗了洗臉,並將衣服又整理了一下,戴上眼睛,重新站到我面前。
“你應該最清楚,我沒殺你父親。而且,你父親的死因到底是什麼?”我首先問他。
“的確,父親不是你殺的。”他嘴角上揚,鮮紅的嘴脣洗過之後欲發駭人,雪白的牙齒很像動物的獠牙。
“別告訴我是你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我忍住怒氣,畢竟在和白叔的談話中,我覺得他還算是個善良的人,否則也不會一再提醒我注意安全。
“不能算完全是吧。”他笑了笑,彷彿在談論別人的生死一般。我在也無法抑制了,站起來揪住他扣的很緊的衣領,我很少動怒,更很少打人,但這次不同了,我一拳打在白楊臉上,他整個人像風箏一樣從我手裡飛了出去,摔在白叔躺着的牀旁邊。奇怪的是他沒有還手,只是低着頭蹲在那裡冷笑。
我很詫異他的表現。
“看你的談吐舉止和穿着你應該生活在比較富足的家庭吧,衣食無憂,享受父母長輩的寵愛。”他依舊坐在地上,低着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的語氣很冷酷。
“你無法想象和你同齡的我是如何長大的,貧困,孤獨,被人嘲笑都不算什麼。因爲和我所受的苦難相比這些都太渺小了。”白楊繼續敘述着,我則站在那裡聽。房間裡只有我和他兩個人,和一具正在腐爛的屍體。外面已經全黑了。
“我知道你在尋找什麼。因爲我和父親就是從那裡出來的。”白楊漠然的一句卻讓我非常震驚,難道他們就是使用魘術一族的人?可那族不都是女子麼。
“你一定在猜想爲什麼我們的身份,你看過蜜蜂麼?蜂后是整個統治的最頂層,雄峰不過是用來繁衍後代的*工具,在那個氏族裡,男人頂多是用來繁衍族人的工具和勞力,而且終生不允許離開那裡。我的父親就是一隻雄峰。”我繼續聽着,但仍然忍不住的驚訝,以至無法控制的發出了啊的一聲。
“但平衡被打破了,會使用魘術的她們,按照現在這個社會的稱呼應該是我的阿姨和我的母親,在逐漸脫離了社會,她們居住在一個誰也無法尋找到的地方,以她們的生活方式繼續,魘術使她們可以和神靈交流,甚至可以暫時擁有神靈的力量去懲戒凡人,幾乎成爲了神靈的代言,爲神執行獎罰。魯四爺就是其中的一例。
本來她們希望我是個女孩,好繼承氏族的魘術,可她們意外的發現,我居然是個怪物!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白楊忽然聲嘶力竭的喊道。
“是的,一個既無法繼承魘術又無法承擔繁衍後代的怪物根本就無法擁有活下去的資格。當我即將被自己母親處死的時候,我的父親,現在躺在這裡的那隻雄峰站了出來,在他的哀求下,我被豁免了,但代價是我們兩人永遠離開氏族,並且爲了不讓氏族的血脈不被外泄,她們對父親實施了閹刑,還對他下了魘術。“我一直在聽着,但去感覺自己在發抖。忽然屋子裡亮了起來,白楊居然點燃了煤油燈,昏暗的燈光照亮了屋子,也照在了牀上靜靜躺着的白楊的父親。
白楊幾乎沒有表情的拿起油燈,走到木牀前。把等湊近蓋着白巾的屍體。
“你想想看他的臉到底什麼樣麼?“白楊帶着戲謔的神情看着我,像開玩笑一樣。還沒等我回答,他把白巾揭了下來。
那是怎樣一張臉啊。除了眼睛,其他的部位幾乎都不能稱做五官了,沒有鼻子,嘴脣,耳朵,空蕩蕩的臉上佈滿了閃閃發亮的鱗片,只在中央有兩個氣孔。
“你看見了吧。自從我小時候起就時刻面對的是這樣一張臉,二十年來我每一天都做惡夢,我忍受着別人對我從來不上廁所的嘲笑,孤僻,冷漠,你以爲我願意麼?我恨他,爲什麼他當初不讓我去死呢?卻讓我在這世上活活受罪?“白楊把手指着牀上的屍體。
“真的是你殺了他?“
“不,是他自己要求的,你走後我進去問他到底和你談了什麼,他卻一味的叫我多和你接觸,說你是個性格開朗的人,並說我太冷酷,不會和人相處,我們吵了起來,二十年的怨恨終於爆發了。我把塑料袋套在他頭上,我沒有殺他,只是不停的問他,問他是否活着還有意義,問他像怪物一樣的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他開始哭,而且是號哭,他哭泣着說當初早知道我這樣還不如殺了我,還說他忍受這麼多痛苦卻換來這樣的結果。我勒緊了塑料帶,父親沒有掙扎,他已經放棄了,只是雙手還是下意識的想去揭開,接着雙腳無助的蹬地,我勒的跟緊了,又了下,他幾乎不動了,身下還流出淡黃色的液體,聽人家,人在快被勒死的時候會小便失禁,看來是真的。“
“你是個畜生,白叔爲你付出這麼多,他只想讓你好好活下去。你卻殺了他!”我罵道。但白楊又笑了。
“我沒殺人,這裡發生的頂多是一個怪物殺了另一個怪物而已。”說着,他把燈放回原處,把白巾重新蓋回去。一切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做到椅子上看着我。
“現在,你還想去找那個傳說的氏族麼?還是你願意去那裡當一隻雄峰?哈哈。”白楊放肆的大笑起來。我再也受不了了,逃似的離開了那個屋子,身後白楊的笑聲竟無法揮散,像刀刻一般清晰。我找到大家,再回頭去白楊家的時候,發現那裡已經然起了大火,白楊把家裡點燃了,石牆被燒的通紅,我甚至仍然在火堆中聽的到白楊的笑聲。
火很大,我們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才完全撲滅。裡面有兩具屍體,緊緊的抱在一起。已經燒了了兩具黑柴一般。
魯四爺也在隨後幾個小時後身亡了,沒人可以阻止她們施罰,就像你無法阻止下雨一樣。“
說到這裡,紀顏停了下來,“父親的敘說就是這些了,他後來說,可能白楊的父親是被下了蛇術,五官漸漸從臉上腐爛脫落,皮膚慢慢角質化,變的和蛇一樣。而白楊他覺得由於氏族內的近親結婚導致的畸形使他成了無性人。以後,父親終於放棄了曾經想尋找那個使用魘術氏族的瘋狂想法,開始研究歷史和考古,不過他的身體似乎還是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傷害,否則他也不會那麼早就突然患病去世了,他本來遺留了一些關於魘術的一些手稿和證據圖片也隨即消失。剩下的只有他爲我講述的這個故事。”
我們聽完後有些感慨,特別是李多,似乎白楊的身世對她有些觸動,畢竟她也早知道自己是被紀顏父母收養的。四人互相埋頭吃了點東西。落蕾又問:“那你剛纔說貞觀末年長安大亂是怎麼回事呢?”
“那是因爲唐太宗在晚年看到自己的幾個兒子爲爭奪儲君之位互相殺戮,毫無親情可言,有感與當年自己殺弟弒兄,認爲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於是在長安經常請人爲自己開壇祈福,衝鬼捉妖。而其實令當時時局動盪的最大原因卻依據是返魂香的出現。作爲寶物,它的出現會引發多方面的爭奪,雖然後來傳聞它被帶到日本,但仍然給當時的長安帶了不小的騷亂,所以纔有後來太宗明令廢除魘術,關押術士的決定,所以唐以後魘術就徹底衰退了。”紀顏又解釋道。
“好了,不說這些了,火鍋都涼了。”我叫來服務員,讓加了些水,大家又開始吃喝起來。只是我心中依舊對白楊的死感到感慨,或許對他來講,死是解脫,而活着是掙扎。(魘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