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震耳欲聾的鬧鈴後,聽到王磊叫我:“老婆!起牀啦。不然上班要遲到嘍!”我好累呀!我好不想去上班,我翻個身繼續與周公相會。
“木秭華!起來啦!不然遲到了,別怪我沒叫你。”王磊推晃了我一下。
要上班了,不然吃什麼?我極不情願的睜開眼睛。這是哪?這哪是我家的棚戶區裡的小平房?我揉揉眼睛,如此豪華的裝修,我上班掙一輩子的錢也不夠吧?
我坐了起來,喲!好大的屋子呀!大落地的歐式大窗,金色帶着絲亮的窗簾攏在窗子兩邊,既顯得高貴又很典雅。歐式的沙發擺在離窗子不遠的地方美觀又大方,牆壁上白底粉紅花的牆紙溫馨又素雅,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豪華又精美。
哎!我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怎麼如此健忘?我在俄羅斯一個叫阿地牙的城裡。昨天,阿地牙的城主使丹把我們接進了城堡裡,我是睡在他的城堡裡纔對。
我長長的無所顧及的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抻開了緊巴巴的肌骨舒服了許多。
對着牀的大窗外,可以看到碧空的粼狀白雲在遊走,陽光透過雲兒的縫隙灑下來地面上出現一塊塊的光斑,而離太陽近的雲兒被陽光染成了金紅色的了,遠些的染成金色,再遠些的染成了淡黃色,就像在碧藍的天空中綻開着一朵美麗而又絢爛的鬱金香花。只是想嗅到那濃濃的香味就要靠自己的想像了。一隻快樂的鳥兒在天空盤旋,就像在鬱金香花間翩翩起舞的蝴蝶。
天地相接處羣山連綿起伏不斷,遠遠的望去,綠意染染的吐露着春意盎然。春天好似在一夜之間便迫不及待的來了,不管還沒有完全融化的冰雪,便悄悄地的在枝頭、大地灑下綠芽,春寒料峭中透露着春意。
春回來了,連天空都跟着高興,脫去灰藍的衣裳,換上嶄新的碧藍的衣裝,水潤潤的害羞的偷瞄着春姑娘。
錯落有致的類似蒙古包的帳篷延着城堡伸向遠方,炊煙裊裊的從帳篷上升起,慢慢擴散到雲端融進雲朵裡,就這樣雲朵也沾染了人間的氣息,食了人間的煙火。
看着炊煙升起,我感到肚子餓了。我從牀上爬了起來,“你醒了?”
“凌厲峰!”一條腿在牀上,一條腿還未觸到地上的我,差點與從牀邊突然冒出來的他撞上。我怒不可遏的問:“你怎麼在這?”他爲什麼睡在我的房間裡?難道跟達雅一樣,讓我有口難言,聽命於他的,然後再利用我得到好處?達雅得到了阿地牙的鎮城之寶夜明珠,凌厲峰想要什麼?我眯着一雙眼不屑的斜睨着他。
“你沒事了吧?”凌厲峰伸手來摸我的額頭,關切的問。
我打開他的手,“我能有什麼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如釋重負。“昨晚,你躺在通往塔樓的暗道裡,眼迸鮮血,聲息全無。要不是醫術高明的米大夫及時趕來,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凌厲峰憂憂的充滿無限憐愛的述道。
“我躺在通往塔樓的暗道裡?”他點着頭。“可你爲什麼睡在我的牀下?”
“你就這麼在意嗎?”他站了起來很傷感的望着我。
我沒有回答,只是下了牀,向大
落地窗走。身體猛的被凌厲峰從後面緊緊的摟住,勒得我喘不上氣來,“放開我!”我憤怒的命令道。
“爲什麼總是拒我於千里之外?我有什麼不好嗎?”
“別忘了你曾經說過的話!”凌厲峰的手臂一點點的鬆開。我掙脫出來,轉身反問道:“那我有什麼好,值得你如此相待呢?”
“我不值得信任嗎?”
牀前方鋪着一塊色澤鮮豔奪目的古波斯梨花圖案的地毯,似乎這樣的城堡裡就該鋪這樣珍貴的地毯才相配。站在高高大大的落地窗前,陽光灑滿屋子曬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窗外的草坪枯黃裡抽出嫩綠的芽,鴿子在草地悠閒的走來走去,有一隻調皮的灰花鴿還跳到窗前,左右的歪歪頭向裡面看,也許它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好奇的瞪大眼睛盯着玻璃窗。可能它看到裡面有一隻跟它一樣的鴿子也瞪大眼睛盯着它吧?伸出嘴來啄着玻璃窗,聽着它啄玻璃發出的“噹噹”響聲,我湊近窗子跪到地上盯着它看。也許是原來看到裡面還是同類,突然間變成了碩大的人形,鴿子驚嚇得‘咕咕’的叫着,扇動翅膀掉頭飛走了。
“我不想你留有遺憾!”凌厲峰也蹲在了窗子前望着外面飛遠了的鴿子說。
“遺憾?不去找寶藏是遺憾?不理睬你這樣的帥哥是遺憾?”我把目光從窗外移到他臉上不屑的問。
凌厲峰只是望着窗外。“我只想在你最後的生命裡陪伴你,使你不孤單。”
我‘忽’的站起來。“你、你什麼、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了我的秘密?
他慢慢的站起來,迎上我尋求答案的目光。“對不起!我看到了你的病歷。”
我向後退着,眼前變得一片漆黑,凌厲峰扶住我。“爲什麼窺探我的隱私?”我低聲痛苦的問。他望着我後悔莫及,“爲什麼窺探我的隱私?”我歇斯底里的衝他吼叫着,推開他,衝出門去。
狂奔的我撞倒了正在清潔走廊的女傭,踢翻了她們的用具,她們慌亂的躲避着我,大廳裡的女傭、侍者奇怪的望着衝出城堡的我。
我在大街的人羣中橫衝直撞,被撞到的人無論怎麼憤怒、出言不遜我都不理,只是漫無目的的奔跑着,淚水跟着飄灑。
我不停的奔跑着,奔跑着,直到筋疲力盡再也邁不動一步,癱軟的堆坐在還未融化盡冰雪的枯草地上。沒人知道我的秘密,我不是一個病人,所有人會像帶正常人一樣的對我。可是,現在秘密被人知曉了,他讓我又想起來自己是一個病人,而且是一個快要離開人世的病人。爲什麼要這麼殘忍呢?我不想讓別人可憐我、同情我。
躺在枯草地上,望着天空中薄薄如絲綿的雲,寒涼透進身體。如果就這樣不叨擾一個人的默默離去,該多好呀!我慢慢的閉着眼睛,天空中的雲在一點點的變小。白雲變成了凌厲峰的樣子,我的眼睛又一點點的睜開。
他拉起我,“爲什麼不珍惜自己的身體?”脫下身上的衣服包裹住只穿了一件旗袍的我。
“爲什麼?爲什麼要窺探我的隱私?”我嘶啞着嗓子問。“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
“你看起來什麼都無所
謂,對什麼都漠不關心,可我能感到這背後有一絲憂傷,一個人面對、等待死神真的很可怕,我只是不想讓你感到孤單,請讓我陪着你好嗎?”他一臉真誠語態誠懇。
“爲什麼對我這麼好?同情我、還是可憐我?”
凌厲峰搖頭。“你相信嗎?”他盯着我的眼睛說。“是你動了我的心。”
“我?”騙子!凌厲峰的謊言太沒水準了。
“你認爲我在騙你,想利用你找寶藏是嗎?”他問着我。事實就是如此,我心裡叨咕着。“你們手上的白駱駝皮地圖在我手上,貝加爾湖、庫頁羣島,你們三兄妹連來都沒來過,我有什麼可利用你的呢?”
他接着說:“也許一切都是天意。還記得剛到伊爾庫茨克的那天晚上嗎?你從酒吧回來,突然揪住我的衣領,問‘你回來了,我妹妹呢?’你就走進了我心裡。你不用問,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凌厲峰擺着手對我說。“那時我就覺得如果可以交上你這樣一個朋友死而無憾。”
“你是說,你想跟我做純友誼的那種男女朋友?”我疑惑又尷尬的問他。
凌厲峰驚訝的問:“那你以爲是?”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羞紅着臉低頭說:“你誤會了。”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會錯了意,想想都羞愧難當,真想有個地縫鑽進去。
“可以接受我這個朋友了嗎?”凌厲峰轉到我面前,我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在未來的日子裡,我希望我能做爲你最好的朋友陪着你。”
我擡起頭望着他,他的眼睛就像純潔無暇的寶石閃着真誠的光。從確診以來,我一個人承受着所有的一切,我把這一切都統統壓在了心底,現在壓在心底裡的一切被眼前的這個人全都翻騰出來,而被他翻騰出來的一切衝撞着我的淚腺,忍也忍不住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把壓抑已久的苦悶全部釋放出來。
凌厲峰伸手摟過我,伏進他懷裡我哭得是一個個唏哩嘩啦,昏天黑地。直到頭昏眼花,眼睛再流不出一滴淚來才停下來。這時間,他讓我盡情的哭沒說一句話,只是在我哭得提不上氣來時,撫撫我的背。
當我停下來後,他問:“心裡好受些了嗎?”
我使勁的抽嗒了一下,直起身子,一雙紅紅的眼睛盯着有些模糊的他。一個人的秘密被發現,不是和那個被發現的人成爲朋友,就是成爲敵人!我慶幸我和凌厲峰沒有變爲後者。不管從前和未來,此刻我把他當成我最信賴的朋友。
“現在知道我爲什麼敢去替離亞和烏力亞死了吧?”我望着遠處天地交接的地方問凌厲峰。“對於本就是一個將死之人的我來說,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神一步一步走來的腳步聲。”我自嘲的笑了笑後說:“我並不值得阿地牙的人崇敬是嗎?我覺得自己就是個騙子。”
凌厲峰搖搖頭說:“沒有人不珍惜生命,病人的命也是命。有多少人明知自己將死,卻肯付出生命的呢?我就做不到。”
我知道他是安慰我,我會心的笑了。“我們回去吧!”剛邁出步,卻腿軟得差點坐到地上。凌厲峰拉住我,我抓着他站起來可雙腿不停的顫抖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