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打開了,那個梳着兩條小辮子的老太太出現在門口,手裡拄着一根似龍的藤杖,那龍的形狀分明就是放大了的戒指上的圖騰。
老太太一雙厲眼盯着我使我感到害怕,她的目光如炬、深邃得見不到底,卻可以輕而易舉的看穿別人的心思。如果一個人輕易被人看穿,無異於赤裸裸的沒有穿衣服站在別人面前。
老太太邁步進來,我和木梓清向後退着,逼迫我們娶她的重孫子,現在又想做什麼?她一把抓住我和木梓清的手臂,嚇得木梓清大聲的尖叫着,她的尖叫聲還跟她小時候一樣,可以震裂我的耳膜。
既然沒有退路那就只好一博,我瞪大眼睛盯着老太太那雙藍得如貝加爾湖、湖水的眼睛,絲毫不再躲閃。
木紫軒隨後跟進來,“老人家,這是幹什麼?”木紫軒見老太太抓着我和木梓清的手臂不放,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畢竟我們是親生的同胞姊弟。
老太太嘴角上翹笑了,本以滿是皺紋的臉更加細密了。“該來的總歸是來了。”她鬆開了我和木梓清的手腕,我和木梓清晃動着被捏麻了的腕子,一個老太太怎麼就那麼大的力氣呢?
凌厲峰從門外闖進來,繞過老太太沖到我面前抓住我的雙肩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你沒事吧?”
我尷尬的推開他,“沒事。”
從門外進來兩個壯漢架住凌厲峰向外拉,“喂!拉我做什麼?”凌厲峰掙扎着。
老太太揮揮手凌厲峰被拖了出去,達雅跟了出去把門關上了。“他、他和我們是一起的。”看着凌厲峰被生生的拖走,我怕他會有什麼意外急忙解釋。
“狼兒混到羊羣裡了。”老太太用龍形藤杖敲了敲地,似乎要發怒,我看着她的樣子不敢在做聲了。
“易叢飛是你什麼人啊?”她坐到了桌旁的椅子裡。咦!這時我才注意到,原來她也會說漢語!爲什麼還‘達雅、達雅’的不說我能聽得懂的語言呢?
“易叢飛誰呀?”木梓清轉而問我。
“易叢飛是我姑爺。”
“噢!”她很驚奇的打量着我,“你不是他的親孫女嗎?”
我搖搖頭。“我們三個姓木,我們的父親是她的姑姑、姑父養大的。姑爺、姑奶是我父親的養父母。”我向老太太解釋着然後走過去恭敬的問:“老人家認識我姑爺?”
“有過一面之緣。”真沒想到我姑爺還曾經來過俄羅斯從前的蘇聯!“六十多年了!”老太太嘆氣道:“六十多年前,易叢飛千辛萬苦來取保存在達雅村的半張白駱駝皮地圖,之後回到了中土便杳無音信。”老太太閃着湛藍的眼睛憂憂的說。
半張白駱駝皮地圖是姑爺從達雅村取回的!如果老太太說的是真的,那這張白駱駝皮地圖在很早前就被分開了。難道我家族的人只帶走了半張地圖嗎?
“您知道白駱駝皮地圖?”木紫軒走過來搬把椅子坐在老太太旁邊。
“我達爾瓦家族是白楊部的護衛將軍,是白楊部忠實的守護者,白楊部首領把達爾瓦家族視爲心腹,我身爲達爾瓦家族的族長,怎麼會不知道我們家族保護了幾代的白駱駝皮地圖呢?”
“老人家!”木梓清一邊搬着
椅子一邊迫不及待的問:“白駱駝皮上的圖真的是藏寶圖嗎?”
終於有一個人可以給我們講解一下關於白駱駝皮地圖的一切了,我們三姊弟把老太太圍了起來。“對於我們部族的人來說,那是先人的墓葬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祖墳,可是對於外族人來說那就是個寶藏。因爲我們自從建立部落以來,首領們過世後都會葬在那裡,每一位首領入葬時的陪葬品更是豐厚,而且埋葬先祖首領們的地方山形奇異、風景秀麗,便有人傳言那是龍穴。”
到人家的地界來尋寶藏結果是來挖自己的祖墳!我們三個的心情都有些異樣,誰家的祖墳被人挖了也會罵人的,而且會跳起腳來祖宗八代的絕罵那挖墳人的。可我們三個現在要幫着那個馬成去挖自己祖先的墳,這可真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我們三個的感受。剛纔還饒有興趣的問關於白駱駝皮地圖的一切,這會兒全都沉默不語、低頭暗思。
“怎麼啦?”老太太一雙犀利的眼睛環着我們三個。
“您知道到我們是幹什麼來的嗎?”我羞愧的擡起頭來問她。
“不是來找白駱駝皮地圖上,你們認爲的寶藏嗎?”這老太太似乎早就知道我們的來意。
“可我們一開始並不知道那墓葬裡埋葬的是我們的祖先。”我低着頭不敢擡頭看她,來挖自己祖先的墳真是太大逆不道了。
“怎麼?現在知道是自己祖先的墓葬,感到自己無恥了是嗎?”老太太一點都不給我們留情面,我們三個把頭埋得更低,如果有條地縫我真想鑽進去。
“我們不去了!就算那個馬成要了咱們的命也不去了!祖先們躺在那幾百年了,我們這幾個不孝的子孫卻要去驚動他們,何等的大逆不道啊!”木紫軒躍起慷慨激昂一翻,然後看着我和木梓清。
“行!你說了算。”我望一眼木梓清說,木梓清點頭。
“要去!一定得去。”老太太的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我們三個都把目光聚向她,盯着她梯田一樣的臉,貝加爾湖一樣的藍眼睛,眼裡充滿了疑惑。
“三百多年前‘雅克薩’之戰後,白楊部放棄繁衍、生息、守護了幾代的故土還有被外族人視做龍穴的祖先墓葬,追隨在中土建了國家的滿清皇帝而去。爲了使後人不忘曾經養育祖先的故土,在白駱駝皮上繪製了曾經的疆域還有埋葬祖先的墓葬所在。”老太太不慌不忙的講述着,我們又圍坐在她身旁聽她講。
“其實白楊部一直是滿清王朝東北邊疆的守衛者。早在努爾哈赤建立大金之前白楊部的先祖們就與其並肩做戰,當努爾哈赤統一女真建立大金,白楊部奉命一直駐守在貝加爾湖和庫頁羣島一帶,其實說白了就是爲守衛祖先的陵墓。入主中原是祖先們的雄心壯志,可那畢竟不是我們熟知之處,萬一有一天被人家趕回來怎麼辦?所以努爾哈赤把‘金場子’淘來的金子都化成金錠送進了祖先的墓穴裡,還把征服各部所得來的金銀財寶統統送進了墓穴裡,卻從未取出過一件。後來他在建州稱汗再也沒有回來過,白楊氏就一直守在這裡,直到那些紅毛鬼子侵打到黑龍江邊上,‘雅克薩’之戰暴發。”聽老太太這樣講,我們三個心裡清楚了,原來白駱駝皮地圖上所繪製的墓葬還真的是個
大寶藏。
老太太讓我們按圖去尋難道想,讓我們把那些藏在墓穴裡的金銀財寶都挖出來嗎?“您讓我們去是、想,是想……”我擡頭瞥了她一眼低下頭問,“是想讓我們把裡面的金銀都取出來嗎?”
“幾百年來想找到龍穴得到寶藏的人何止千萬!可至今爲止都沒有人能真正的到過埋葬祖先的地方。”
“是因爲沒有圖嗎?”木梓清想可能是沒有白駱駝皮地圖的原因。
“是這個人沒有出現。”
有了圖不就可以找到了,還要什麼樣的人呢?“人?”我們三個異口同聲的問。
“一個可以阻止災難的人。”災難?地球毀滅嗎?難道有人可以阻止地球毀滅嗎?那不過是瑪亞人的傳說,難道薩滿教也有這樣的傳說嗎?
“我說的不是天災,是人禍!”這老太太能感應到我在想什麼!我驚瞪着眼睛望着她。
“那現在這個人出現了嗎?”木紫軒問。
“阿琪瑪瑪大薩滿曾經預言,會有三位白楊部的後人回來找先祖的墓葬,那個人就在其中。”木紫軒一副捨我其誰傲視一切的高昂起頭。
“這一切你們都不知道嗎?”突然老太太意識到我們問的和她講述的,做爲白楊氏的後人都應該知道的。她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着我們三個,似乎我們是冒牌的。
我急忙解釋說:“我爺爺在我父親三歲的時候就暴死在哈爾濱了,所以父親被姑爺收養。我三歲時、弟弟出生一個月前,姑爺又去世了……”
“什麼?易、易、易叢飛他過世了!”老太太大驚,湛藍的眼睛裡溢出淚花來。
“是呀!我三歲的時候姑爺過世的,算起來已經三十多年了。所以我們並不知道有關家族的事。零星的傳說是我們家是旗人,曾經擁有大片的土地,可謂富甲一方,後來卻敗落得連個農家都不如。”我像念流水帳一樣叨咕着我所知道的,並沒有注意到老太太的變化,一味的解釋着原因。
木梓清碰碰我,我才發現老太太貝加爾湖一樣的眼裡盈着晶晶的水,我也吃了一驚,看來她與姑爺的關係不一般吶!反正不只是一面之緣這麼簡單。
我握住她滿是青筋的手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您老節哀。”我感到她的身子一陣顫抖,兩滴滾燙的淚落到我手背上。
我的心一顫,人說‘問世間情爲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死亦何難?沒了思想、不會痛苦,看看眼前這位白髮蒼蒼的老太太,煎熬了六十多年!其心中的苦不是用語言能所表述的。“他臨去前說了什麼嗎?”老太太的聲音有些顫。
姑爺去世時我才三歲,而且還是虛歲,我哪裡會記得姑爺臨死時說了什麼呢?我望望她想起了母親說過姑爺斷定自己見不到木紫軒的話,便說:“記得母親說過姑爺臨去時說,這一個我是看不到了。”
“該來的來了,該走的也得走了!”老太太站起來拄着龍形藤杖向門處走,突然我發覺把我和木梓清攥得直甩手脖子的老太太蒼老了許多,佝僂着背、拖着似有千斤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往門口挨。看着老太太的背影一股思緒向上翻涌,酸酸楚楚的兩行淚無緣無故的流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