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夜 冥河

傳說希臘神話中的英雄阿喀琉斯是阿爾戈英雄珀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兒子。傳說中的英雄似乎大都是半人半神的混血兒,作爲神的母親,海洋女神在兒子出身的時候就倒提着他的腳踝將身體浸入冥界之水(居然沒淹死),使得這位英雄全身刀槍不入,但唯獨被握着的腳後跟卻沒有被浸到,以致於最後在特洛伊戰爭中被弓箭射中身亡,以後人們經常用阿喀琉斯的腳後跟來形容一些致命的傷害。

說這麼多並非是想給大家惡補希臘神話知識,只是在這個故事中出現的那條河,頗爲引人關注,據說這條神奇的河流是世間上死者淚水匯聚而成,而且它就像一個調皮的孩童,經常在人的世界出沒,包括以前說的雙界湖,或許也是它的傑作,這條河流只能在晚上才能被看見,而且平凡的生者,據說是很難看到這條河的。

冥河,在中國又被喚作黃泉,古代中國的奈何橋或許就是假設在其之上,各個國家的神話傳說中都有關於分隔開陰間與人間的一條黑色河流的傳說,看來的確所言非虛,而且冥河如同塔羅牌中的第13張死神一樣,既代表死亡,也象徵重生。

我手中的這封信是上午在收到的,當我正奇怪誰寄來的時候,卻看見信封上熟悉的字跡。

居然是紀顏寄的,信中除了說了寫寒暄的話,另外就是告訴我他最近遇見的一個怪異的故事。

“當我在向你寫這封信的時候,我自己都難以置信,原來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是如此的卑微渺小。

冥河也是父親和我立志尋找的河流,雖然這條黑色的不祥之河經常意味着死亡,但依舊擋不住千百年來冒險家的好奇心,而最讓大家心動的是,據說英雄阿喀琉斯所言非虛,即便是死去的人,在浸入冥河的水中就能獲得第二次生命。

可是大部分探險家都無功而返,甚至還有很多人就此失蹤。根據父親遺留下來的資料,據說冥河最後一次有記載的出現記錄是在中國西南方的一個小縣城附近。

而留下這些珍貴資料的,就是二十年前的一位著名冒險家,也是我父親的大學好友,兩人曾經在上學的時候因爲興趣相投還設立了一個社團,經常組織同學去旅遊,後來畢業後還經常聯繫。

但是在父親結婚後他收到了這位叫詹起軒的朋友的一封信和一個包裹後就再無音訊了。

信中詹起軒說,自己已經找到了冥河的蹤跡,並且居然寄了些樣本回來。父親非常興奮,同時也爲這位好友擔心。果然,那以後詹起軒再也沒有回來,而他寄來的樣本,在打開包裹後一遇見陽光就消失了,只有一個空瓶子,彷彿被蒸發了一樣,但是父親經常說,在那一瞬間,他的確看見黑色的液體。

尋找冥河一直是父親的希望,同時也成爲了遺願,我這次出來,也是想順便完成他的願望,當然,我也對冥河很感興趣。由於旅遊有些危險,我好不容易纔將李多安置在城市裡,並打算花一個星期隻身前往。

當我來到那個小縣城不禁啞然失笑,原來的縣城居然荒敗到已經和小漁村沒有分別了——忘記說了,這附近有條河,當地的居民大都靠捕魚維持生計。不過很幸運,我們遇見一個故人。

那天我正在挨家挨戶的大廳關於詹起軒的消息,我認爲要找到冥河,當然要先找到最後發現它的人,不過都多數居民都搖頭,即便我是我將詹起軒的照片給他們對認也無用,而且一些中年人臉上還帶着難以抑制的惱怒和厭惡,想想也是,都二十多年了,一個匆匆的外來旅遊者,人家怎麼記得住。照片上的詹起軒一副書生氣,很端正地微笑着,只不過左邊眼球的眼白上有一顆細小的紅斑。

“你們在找我的父親麼?”一個高大的年輕人忽然走過來,他非常強壯,穿着花格黃襯衣,揹着個單肩大大的旅遊挎包,一頂巨大的太陽帽幾乎把整張臉都遮掩住了,他還帶着一副眼鏡,交叉雙手於胸前,玩世不恭的望着我,我看着他,發現他居然和照片中的詹起軒非常相似。

年輕人叫詹暉,同時他聲稱自己正式詹起軒的兒子,和他的攀談中,我驚歎他如此博學的知識以及非常老練成熟的交際能力,他所表現出來的內在與他的年齡實在不符,連我也自嘆不如。

“紀顏,我的父親曾經說過,冥河曾經出現在這個村子過,而且當時死了很多人,所以才讓這裡破敗如此,不過冥河的運動似乎沒有規律,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它的出現一定會帶來死亡,當然,似乎靠它心情而定,歐洲的鼠疫,死亡二十多萬人的全球流感,甚至包括戰爭,都是它的傑作。”詹暉輕呡着嘴脣,侃侃而談。

“那不是瘟疫之河麼,你這樣說有什麼證據?”我從不輕易相信別人的論點,當然,如果他有輪據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無論是數個人還是數萬人,冥河終究是條死亡之河,它似乎沒有任何的約束,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它只會出現在有水的地方,沒有水,它也就沒有依附的條件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我會證明給你看的。”詹暉似乎並不對我的質疑感到意外和生氣,他似乎非常大度和耐心地朝我解釋,不時地推了推眼鏡,我原本以爲他還會和我大吵一架。

“可是,傳說中冥河不僅代表死亡,也象徵着重生麼?”我問到。

“是的,的確代表着重生,可惜沒有人真正理解,當時的詹起軒——我的父親也沒能理解。”他嘆了口氣,我知道觸發了他的難受之處。

“我們先找地方住下吧。我相信冥河應該離這裡不會太遠,這附近都是水源地帶,湖泊河流交匯很多,我們沿着水域問下去,看看有什麼發現麼。”詹暉的確比我想的要仔細的多。

我不是一個甘於聽從別人的人,但詹暉的確要比我有經驗得多,至少在尋找冥河這件事情上。

很快,我們得到了一個消息,在離這裡三十多裡外的一個沿河的村落裡發生些奇怪的事情。不過沒有任何公路交通設施,我們只好步行過去。

我和詹暉自然趕了過去,村落不大,至多二十多戶人家,他們大都過着僅僅滿足溫飽的生活,似乎社會的進步與發展在這裡總是難以得到實質的體現,當然,有的時候,一些上面的領導們也會開着名車到這裡體貼問候一下,然後放下幾代大米幾百元錢,接着就將這些當作政績彙報上去,領導換了一屆又一屆,但村子始終窮困,從附近河裡撈來的魚蝦,也被低價收走了。

他們雖然過的非常艱苦,卻也普通安和,中國的百姓不怕苦,只怕亂,不怕過不下去,只怕活不下去。看來說的也有些道理。

可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卻打亂了他們原本和諧的日常生活。村中的居民分成兩部分,男人們每隔一段時間出去打魚,女人則負責家庭生活。照顧老人和孩子。最近出去捕魚的漢子們回來總是兩手空空,原本富庶的河脈里居然一條魚也捕不到,如若只是個例,到能歸咎與運氣不好,可是接連一段時間都是如此,即便是村子裡最好的漁民也毫無收穫,大家開始懷疑水質變化了,這對以水爲生的他們無疑是一個沉重打擊,如果消息正確,他們就要搬離這裡,搬離已經居住了好幾代的老家。

“你覺得冥河出現在那裡?”我問詹暉。

“可能,死亡之河不會破壞河流的原本生態環境,但是據說卻能給動物帶來死亡,而且這種死亡很快,甚至連腐爛的都來不及,原本充滿生命力的肉體很可能一下就變成了肥料。”他昂着頭說。我聽了有些不解。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我問他,詹暉笑了笑。

“你覺得我父親是會告訴你父親多呢,還是會留給我的資料多呢?”他說的話不無道理。我們兩隻好先找到一戶居民討個住處,因爲天色已晚,而且三十多裡地走下來,都少有點疲憊。

招待我們的是一家普通的村民,似乎在這裡還算不錯,但家裡明顯沒有什麼朝氣,男主人看了看我們,臉上雖然還有笑意,卻更像是有人從兩邊擠着他的臉頰出來的一樣。

男人的皮膚很光滑,但又黝黑髮亮,像一塊黑色的綢緞,手上的肌肉很發達,手掌里布滿一條條細長的暗紅色的老繭,可能是經常拉網導致的。他家後院不遠就是河灘,一條三米多長的漁船,雖然老舊發黑,卻猶如一位經常鍛鍊的強健老者,仍然散發着生命力。河邊的風帶着潮氣,吹在臉上有些癢癢的。家裡一共四口人,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和他的父母,以及男人的七十歲的老母親。

這裡的人非常好客熱情,所以即便是在這種日子,他們也盡其所能來款待我們,醃製的魚肉很有韌性,晚飯相當豐富蓬萊小面、鹹魚、蝦醬、貼餅子還有一些自己種的菜蔬和家中自釀的米酒,但這反而使我們非常內疚,因爲很可能吃掉了這戶善良的村民僅存的一點吃食了,所以執意要留下錢,中年漢字死活不肯收,還是他的妻子——一位身材臃腫,臉上泛着健康的桃紅色的孕婦掩着嘴笑着收下了,漢子埋怨了幾句,還是坐下和我們喝酒。

那位老人我們只見了一面,似乎眼疾很厲害,是女人攙扶着出來了,和我們打了招呼,又走進去了,小男孩對我們很好奇,睜着大眼睛盯着,卻始終不肯接近我們,只是挑了條魚,去外面玩耍了。

“打不到活魚,真是不好意思,本來想讓你們嚐嚐這裡的河鮮,那可是我們當地的美味啊。這條河流雖然不大,但是漁產本來一直都很豐富的。”漢子脫去黑色溼透了長衣,裸着上身,灌下一杯米黃色猶如蜂蜜的米酒,他的臉更加紅了,但又長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情況多久了?”我問道。

“十多天了,水質並沒有什麼變化,我們還潛下去看了看,奇怪了,水下居然一個活物也沒有,別說魚了,其他東西也看不到,大家都快死心了,都計劃着搬出去,可是這裡的河段大家都是有定的,我們出去,只會捕魚,但叫我們往那條河去啊。”中年漢子苦惱地搖頭,“我母親年紀大了,眼睛又瞎了,身體越發老邁,老婆也馬上要生了,都要錢,可是你看這鬼地方。”他懊惱的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我見他有些迷糊了,心情不好,喝米酒也容易醉的。

我們幫着他老婆扶他進了房間,接着又幫着收拾了一下,這位女人非常熟練的操持着家務,又哄着兒子睡覺,然後又去招呼自己的婆婆躺下,我們都看的累了。

“大嫂要多注意休息啊。”詹暉勸導,女人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挽起垂下來的頭髮,只是笑笑,沉默不說話。

一夜無言,我們只好在外屋躺下,誰在竹牀上,可是怎麼也睡不着,雖然和詹暉沒說話,但我知道,大家心裡都在想是否這條河中就有冥河的存在。

天氣炎熱,外屋到顯的涼快,到了後半夜,河風將我吹醒了,覺得伸出牀的手背似乎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於是睜開眼睛看了下。

一個拘僂着的身影緩步着朝外面走去,每走一步停一下。我忽然覺得好生熟悉,當那人走到屋外,會忽然回了一下頭。

幾乎枯萎乾涸的臉龐,猶如失水的土地,到處是一道道溝壑,兩撇薄而乾裂的嘴脣微微張着,閉着眼睛,雙手扶着屋外的牆沿。

我幾乎大叫了起來,因爲那分明是那個瞎了眼的婆婆。

但是嘴巴上忽然多了一隻大手。我終究沒有喊出來。

手的主人是詹暉,他望了望屋外的人,接着用另外一隻手彎曲起來只伸出食指放在嘴脣上作了個噓聲的動作。

詹暉的表情很奇怪,似乎非常興奮,帶着很強烈的期待感。

我又看了看那婆婆,已經走出去了,難道是夢遊麼?

詹暉從牀上小心做起來,接着穿上外衣,拉着我走出去,跟在婆婆的外面。

老人在前面走的很穩,我不禁奇怪,她不是瞎眼麼,即便是我們在這麼黑的夜裡,也不見得就不會摔跤了。

“我不讓你叫,不是怕吵醒她,而是怕吵醒裡面睡覺的人。”詹暉說。

“她這是怎麼回事?”我一邊慢慢在後面跟着,一邊小聲問,詹暉沒有回答我,只是做了個繼續走的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好這是條非常狹窄的石頭鋪成的向下臺階,否則我真怕跟丟了。

我忽然感覺到風中的溼氣更大了。那老人居然來到河邊了。詹暉和我伏到一邊的石頭堆裡,仔細看着。

老人在河邊停了一下,然後開始向下走去。

河水漸漸淹沒了她,從腳踝到脖子,我看不下去了,難不成看則老人被淹死我們卻無動於衷?但我剛想過去,卻被詹暉阻止了,拉扯的時候,河水已經把老人完全淹沒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於心何忍啊?”我大聲質問他。詹暉只是笑笑,不說話,拉着我的手往回走。

回到屋子,他帶着躡手躡腳地走進裡面的屋子,來到了那老人的房間。

我仔細看了看,老人好好地躺在牀上。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那是老人的魂魄麼?”走出屋子,我點上煙,問詹暉。

“可以這麼說,或者說是冥河在召喚她。明天或許還會出現那一幕,我們不如在這裡多呆幾天吧。”詹暉不再說話,而是打了個哈欠,進去睡覺。

由於我們付了足夠的錢,中年漢子一家到也不介意,可是每天晚上半夜後,我們都能看到另外一個老人走出屋子,走進那條河,連續五天了。

老人的身體,也日漸虛弱,今天,她甚至爬不起牀來,中年漢子的臉色也像即將下雨的烏雲,他經常蹲在屋口抽悶煙。

“今天晚上,我們下河吧。”詹暉忽然提出這麼一個意見。我有些吃驚。

“你怕了?”他戲謔地說,我自然是不怕,只是覺得那河實在有些古怪,我對冥河知之甚少,但詹暉卻似乎始終有事情瞞着我,父親每每提到這位詹起軒,總是搖頭說這人做事目的性太強,而且心機過重,看來兒子如此,倒也和他父親有些相似了。

“好吧,不過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我問他。

“就今天晚上,跟着那婆婆一起下河。”他的臉神秘的聳動了一下,宛如被砍掉腦袋的青蛙的後腿,或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今天是農曆十九,是退潮最厲害的日子,河水平穩點,而且要淺的多,大概十米左右,夏季河水溫差很大,下水前按摩下你的小腿,別抽筋了,這麼晚,恐怕很那找到人救你。”他一邊拿出一套泳褲一邊說,接着走出了門口,去外面抽菸,因爲有孕婦,自然不便把本來就狹窄空氣不好的屋子弄得滿是濃煙。

而我只好和那對夫婦隨便聊着,只是那孩子始終用非常奇怪的眼神望着我,一種彷彿什麼都看穿了似的。

村裡人沒什麼特殊娛樂活動,電視也沒有,所以睡的很早,我也小睡了下,怕等下精力不夠,詹暉說他會叫醒我,我也就放心睡了。

果然,半夜的時候我被人推醒了,詹暉興奮地拉着我走了出去。月光透過他的鏡片折射出很奇怪的光芒,不過我來不及多想,跟着他走出去。

不遠處,依稀能看見那個熟悉的影子。和前幾天一樣,老人又再次走入河裡了。我和詹暉馬上跟過去,爲了以防萬一,我們在腰間幫了條堅固的繩索——這也是詹暉包裡早就準備好的,甚至,還包括兩個微型氧氣瓶。

“你怎麼跟事先知道我們要下河一樣。”我拿着繩子問他。

“有備無患罷了,我經常四處走,一些工具總是放在身邊。”他脫了衣服,準備下河。

“難道氧氣瓶也算麼?”我忍不住嘀咕道。

“不摘下眼睛麼?”我問他。

“嗯,我視力很差。”他拿出兩盞頭燈,那種礦工用的,據說這燈在黑暗的水中照射距離也不錯。

河水有些微冷。但並不深,找了半天,我們終於看到那位婆婆居然還在朝水下走去。

她的腳步一如陸地一樣平穩,一動不動的朝深處走去。我們繼續往下潛水,我自認爲水性不錯,但詹暉似乎要更好些,始終比我多一個身位。

幾乎到了河底,我們看到了。

七個老人,包括正在往下走的那位。

第七個人慢慢地走下去,蹲在一羣人中間,開始哭泣。那種聲音伴隨着水流,漸漸送進我耳朵。就如同嬰孩的哭聲一樣。

詹暉用兩根指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那一羣人,示意我好好看着。

七個人長的都一個模樣,彷彿一個人站在六面鏡子前,接着,她們站了起來,開始緩緩的消失,最後只剩下一個。

老人居然又開始緩慢的朝河面走去,一如既往的緩步,彷彿周遭的河水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我們也跟在她身後。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幾乎每往上走一步,她都在變化。

變的更加年輕。

老人,中年人,青年人,我和詹暉彷彿在看一幕快速倒帶的人生電影,雖然隔着不近,而且燈光微弱,但老人的個頭的變化還是很明顯的。

在接近河面的時候,她開始變成一個小女孩了。

我忽然感覺到,她還會變化。

老人,不,應該說那個小女孩的頭髮開始慢慢脫落,一縷縷的髮絲朝我這邊飄過來了,像黑色的水草,身材越發變得矮小。

離開河面的時候,她已經只能爬着了。

我看見一個嬰孩搖晃着爬出了河面,發出嚶嚶啼哭聲,消失在河對岸的夜色裡。

“這就是冥河既代表死亡,也象徵重生的意思?”我探出頭,大口的呼了一口氣。

詹暉在我前面,背對着我沒有說話。

我不耐煩地將手拍在他肩膀上,把他身體翻轉過來,這才發現他的眼鏡被河水沖掉了。

那不是一副普通的眼鏡,或許我早該猜到,有一種眼鏡表面看過去和普通的無異,但其實可以遮蔽後面的不同色彩效果。

詹暉的左眼球的眼白部分有一塊很明顯的紅色斑跡。他蒼白的臉帶着笑容看着我。

“該叫你什麼?詹暉?還是詹起軒?”我冷笑着問他,但其實浸泡在河水中的我身體更冷。

“我知道瞞不了你多久,你和你父親很像,都很細心,只不過太容易相信人了,這是致命的弱點,你放心,我對你沒有惡意,如果要害你,機會多得是。”他嘲笑了我一生,彷彿已然看透了我心中的一點恐懼。說完,轉過身遊向岸邊。

我們兩個脫去裝備,坐在河沿上。四周安靜的滲人,涼氣從毛孔裡侵入血液,在炎熱的夏季裡,這種寒冷本不該有。

“二十年前,我孤身一人尋找冥河,果然,我發現了很多未知的信息,瞭解到冥河就如同寄生蟲一樣寄居在別的河流湖泊裡,並且弄到了一份我認爲含有冥河的水樣本寄給你父親,可是在不久後,那個靠着冥河的村落爆發了瘟疫,我研究冥河的事情被村民們知道了,他們把我看作災星,一擁而上,幾乎把握打了個半死,而且被扔在了村子外面,讓我自生自滅。

等我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口渴,但我的雙腿全斷了,手上也都是傷,眼睛由於被揍的*,完全被腫脹的皮膚遮蓋住了,所以我幾乎是用下巴一下一下挪到河邊。

那只是動物的直覺,下意識地朝水源走去,可是當我浸入到河裡,纔想起這水中還有冥河。

接着,就如同你看見的那樣,等我爬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個嬰孩,但我卻保留了自己的意識,這奇怪的變化讓我不可思議

接下來的事情很有意思,我一家一家的走,累了就爬,還只能在夜晚,終於有一戶人家收留了我,而我還要裝的如同一個嬰兒,努力掩飾自己的智慧,慢慢的長大,直到考入大學——你要知道,現在考大學居然比我那個時候難了許多,連我這個原本的高材生也不得不努力去學那些其實根本用不着的迂腐知識,當然,大學四年之後,我再次回到這裡尋找冥河。”詹起軒敘述着自己的往事,無論說道那一部分,臉上依舊安靜如水。

“其實這對我來說也好,我可以徹底放棄以前的身份,來研究這條冥河,看來我猜測沒錯,臨死的人會如同口渴的人尋找水源一樣找到冥河,無論是靈魂還是肉體,都會回到嬰孩的時候,只不過我可以保留了自己以前的記憶,而那個老人卻沒有了,她恐怕不知道已經去哪個臨產的孕婦那裡去了。”詹起軒緩緩說道。

“這就是投胎?”我不禁問道,“不是說這是死亡之河麼?爲什麼我們下去沒事?”

“我說過了,將死之人才能感覺到冥河的存在,而他們一般會出現兩個結果,一是徹底變成一個嬰孩,二就像我,不過估計我這類情況非常少了,冥河不是帶來死亡,而是死亡會來找它罷了。”

“那河裡的那些魚呢?還有其他一些生物?”我問道。

“不知道,或許被冥河帶到被的一個地方去了,或許會出現在另外一條河裡。我所知道的,只有這麼多。”他站了起來,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冥河沒有大小,無論是一滴雨水,還是一條大河,都有可能存在於其中,就如同細菌於宇宙的對比。我勸你還是不要以現有的知識去理解它吧。而且,我感覺它已經快要離開這裡了。”詹起軒又接着說。我沒有回答,只是看着泛黑的水面發呆。

回去後,我們又再次睡下,誰知道天還未亮,已經被那對夫妻的哭聲驚醒。

那瞎眼的老人已經去世了。

不知道什麼地方又出生了個新生兒。

臨走前我看了看那個懷孕的女人,我忽然感覺到似乎有人在注視着那圓鼓鼓的肚子一般,或許已經有個人在痛苦期望死亡,同時又在等待出生,等待着冥河的召喚。

“你們就這樣走了麼?”那個男孩忽然走過來,依舊睜着大眼睛望着我們兩個,我伸手想去摸他腦袋,可是他靈活的閃躲開了。

“走吧,最好,不要再回來,打擾我的生活。”男孩的臉上浮現出很怪異的只有成人才有的厭惡和城府,但只是一閃,馬上有堆出可愛無邪的笑容,自己玩耍去了。

“或許,你不是個例。”我對詹起軒說。他愣了愣,看了看那男孩,冷笑了下。

“可能是吧,總之,我還會一直追下去,直到完全揭開冥河的秘密。”他忽然堅定地說道。

“希望吧,不過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了。”我和他做了短暫的告辭,就回頭去接李多了。

或許你見到這封信還會覺得有很多的不解,但我也只是將我所知道了解的告訴你,死亡和降生這對孿生子,恐怕永遠都是我們無法解開的迷,我倒是真心希望詹起軒有一天可以真的領悟到冥河的實質。

信結束了,後面是一些他和李多的祝福,我折起信放入了抽屜,可能每個人都怕死,但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有一個剛出世的可愛嬰兒,在你背過身忙碌的時候,他忽然卻帶着怪異的眼光轉頭望着你,不知道有沒有背後感到一陣發涼呢?(冥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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