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夜 樓

早上醒來,發現林斯平和紀顏還在呼呼大睡,無奈我卻還要上班,估計他們倆這幾天還會好好聊聊了,不過我就沒這麼多空閒來參與,畢竟我還是要保住飯碗。

洗漱停當,剛剛回到報社,發現大家正在討論最近多起年輕學生自殺事件。我也看了看,似乎今年大學生跳樓自殺已經和礦難和醫療事故一樣,大家見怪不怪了,不過這幾起卻還是非常可惜,大都是因爲求職壓力太大。剛想準備一天的工作,卻意外的接到了陶濤的電話。

作爲大學不多的幾位好友,能接到他的消息我還是非常開心的,他比我小一屆,都是同系,兩人因爲都喜歡探險和奇異故事而相識,不過自從我畢業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但這次,他卻告訴我他正在醫院裡。

“趕快來吧,我急着要把我畢業後的經歷告訴你,我沒死已經是萬幸了。”聽着他沒頭腦的一句,讓我非常奇怪,不過我告訴他即便我要過去也要等到中午之後,他也爽快地答應了。上午無聊的工作很快完結了,我按照地址趕去了陶濤告訴我的醫院。

他在骨科,當我見到他的時候,幾乎快認不出了,整個人包的和木乃伊歸來一樣,左腿還打着石膏,被吊了起來。正在努力吸着一瓶牛奶的他見我來了,非常高興,在招呼他的是陶濤的父母,大學時候見過幾次,似乎看上去老了很多,在陶濤的要求下,他的父母退了出去。他住的是單人病房,所以只有我們兩個人在了。

對他開了會玩笑,兩人便開始了談話。

“究竟是怎麼搞的?被車撞了?”我搬了張凳子坐在牀片。

“你先看看這個。”陶濤把一打報紙扔給我。我隨便看了看,標題新聞居然都差不多。“研究生從四樓跳下身亡。”“某名牌高校學生壓力過大跳樓身亡。”諸如此類。我不原多看這些,畢竟自己畢業也曾經歷過那些非常痛苦的歲月。

“知道我是怎樣受傷的麼?”陶濤忽然打斷我的思路。我又再次看了看他,驚訝地說:“難道你也是?”陶濤點點頭。

“我也從四樓跳下來,弄成這樣,不過我命大,只是肋骨和腿骨骨折,不過,在我跳樓前一個月同樣從四樓跳下的那個同事,就沒我這麼好運了。”陶濤說着,眼睛看着陽臺外,我忽然發現他已經不是那個大學時代追着我詢問怨靈和怪獸的那個長不大的孩子了,可能痛苦可以使男孩成熟的更快,我幾乎快不認識他了。陶濤剃掉了以前飄逸的長髮,轉而是一個平頭取代了,鼻子看得出曾經被打斷過,嘴角上也有傷痕,還有臉上也有多處劃傷,雖然他說的如此輕鬆,但可想而知他當時傷的利害程度。

“前輩畢業後不久,我就開始找工作了。可是,並沒我想象的那般容易,我們這種三流院校,幾乎人家看都不看你的簡歷,所謂的百分之九十多的就業都是學校瞎掰的。班上找到工作的,幾乎有一半壓根不是自己的原專業,要麼就託人找關係。我本打算考研,於是耽誤了,結果研究生也沒考到,工作也沒找成功,所以我決定南下去碰碰運氣。”陶濤說這些的時候語速很慢,只是眼睛一直無神。我聽得也不舒服,他幾乎是在走我一年前的老路,要不是父母賣着老臉,我哪裡找得到和我專業根本無關的職業。

“開始自然不順利,我甚至落魄到不敢出門,朋友和同學的電話也不敢接,前輩你知道我這人脾氣很怪,又有着非常不切世界的所謂自尊。等消息的時候就一直在網上閒逛。其間也應聘過幾次,還遇見了幾個騙子。直到有天晚上,我無意在網上看到一則招聘。

那則招聘我不是在正規網站上面看到的,而是我盲目的在網上衝浪,並且在一些論壇裡發貼,把自己的資料當尋人廣告一樣亂放。後來在郵箱裡接到了封電子郵件。對方說有個職位缺人,希望我來試試,並附帶了詳細的公司地址,還說找一個姓劉的應試人。我看了看要求和待遇,簡直是給我量身訂做一般。我立即準備按照他的電子郵件地址回過去,但系統卻說無法找到。

你知道,當一個人身處絕望之中,即便是一個陷阱你也會抱抱希望去踩踩。我打定主意,總之頻繁讓我付什麼培訓啊,報名之類的我就走人,畢竟我也吃過幾次虧了,現在大學畢業求職比大學求知難多了,外面騙子和我們這些找工作的還多,因爲他們也指望着從我們身上撈飯錢。

第二天,我拿着簡歷和資料來到了那家公司,出乎我的意料,事情出奇的順利,那位姓劉的考官幾乎沒有問過什麼問題就拍板同意了,並讓我跟他立即就去辦公室。我彷彿做夢一般,甚至還傻傻地問他怎麼這麼容易就答應了。那位考官忽然回頭一笑,禿頂的頭,連眉毛也幾乎掉光了,嘴角往上裂了下,宛如一個被砸開一個口子的椰子。我看見他的牙齒是紅色的。

“公司裡急需人啊,否則也不會這麼容易,你的工作可是非常重要的。”說完,用手整理了下西服,不再理我,帶着我往辦公室走。公司還算不錯,雖然不大,但看上去很乾淨,路上我看見一些職員,都穿戴的非常整齊,一臉着急的樣子,似乎很忙碌。我一個個點頭打招呼,但他們都不理我。但都用怪異的目光看着我,好象又帶着幾絲同情。

“劉總,就他啊。”一個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走了過來,她並不十分漂亮,但氣質很好,皮膚白皙,看上去很乾練。長髮被盤在腦後,穿着橙色的職業套裝,手上拿着個文件夾,我看見她白皙的脖子上掛着一根很漂亮的心形銀質項鍊。

“嗯,就是他。”這個姓劉的考官原來在這裡地位很高啊,我暗自高興了下,因爲沒想到接待自己這樣一個小卒的還是高官。

這個女孩沒說什麼,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劉總,我和小張去下客戶那裡,可能需要幾天。”這位劉總應了一下,我看見那個女孩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搖着頭。我奇怪她的反應,不過也沒多想,只是跟緊了劉總。他把我帶到四樓的一個小房間,那房間幾乎只有幾平米。

“你只需要負責這裡的電腦的維護,和幫着清潔一下。公司宿舍暫時緊張,你就委屈下住這裡。”我雖然有點失望,但好歹總是個起點,對我來說,即便起點再低也要上,能有工資就不錯了,何況聽說還有零工資的。

“工作不累,只記得每天等大家都下班,去檢查下電腦是否都關了。”我一聽,那這工作實際上主要就是所謂的清潔員了。電腦真要出了點什麼問題我哪點半吊子的水平也處理不了。有什麼辦法,大學四年學的都是基礎,還不如專科好好學門手藝。不過我還是答應了下來,並立即開始上班。這裡的辦公樓從正面看很不舒服,我總有股壓抑的感覺。

不過第一天晚上就出事了。

那天我正在房間外面吃泡麪,這棟樓有十六層,不過下面六層是有陽臺的,所以我如同以前在學校宿舍一樣,趴在陽臺上一邊吃麪一邊好奇的看看外面的景色。食堂是不對我開放的,因爲我只是零時工。一元多一包的麪條最實惠了,反正大學的時候也沒少吃。

下面已經陸續有人下班了,三三兩兩的結伴而回,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那太陽很紅,整個天空也很紅,我揉揉眼睛,剛要把盒子回頭扔掉,卻看到陽臺上好大一塊陰影,而且正在迅速的擴大。

幾乎是同時,我看見一個人飛快地掉了下來。他通過陽臺的時候我看見了他。我們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但很快我和他便會在兩個世界裡。那一刻彷彿定格了一樣,我相信他也看見我了,因爲我看見他笑了一下。他的身體穿過陽臺還不到一秒,只是由於身材比較高大,不過我還是看見了他的臉。

非常的俊美,雖然只是眼睛隨意的一撇,我還是看清楚了,而且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反倒是非常的從容。接着就是很大聲的一下悶響。樓下隨即響起了一片尖叫。我也迅速趕到了樓下。那個男人已經死了,那慘狀讓我驚愕了很久,我是第一次親眼看見死人,尤其是如此的突然和接近。

那男人居然和我同姓,叫陶炎冰,推銷部的,推銷部在七樓,他是打開窗子跳下來的,當時他的同事就在不遠處,說本來坐在那裡不說話的他默默地走到窗戶面前,接着打開跳了下去。陶炎冰生前沒有任何的異狀,他的業績是最好的,人緣也是最好的,據說還正在籌錢結婚。我忽然感覺生命居然這麼脆弱,或許他也有他自殺的理由吧,誰知道呢,每個人都帶着面具,面具下面是哭是笑只有自己知道。

事情很快就過去了,大家彷彿就像這件事從沒發生過一樣。我原本以爲至少會議論一下,不過他們說的最多的卻是最近的樓價啊車價或者是最近股票大跌之類的,彷彿前幾天自殺的人就壓根不是這裡的。就連我天天遇見的在這裡發信的大媽,一個最愛和我嘮叨東長裡短的長舌婦都懶得和人談論,抑或是這事太普通了?警察來過,好像鑑定爲自殺,他周圍的人都避之不及,警察甚至想找個人瞭解下陶炎冰的近況都不知道。問到他們總是搖着手和腦袋,然後推了推夾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挺廷筆直的西裝去工作了。而我正在旁邊收拾東西,並且還能幫他們解決些看似複雜但實際上白癡的要命的電腦問題。時間一晃很快,我在那裡幹了快一個月了,在一個月裡我見過劉宗兩次,他表揚了我一下,不過很快接着說,由於公司最近財政緊張,原本幾百塊的工資也只能先給我一半,不過他安慰我說,等三個月試用滿了,正是簽訂合同,工資會提高,我自然高興,雖然每天很辛苦,但好歹還是有些盼頭。

在陶炎兵從我面前跳下去的整一個月的那天,我照例等他們全部離開後開始去檢查電腦和清掃。由於公司居然發生了有人把部門電腦的配件包括內存條啊,硬盤之類的拆回家調換給自己用,所以所有的機箱都被上了鎖,想想蠻好笑的,居然也會發生這種事。

一直巡視到七樓。

到七樓的時候已經全黑了,不想去開燈,我藉着自己的手電照明。幫着把地上的紙屑拿起來。並檢查是否所有電源和窗戶都關閉了。當我要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忽然想到了陶炎冰用過的電腦好像還沒被搬走,他的桌子也同樣在那裡沒動。我一時好奇,想去看看。

桌子收拾了一下,抽屜已經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了。我隨手翻了一下,用幾張紙,上面很潦草的寫着,芮,我愛你。

全部都是這句。我無趣的把紙條放回去。看了看他的電腦,似乎只有這臺沒有被上鎖,我不知道在想什麼,居然想把他電腦硬盤拆了下來。因爲我忽然對這位和我同姓的人有着很大的好奇。

由於工具不好找,我只有勉強用隨身的摺疊剪刀。一邊用牙齒咬着手電,一邊用力拆着,現在想想真是愚蠢,如果別人看到了,還以爲我是賊。大費周章一番後,我拆下了硬盤。並且迅速把工作做完。

我自己並沒電腦,只好拿到一個朋友那裡,他經常在外面鬼混,不過這裡賊很厲害,所以他也以免費使用電腦爲代價讓我幫他看家,我拿着硬盤過去的時候,他正好要出門,兩下招呼一打,自然是瞌睡遇見了枕頭。

我迫不及待的把硬盤連上去,並啓動了電腦。

裡面東西不多,有些文檔,還有些報表。另外還看見一些關於股票的文章,看來他正在炒股。這些東西我興趣不大,不過卻看見了一個視頻文件,標題是樓。我好奇地點開了。

畫面很黑,過了會有劇烈的搖晃起來。看得出好像是用手提攝像機拍得。畫面裡是白天,不過應該是黃昏了,畫面帶着淡紅。正好對這那棟辦公樓。旁邊的聲音很清楚,是一個非常有磁性的聲音。

“芮,你看到這個的時候我可能從那樓上跳下來了。我很想很你結婚,真的,或許我們做銷售的要撒很多謊,但這個絕對不是謊言。不過我沒有辦法了,我只能選擇死,或許你會痛苦,不過好過你和我受一輩子苦好,你那麼優秀,應該可以找到一個更優秀的男人。真是可笑,我一直在這棟樓拼命工作,連自己的生命也從這裡完結。就像那條莫比烏斯帶一樣,我們像螞蟻一樣自以爲可以走出去,但一輩子也沒走出這樓。”聲音結束了,鏡頭慢慢轉過來。

真的是他,那臉雖然我只見過幾次,卻印象深刻。科技的力量真是神奇,本來已經死去多日的人,卻感覺活生生的在那19寸的顯示器裡面。而且他的臉就和那天我看見的一樣,俊秀,但毫無表情,如死灰一搬。

鏡頭後來晃動得厲害,不過我繼續看着,直到結束,不過我總覺得畫面中有什麼不妥。於是一再地重複播放。

果然,當我看到鏡頭轉過來,也就是陶炎冰背對着那辦公樓*的時候。在後面的畫面中,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我確定看到了。於是我立即截取了畫面,然後用工具慢慢放大,雖然不是非常清楚,但我還是看見了。

鏡頭裡面,背面的辦公樓七樓,我數了一下,正好是他第二天跳下的那個窗戶打開了,而且正站着一個人。那人不是別人,竟然就是陶炎冰自己!面對這種情況只能說我自己看錯了,但問題是他那張臉太容易認了。”陶濤說到這裡,又看看我。我只好說似乎聽說過人在將死之時,可能會出現看見兩個自己的情況,也就是常說的出竅吧。陶濤也說,當時自己就是這樣想的。

“我把視頻複製了下來保存後,當天晚上又把硬盤重新放回去了。不過躺在那幾平米的房間裡,我閉上眼睛陶炎冰的臉就浮現出來。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多天,以至我很長段時間都神經衰弱。

每當我站在樓下望着那棟樓,似乎總能感覺那種無所逃脫的束縛感覺,在樓裡呆久了很壓抑。又過了兩個多月,我的試用期滿了,劉總找到了我。我自然非常高興,因爲畢竟很快就能成爲這裡的正式職工了。前三個月每次只能領到一半工資,而且還要扣除住宿費,基本上只是靠吃麪維持着,幾個月的方便麪把我喂的和麪條一樣瘦弱了。

劉總依舊老樣子了,咧着嘴,往一邊笑着,不過上次紅色的牙齒已經變得發黑了,而且使勁咀嚼着。

‘小陶,三個月你表現得不錯。’聽到這話我很開心,不過劉總很快又說。‘但是,公司很緊張,而且我覺得你這樣的學歷還是應該找份更好的,所以就這樣吧,明天你收拾一下。’說完,把傻子一樣的我晾在一邊,自己走了。

前輩你能體會我的感受麼,我覺得自己彷彿同垃圾一樣,被人輕易的掃出去了。以前的雄心壯志突然被擊得粉碎,如此差勁的我甚至連份打雜的工作都做不了。沮喪的站在四樓的陽臺上。正好又接到了同學的短信,他是我在當地的同學,不過我一直沒聯絡他,但今天他卻說叫我出來聚聚,因爲他升職了,想找我慶賀。而父母也一直在詢問我的近況,我只能以謊言敷衍他們。但以前好歹有點希望,但現在沒有希望的基礎連謊言都無法成立了。

關閉手機的我站在四樓的陽臺上,當時也是黃昏,紅色的陽光正好射在我眼睛裡,一點也不刺眼,不過我卻覺得看什麼都是血紅色的。而且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扶着欄杆的手不自覺地把身體撐了起來,整個人猛的向外一斜,是的,我有想飛下去的衝動。

不過後背卻被人拉住了,力氣很大,一下把我拉回到裡面。我暫時清醒了下,回頭望去,居然是剛進來的時候看見的那個比我稍長一歲的那個女孩。不過這次她穿了一身黑衣,黑褲,臉旁似乎還有淚痕。一臉怒氣的看着我。我不知所措,只能坐在地上哭泣。

‘你像個男人麼?是不是他把你開除了?其實我早該告訴你,根本不該來,要不是那天着急着那筆生意,再加上最近那麼多的事。’她忽然不說話了,我看見她雪白的臉毫無生氣,嘴脣上也沒有塗口紅,上邊的牙齒緊緊地咬着嘴脣。手裡還提這個黑色的公文包。

‘我是個廢物。’我低下頭,說了一句。太陽已經快完全下去了,我們倆在陽臺的影子被拉的老長,然後在最遠處又交疊在一起。

‘你之前的那幾個也是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他們都是被劉總騙來的。劉總是臺灣人,是總公司委派的。他對誰都極其吝嗇,雖然是銷售部和人事部的負責人,但是他經常以試用期和公司利益不好的藉口來搪塞,最後讓你們走人。大部分人都在試用期滿前離開。像我都是費了很大功夫才留下來。而且,他還挪用了員工的資金和廣告費去炒股。我收集了將近三個月的證據。等他走後我會推薦你的,別輕言自殺,要知道,你死了,最難過的是身邊的人,離你越近,你就傷他們越重。’女孩說完,拿起胸前的項鍊看了看,接着,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走了。我把她的話想了很久,最後想通了。下樓的時候外面已經全黑了,不過月光還是很亮。

那天正好是陶炎冰自殺的第九十九天,也就是說明天就是他的百日祭奠了,我不想再呆下去了,我站在樓下,向陶炎冰死的地方想爲他舉了個躬。但是當我擡起頭來的時候,感覺頭頂一陣風呼嘯而來,一個人如同麻布袋以牙膏砰的摔在我面前,月光直直的照在她臉上,我呆了許久,才認識正是剛纔勸我的女孩。

她的眼睛睜着很大,仰面躺在地上,身體還在如同得了癲癇的病人一樣,劇烈的抽搐。衣服上有拉扯的痕跡。腦後的濃稠的鮮血像蜂蜜一樣,緩慢的身下流動出來,在銀色的月光下映出了我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脖子上的項鍊也斷了,灑在了一邊。那心型的吊墜也摔破了。居然可以打開,而且裡面擺了兩張很小的照片,一張是她,另外一張是陶炎冰。兩人都笑得非常開心。我捂着嘴,過了好久才讓自己緩過來,然後打電話報警,接着坐在樓下的砂石地面上守着她的屍體。

原來她叫譚芮,使陶炎冰的戀人,很快,警察鑑定她爲自殺,很容易解釋,戀人自殺後的一百天隨他而去,同樣,譚芮的死也沒給這個樓層裡的人帶來太多的震撼,例行公事的詢話後,就都各忙各了。我被劉總勒令離開。但是在現場我找到了一樣東西,沒有交給警察。因爲我看見劉總和帶隊的警官親密的交談着。

是一顆檳榔。我打聽過,整個公司只有劉總喜歡吃檳榔。我在譚芮的屍體的手上找到了那顆檳榔,一顆被嚼過的檳榔。譚芮帶的那個黑色的包也不見了,不用說,自然是劉總拿走了。

第二天的下午,我沒有離開,而是打電話給劉總,我告訴他,如果不來見我,我就把那顆檳榔交給警察。他先是冷笑,不過我對他說檳榔我保存的很好,唾液也是可以鑑定的,然後他不說話,電話那邊傳來很大的喘氣聲,他答應了下班後和我見一面。

一百天以前,我站在四樓,看着陶炎冰從我面前跳下去。而這個時候,站在我面前的是那個禿着腦袋,嘴巴里依舊咀嚼着檳榔,穿着考究的公司老總。我把劉總約到了陶炎冰跳樓自殺的地方。

‘我低估你了,以爲你不過是個愣頭小子。’劉總笑了笑,這次他整個嘴巴都開了,牙齒全都黑了,他背對着紅色的陽光,看上去像沒有牙齒一樣,整個嘴巴宛如個黑洞。

‘說吧,你要多少錢?一口價,然後拿了趕快滾。’他接着說,我看得出他很急。

‘你的普通話說得很標準。’我冷冷地望着他,劉總笑了下。‘不干你的事。’

‘我只想知道到底陶炎冰爲什麼要自殺。’我接着問。劉總有點吃驚,不過告訴我,原來他虧空了公款,急於找到個替罪羊,他看中了急着結婚需要錢的陶炎冰,並以自己有內部消息來慫恿他,接着他把所有的虧空都栽在陶炎冰身上,自然,所有的事都被劉總賴的一乾二淨了。而陶炎冰的性格又非常自閉,他知道即便告也告不過劉總,只好自己自殺也不想拖累戀人。而譚芮也是被劉總從樓上推下來的。

‘是這樣啊。’我嘆了口氣。劉總有點不耐煩。

‘你到底要多少,報各價啊。’

‘我不要錢,我只是把你交給他們兩個而已。’說完,我便轉過身,離開了那棟樓。

‘你搞什麼?別以爲嚇得到我!我可不怕什麼鬼神!’劉總在後面歇斯底里的大喊,太陽沉下去了,樓道里一下就陰暗了下來。

‘別走,那顆檳榔呢?’他依舊在我身後大喊,我轉過身,從口袋裡掏出把鑰匙,仍給劉總,他疑惑地望着我。

‘我把他放在陶炎冰用過的機箱裡,你慢慢找吧。’說完,我便離開了,劉宗連忙衝了進去,我聽見了他的咒罵聲和翻找東西的聲音。

我到樓下,用以前配的鑰匙把摟裡的所有出口都封了起來。離開的時候,我依稀聽見劉總在裡面瘋狂的大叫放我出去。”陶濤敘述的時候一直很平靜。我打斷他說。

“你把他關在那樓裡一晚?”

“是的,然後我離開了那棟辦公樓,離開了那座城市,後來聽說他瘋了,有的說他從樓上跳了下來。總之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這麼說你不是在那裡摔傷的啊?”我覺得有點怪異,陶濤終於笑了下。

“是的,我回到了這裡,重新找了份工作。但是繁重的壓力依舊使我喘不過氣,可能像陶炎冰說得一樣,即使我能走出那棟辦公樓,卻走不出我心中的樓。但是當我真的跳下去後我又省悟了,既然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自然要好好珍惜,所以前輩放心吧,我不會再做傻事了。”說完,我好像又看到了以前那個性情開朗而陽光的小師弟了。

繼續聊了會,他的父母走了進來,我也要上班了,和他告辭後我走出了醫院。不過當我走進報社,看着那高聳入雲的辦公大樓的時候,我忽然感到了一陣恐慌,站在門口老半天也不想進去,我不知道,是否自己也同陶濤說的一樣,活在一棟大樓裡面。(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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