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意味着下雪,就像春天的雨,夏天的太陽秋天的風一樣本應是習以爲常的事,可是長期一來的暖冬似乎讓所有人都忘記了冬天的本該有寒冷,這種反常就像超女選秀不出幾個某哥什麼的讓人開始無法接受可是到後來卻也習以爲常了。當大家還一如以前一樣暢笑着認爲僅僅能靠着幾件厚衣服就能讀過短暫的寒冷的時候,大自然給了我們當頭一棒,它如同猛獸一般將整個城市一口吞下,我們彷彿生活在冰箱裡一樣,新年的來到絲毫不曾減弱寒冬的淫威。
大雪將四處的信息都閉塞了,許久不曾得到紀顏的消息讓我不禁爲他們的處境擔憂,不過還好,我終於得到了新年的第一封來信。
“你不會想象我這裡成了什麼樣子,從新聞裡知道你那裡也是災區,不過和我現在呆的地方想必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啊,我本不喜歡用電子郵件,不過想想如果寫信等你接到的話恐怕要數星期之久了,作爲最好的朋友,我實在忍不住要和你分享我的見聞,那怕多一天耽擱我都無法忍受啊,你是做新聞的,應該會有和我相同的感受吧。(看到這裡我忍不住笑笑,的確,無論是喜悅還是悲傷,各種各樣的情緒於人分享都是一件趣事)
或許你和你周遭的人在咒罵這該死的天氣,而我卻以爲這是正常的,只是我們以前常年生活在不正常的環境中罷了,就如同那句話一樣,如果周圍所有人人都在撒謊,那你一定也在撒謊。
我和李多忍受着於北方不同的寒冷緩慢龜行到了一處地方,帶着溼氣的冷和北方的乾冷截然不同,總是那種浸透到骨髓和血液中一般,穿着再厚的衣服也不頂用,就像是你的衣服彷彿剛從水裡撈出來又穿在身上似的,爲了不被凍傷,我們只好儘量走快些來取暖。
山裡的空氣較之外面更加冷,我們原本打算穿過山路去臨近的縣城住宿,不過沒有想到被凍結的山路比起北方齊腰的雪路更爲難走,我們只好互相攙扶着扶着山壁,但速度卻比預想的要慢的多,幾近天空擦黑,卻也只走了一半不到。然而讓我費解的是,以前我曾經來過這裡,作爲連接前面縣城的必經之路,即使是凍雨也不應該會造成路面情況這麼惡劣。
四周沒有別的顏色,全是蒼白一片,從雪的完好程度看這裡應該沒有任何活物經過。
是的,如果按照我們習慣來講,從雪地經過的生物自然要留下一星半點的印記。
終於在幾乎完全沉沒在黑暗之前,我依稀找到了一些足跡。
腳印很小,應該是女人或者孩子的,我跟着足跡果然看到了一處偏遠的村落。
但這村子太小了,遠遠一看就盡收眼底,不過在這個沒有生氣的地方能看到人已經讓我心頭一暖了。
我鼓勵着李多快走幾步進入了村子。村口居然是一塊四米高左右的木製牌坊,寬兩米多,兩邊個擺放着一隻漢白玉石獅,只是木牌坊被凍雨侵襲的岌岌可危,懸下來的冰柱足有一人胳膊長,看起來有好些個念頭了
看來,這並非普通的農戶村子,倒很像是古代頗有底蘊家世的人隱居在山林裡一般。
果然,離着牌坊最近的一戶人家的門忽然開了,走出一位精壯漢子,留着板寸,兩耳凍的通紅,不只是耳朵,鼻子臉頰下巴全是紅彤彤的,像是抹了層厚厚的番茄醬一般,但看上去又是硬邦邦的,眼睛半睜着,似乎有些睡眠不足般疲倦的上下打量着我們,臉上幾乎沒有一點餘肉,我可以很好地看到他臉部的骨骼結構,厚厚的嘴脣上油光發亮,似乎正在吃晚飯。他穿着臃腫的花格夾襖,攏着雙手奇怪地望着我們倆,踏着棉鞋的腳踩在雪地上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等走到離我們大概兩米多的地方停住了。
“我說,你們從什麼地方來哦。”他的聲音也彷彿凍結住了一樣,硬而冰冷的砸過來,落地有聲,不過沉悶卻又幹脆。
我簡要的闡明瞭來意和窘境,希望他能留宿一宿。不想他一口拒絕了。
“我做不了主,這裡留不留你得聽劉爺的。”說完他伸出手指了指村子裡頭的一棟二層樓高的白房子。
“你最好趕緊着去,劉爺睏覺的早,他只要上了牀,就不開門了。”他一邊說,一邊閃身進了門。
我只好按照那男人的的話去找劉爺,只是不明白爲什麼這個事情也要請示那個什麼劉爺。
叫了半天的門,終於開了,不過確實條門縫,裡面挪出一個靈巧的小腦袋,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我們。
“天色太晚,我想在村子裡留宿一夜,希望劉爺允許。”我勉強從凍僵的臉上擠出點笑容,但估計比哭還難看。
裡面估計是個孩子,雖然看不太清楚,不過膚色雪白,白的晃眼,只有眼窩子那雙眼睛黑的十分漂亮,宛如倒進白玉製造的硯臺中的一注墨汁,隨時都在晃動一般。
也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總之俊俏的緊,他(她)點了點頭,一溜小跑進了院子。
過了會兒,門徹底打開了,出來一個近五十歲的中年人,雙手背在身後,看上去頗爲驕傲,雖然上了年紀,卻看得出保養的很好。
這裡要說一下,人的保養並不光指生理上,比如良好的生活習慣,飲食,優質的生活環境。
最重要的卻是心理,如果一個人總是憂愁恐慌即便錦衣玉食也會老的很快,不過眼前的這個男人顯然不是,所以他雖然看上去將近半百,卻精神抖擻,面容涵雅,即便是寒冷的天氣也不爲所動,所以我自然認定他是劉爺了。
於是我小聲說了句劉爺你好。
他的身材很高大,南方人高的也有,但卻很少有這麼寬大的體型,不是胖,而是魁梧,他的長相也頗有些不符,寬而厚實的下巴,高鼻樑深陷的眼窩,好像略有疲憊,不過依然精神很好,薄而緊閉着的嘴脣終於開口了。
“我是劉爺,你想在這裡留宿?”他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多少讓我有些詫異。
我點了點頭,可是劉爺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擺了擺。
“女的可以,你不行。我們這裡絕對不留外面男人過夜,尤其是冬天。”說完,他又示意我們趕緊走。
“可是這種天氣裡,等走到能休息的地方恐怕我們都要凍死了,您就當救人一命好麼?”李多苦苦央求道。
劉爺低頭遲疑了一下,接着擡起頭爽快地說:“好,留你們也可以,但必須答應一個條件。”
我絕對不會猜到,所謂的條件居然只是要答應他我絕對不可以睡着。
房間裡擺放着燃燒的木炭,聞起來無煙,燒起來噼啪作響,火星子像水沫一樣四濺開來,還好炭爐周圍有鐵片圍着。
“是上好的烏岡白炭吧。”我問劉爺,他領着我們穿過大院,沿着右邊石子路走到偏房——大概十幾平米,裡面雖然簡單,卻有牀有炭火,還有一套茶具,以及四張圓木黑漆凳。
“哦?看來客人倒是識貨啊。”劉爺有些高興,他很講究,而講究的人最高興的莫過於人家看出他很講究。
“可是這木炭多產於北方,大老遠運到這裡使用?”我忍不住問道。
“呵呵,我是北方人,聞不慣燒黑炭的味,所以用自己運的白炭燒,前幾年天氣暖和到也用的不多,今年用的都是往年留下來的,有些潮了,不過還是很頂事。”從房子的佈局來看,的確不像是南方的住宅,看來劉爺的確是北方搬過來的。
“我不明白,爲什麼您答應留宿我們卻又不准我們睡着呢?”李多抖了抖身上的殘雪問道。
劉爺的眼睛帶着暖意望着李多忽然許久不說話,過了會,他又坐到椅子上盯着炭火一字一字地說,雖然聲音輕微,但在這房間裡卻聽的真切的很。
“如果你睡着,明天就要到外面去撈你了。”他說完,用火鉗撥弄撥弄木炭站了起來。
“你們也不必害怕,我去拿點吃食和酒,今天我也不睡了,陪你們聊聊,人多說話不容易困。”說完,又走了出去。
劉爺的話讓我很費解,不過既然他警告我別睡覺就依囑而爲吧,反正熬上一夜總比在外面凍着強。
我看了看錶,才七點,但是卻覺得已經很晚了似的。
吃的東西很簡單,卻很結實,都是入腹就能產生熱量的,大肉餡餃子,厚實的煎餅還有緩緩的溫酒,喝下去的確緩和多了。
“別吃太飽,否則容易犯困,告訴你,別說睡覺,打盹也不行!”劉爺再次嚴厲地告訴我們。我和李多餓極了,只好一邊吃一邊含糊地答應着。
忽然房門一開,那個先前開門的孩子竄了進來,像只小老鼠一般拉着劉爺的胳膊袖子,仰着頭乃怯生生地喊道。
“爺爺。”接着伸出小手等着劉爺抱,一邊看着桌子上的吃食砸吧着嘴。李多想叫她一塊過來吃,但劉爺拒絕了。不過劉爺沒有抱他(她),只是拉着他(她)的手走過來。
“這是我外孫女,你叫她望春吧。”說完,低頭叫着女孩,“望春,晚飯吃過了啊,那是客人的。”說着,領着她出去了,小女孩則聽話的點點頭。
大概過了半小時,劉爺進來收拾了一下,然後三人坐在炭爐邊聊起來。
從劉爺口裡我知道原來他的確是南方人,只是幼年時候隨家人躲避戰亂來到這個小村子,而這個村子到也不普通,古時出過幾位狀元,這些人走出了山村走進了京城,功成名就的時候又在家鄉修建了村子外面的功德牌坊,這個村子也開始小有名氣。不過當劉爺一家人逃難到這裡的時候,已經大不如前了,不過當地人畢竟都是識禮講義之人,所以讓劉爺一家人在這裡生活下去。
只是,劉爺卻始終不曾提及我的疑問,那就是爲什麼他一個外姓人卻現在反而是村子裡地位最高的。
還有開始的那個男人,雖然說劉爺是這裡說話最具份量,但臉上的厭惡之情卻是無法掩飾的。而且談及到劉爺的家人也總是一語帶過而已。
談話的內容越來越少,最後劉爺出去了。而我卻逐漸開始覺得疲倦,看了看李多,似乎已經睡着了。我則記得劉爺的話,強打着精神不敢睡過去,可是不知道是否是白天走的太累了,我越來越覺得犯困,最後居然真的蒙了過去打了個瞌睡,我怕自己再睡過頭,於是站了起來,想打開門去雪地上站站,好清醒一會兒。
外面黑的很沉,大家都睡了,除了偶爾刮過的風聲就只剩下我自己的腳步聲了。還好外面不算太冷,不過我站了下還是打算進屋暖和下。
當我轉身想開門進屋的時候,忽然看到茫茫雪地上站立着一個人影。並不高,只是孤零零地站在遠處功德牌坊之下。
我不想大聲喊,怕擾了人家的美夢,心想可能也是過路人,於是邁着步子走了過去。
雪地反射着僅有的一點點月光,讓周圍產生着一圈圈如水注般的夢幻鏡像,當我走到那“人”面前纔看清楚。
原來只是一個雪人,這讓我啞然失笑,或許是那個頑皮的孩子堆的吧,遠遠看去的確很像人一樣。
可是我再仔細一看,卻又覺得不對,哪裡有孩子堆的雪人卻如此逼真,五官臉龐服飾都出來了,與其說是雪人,到不如說是雪的雕塑品。只是這人卻不太熟悉,也從來未見過。
而雪人的面貌卻分明是我,在黯淡的月光下,我對着另外一個雪白的自己發呆。
忽然我覺得雪人動了起來,我原以爲是自己眼花,但事實的確如此,它猶如滑行着一般朝外面“走”去。
不知道爲什麼,我產生了很大的興趣,於是趕緊回到屋子,帶好手套帽子和手電筒,緊跟着雪人走了出去。
它似乎有意讓我跟着,總是保持着不緊不慢的速度,而我卻叫苦不迭,雖然穿上了膠鞋,卻依舊打滑的厲害,所以我們之間始終有一段距離。
不知道走了多久,總之回頭已然看不見那高大的功德牌坊了,我有些猶豫,離天亮尚早,萬一在這裡迷了路就不妙了,可是如果就這樣回去更加不符合我的原則。
雪人的身影開始變的模糊起來,最後停在了一片空曠的雪地上。當我慢慢靠近過去的時候,卻看到雪人開始慢慢的融化散開,最後和雪地融爲一體了。
而我的腳下也感覺踩到了什麼,似乎是硬石。
我蹲了下來,哈着氣打開了手電。
黑乎乎的一片,我脫去手套用手摸了一下,即便已經凍結的光滑如鐵,但我依舊感覺到了,那是人的頭蓋骨。
我使勁撥開了雪,果然,一個人頭露出來,他整個被埋在了雪地下面,兩頰青紫,雙手環繞在胸前,十指彎曲,保持着凍死前的樣子。而我從旁邊的雪地裡陸續挖出了幾具屍體。
他們有着共同的特點,都是凍死,都是男性。他們的服飾多種多樣,不像當地人。
我意識到了自己似乎進入了一個設計好的圈套,而我則是獵物。
當我想轉身回去,卻發現雙腳已經被牢牢抓住了,一雙如雪般的手雖然纖細卻如老虎鉗一般死死固定住了我。
腳下的雪地開始慢慢隆起一個大包,雪快滑下,一個留着雪白長髮的人形的東西衝了上來。我下意識將手電筒推到最強,然後對着它射過去。
我將一輩子都無法忘記她的眼睛,猶如一顆黑色瑪瑙,全身雪白唯有那眼睛漆黑如墨。
她似乎很懼怕強光,一下又退進雪裡,但是我的雙腳依然無法移動,氣溫開始急速下降,這樣下去只要兩個小時不到我就一定會凍死。那東西猶如狼懼怕火焰一樣躲藏了起來,只要手電筒光源一斷,她又會再次撲過來。
而電池也支撐不了太久。
我必須迅速做出選擇,要麼站在這裡等人來,要不脫去膠鞋,自己走回去。
要麼靠別人,要麼靠自己,我當然選擇後者,我始終記得有人說,如果你打算完全依靠別人,就意味着將後背完全出賣。
我迅速脫去了鞋子,然後脫裡面一件毛衣撕扯開來分別裹住住自己的腳趾,然後沿着自己來時候的腳印往回走。
一路上我可以感覺到身後那東西還在追着我,腳趾也由開始的冷開始麻木,我知道自己如果不盡快趕回去即便能逃脫腳趾也會凍掉。
還好,我依稀看到了前面的燈光。
李多出現在了我面前,而我身後的東西也選擇退卻了。
李多哭着攙扶着我回到屋子,立即用雪擦拭着腳,萬幸,我的腳保住了。李多想去叫劉爺過來,而我則拒絕了,並告訴她不要把這事告訴劉爺。
第二天日頭剛出來,劉爺走到房間裡來,他非常吃驚地望着我,而我也看他的眼睛黑了一圈。
“你,居然還活着?”我的現狀讓原本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一向沉穩的劉爺失態,我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想法,只是還有些事情我必須知道。
“當然,我自己也覺得僥倖,如果不是李多趕來救我,恐怕就算能逃出來腳也殘廢了。”我躺在牀上,苦笑了下。
劉爺很快恢復了鎮靜,只是依舊疑惑不解。
“你在食物裡參雜了些類似安眠藥之類的東西吧,其實從進村子的時候我就發現你們的臉色很疲倦,像那種長期睡眠不足或者深度失眠的人一樣。當然,我也沒在意,只是想了下原本對熬夜無所謂的我居然會睡着而你又不讓望春吃纔想到。
其實昨晚你壓根就沒睡,或者說這個村子裡的男人都沒睡吧。”我緩緩地說着,其實只是我的猜測罷了。不過劉爺的默認堅定了我的看法。
“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麼,昨天晚上的東西又是什麼。”我質問着劉爺。
“我不想說那檔子事,我作孽太多,要不是怕望春還小,否則早就了結自己了。”劉爺痛苦地閉起雙眼。
從劉爺的話中我得知了一個讓我心寒的事實,那就是村外難走的路原來是人爲造成的,劉爺讓人把水一遍遍澆在路面上,爲的就是留住過往的路人,而這樣做只是爲了包住他們自己的性命,因爲每到雪夜,那東西就會出來覓食,而食物則是睡着的男人。
“所以,其實你開始只是欲擒故縱罷了。”我冷冷地說,劉爺搖頭。
“我是真的希望你們別留在這裡,我已經害了很多人了,其實不怕告訴你,你遇見的怪物就是我的女兒。”劉爺的話更加讓我吃驚。
“她還未出閣,卻莫名其妙大了肚子,我無論如何打罵她也只是哭着說在一個雪夜被人竄進房子裡糟蹋了,於是我想隱瞞下來,讓她生下孩子後送回老家,結果在即將臨盆的時候不知道如何走漏了消息,那時候正好也是如這般幾十年不遇的寒冬,大雪封山,村子無法和外界溝通,族長說是我女兒的不貞觸怒了功德牌坊,老祖宗怪罪下來,並且逼着將身懷六甲的孩子趕出去,否則就將我們全家驅逐出去,結果,我女兒在雪夜裡自己離開了村子。”劉爺一邊抹着眼淚一邊痛苦地說。
“一個月後,我在家門口發現我女兒衣物裹着的一個嬰兒,就是我現在的孫女,我希望她的到來可以讓春天趕快來,所以取名望春。那之後,只要每年雪夜,村門口的功德牌坊下就會出現一個雪人,和雪人長相一樣的人只要晚上睡着就會被帶走,然後再無音訊,他們說我女兒變了妖怪,而族長几年前也失蹤了,所以沒人敢繼續呆在這裡,可是逃出去的人依舊被折磨着,他們最後又回到這裡,不過失蹤的都是男人,於是大家建議騙那些外地人來充當替死鬼,我也只好昧着良心這樣做了。”
劉爺的話音剛落,房門忽然被踹開了,先前在村口遇見的叫我去劉爺這裡的精壯漢子領着一羣老少爺們闖了進來。他們個個手裡提着東西,一臉兇相。
“姓劉的,讓你做村長不是我們怕你,別不識好歹,你居然把事都告訴這外人了,以後村子裡的人怎麼活? 從現在開始我們一致推選孫茂是我們村長了,本來嘛,人家就是老族長的兒子。”中間一個瘦猴似的男人扯着嗓子喊道,然後諂笑着望着那個領頭的男人,原來他就叫孫茂。
“劉爺,我敬重你年紀大,但我們村子世代知書達理,祖上還出過狀元,你女兒傷風敗俗,你自己乾淨那些缺德事,還連累鄉親們吃苦,我勸你還是別坐這位子了,乖乖養老,馬上我就帶着大家上山,把那害人精給滅了,不就一個白毛女麼,我還不信她成了精了!”孫茂冷笑着說。
劉爺氣的全身發抖,指着他們半天說不出話。
“明明是你們要挾我,說我不去騙那些外鄉人上當就對我外孫女下手,現在反而說是我?”劉爺雙眼一黑,昏死過去。
孫茂繼續笑着,“我可沒去做那些事,收留那些人的是你,給人家下*的也是你,我們一村人都是讀過書,懂仁義,現在我們就去除害!”說完,一夥人跑出了屋子。
我很想制止他們,因爲劉爺的女兒已經不是人力可以殺死的了,但是我無能爲力。
當人羣散去,李多扶起劉爺,餵了他一杯水,這才緩過來。而望春忽然跑了進來,拉着劉爺的手。
“爺爺,外面好多雪人啊。”她奶聲奶氣地說道。我一聽心想壞了,趕緊扶着牆走出去。
外面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那些漢子的婆娘站在門外非常恐懼地望着那些雪人。
日頭變的分外昏黃,幾乎像是被遮蔽了的良心。
幾十個雪人站在功德牌坊下面,我一一看去,卻發現沒有孫茂的。
一直到下午,我的腳稍微好點,變帶着劉爺和那些女人趕去昨天夜裡的地方。
我只看見孫茂在,其他人都不見了,他面相癡呆地坐在雪地上,孫茂老婆哭喊着跑過去搖晃着他的身體,但沒有什麼作用。
“冷,好冷。”孫茂只是不停地重複這句話。望春看着孫茂忽然張口喊了起來“叔叔的背上有個雪人。”
但是我和其他人什麼都沒看到,而孫茂卻一個勁的彎着腰說冷。
其他的男人都不見了,空曠的雪地裡迴盪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這個村子完了,劉爺嘆着氣說。
大家把孫茂帶回去,劉爺問我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麼,我只能搖頭。
劉爺女兒對溫暖的渴望使她變成轉門竊去人溫度的怪物麼,或者就像上古中提及的傒囊一樣,將人引回住所就吸乾他們的精氣。但她卻偏偏放過了孫茂,或者說活着比死現對來說是更重的懲罰。
李多忽然又盯着望春,“你不覺得孫茂和望春長的很像麼?”她問我。
這個沒必要回答,望春則在外面不知憂愁地堆着雪人。
分手前,劉爺說要帶着望春回北方,他說望春天生喜歡雪,也不怕冷,所以乾脆帶他去東北,那裡有着全國最美最厚的雪。
離開村子的時候,我回頭看了看,功德牌坊似乎更加老舊了,上面堆積地雪花將它壓的喘不過氣來,或許,摧毀只是遲早的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