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揚山。
沐浴在晨光下的山林,在此刻顯得是那麼的靜美秀麗。
藍上蝶竟真的像是一隻蝴蝶,在林間飄飛閃動,身姿靈動如風。她在跟蹤一個人,一個馬上就要喪命的死人。
以萬鶴羣的氣功修爲,自然是發覺不到身法飄忽的藍上蝶。
是以她這時倒也比較放心。
按道理說,她其實不該再爲靖道司去做任何事。
但直覺又告訴她,這個萬象門的少門主,似乎牽扯着一件大事。
她也很想看看,是誰在背後想要暗害天嬋。
萬鶴羣今天一大早,就孤身一人,從萬象峰走了下來,在這片山林裡來來回回的轉了許久。
藍上蝶跟在其後,感覺此人好像是在找什麼人。
可半個時辰過去了,萬鶴羣竟依然還是在這片密林間徘徊不前,他就是這麼單純的來回轉圈。
藍上蝶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
熹微的晨輝,穿過枯槁的枝椏,灑入林間。
萬鶴羣的身上繚繞着淡淡靈氣。
藍上蝶雙眸一瞪,暗忖道,莫非此人在修煉氣功?
她心底的猜測很快便得到了印證,果不其然,萬鶴羣在又疾步快走了一圈後,便開始盤坐在地上,吞吐調息,吸收着那漂浮於天地間的濃濃靈氣。
藍上蝶目中含着一縷詫異,心想此人爲何不在萬象峰上靜修氣功,反而非得跑到這麼一個偏僻無人的地方。
奇怪。
藍上蝶心中疑雲滿布。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遠處的萬鶴羣。
就在此時,萬鶴羣的周身上下,忽然波盪出一縷縷豔紅如血的雲煙,林間頓時被這層紅煙給籠罩掩蓋。
紅煙激盪,一時間使人目難視物。
藍上蝶卻看得無比真切,臉色變了變。
她沉吟半晌,轉而身影一晃,迅速離開了此地。
當藍上蝶的身影消失半天之後,萬鶴羣才悠悠然的睜開雙目,此時他嘴角噙着一絲若有似無的詭異笑容,自言自語道,“派人跟蹤我?那我就將計就計,矇騙一下你們。不過這‘噬血九轉功’還真是強大,我只運轉了短短三個周天,便感覺精力充沛,渾身似有揮之不竭的靈氣。”
他緩緩站起身來,而後循着山路,朝萬象峰行去。
……
枯藤老樹,小橋流水。
鷹揚山外圍的一個小鎮,有戶人家。
這家主人早已遠足他鄉謀生,可這幾天院裡卻有了人。
王子期還在讀書。
他坐在東窗下,手裡捧着一本泛黃的古籍,看的是津津有味,如癡如醉。世上彷彿沒有什麼事,能比讀書更讓他覺得有趣味,有意思。
飯,早飯。
幾樣簡單又不失味道的鹹菜。
一碗粥。
飯食自然不是王子期預備下的。
這兩天住在這個院子裡的人,除了他,還有那殺人不眨眼的‘閻王更’兄弟二人。任誰都想不到,王左王右竟然還會做飯,並且做的還不差。
王子期放下了書,端起碗,閉目深吸了一口氣,不由讚道:“很香,有點兒京城‘四季粥鋪’的味道。”
王右冷冰冰的道:“喝。”
王左笑眯眯的道:“喝吧,這個小鎮太過清苦,也沒有什麼山珍海味供你食用,果腹而已,待你回到京城……”
王子期揮了揮筷子,淡然道:
“很好,這就不錯。京城又有什麼好,無非是地方大一些,房子大一些,碗精緻一些。粥還是那碗粥,鹹菜也還是這味鹹菜。”
王左嘆道:“人總是會變的,你跟以前確實不一樣了,那時你錦衣玉食,活的漂亮,連下轎都要踩在十六七歲的少女背上,沒想到你在荒州隱姓埋名的這些年,竟好似是換了一個人。”
王右默不作聲,正在跟自己的那碗粥較勁。
他不喜歡這麼輕淡寡味的飯菜。
他真懷疑王子期所說的這番話是不是反話。
王子期卻不再說話,美美的喝了一口粥。
早飯吃完,便是午飯。
午飯吃完,就是晚飯。
晚飯時,王右卻不在。
王子期和王左對面而坐,各自捧着碗,埋頭大吃。
半晌後,王子期終於忍不住問道:“他人呢?”
王左道:“他去殺一個人。”
王子期皺眉道:“殺誰?”
王左回道:“風刀塢的掌教。”
王子期狐疑道:“風刀塢…若我沒有記錯,這一任風刀塢的掌門,名叫衛滄瀾,此人的氣功修爲雖上不了檯面,但在荒州,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你們殺他做什麼?”
王左道:“栽贓嫁禍。”
王子期道:“你們三番兩次所說的天嬋究竟是何人?”
王左苦笑道:“我也說不清此女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她名義上是當朝武后的侄女,暗裡卻是我靖道司中州監察府的一府之君,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乃是百草園桃園內的第一真傳弟子。”
王子期道:“這個女子很受司主器重?”
王左沉思片刻,慢聲說道:“在司主心中,此女的重要性,或許已能等同於我和王右。”
王子期奇聲道:“有這等事?”
王左挑了挑眉,嘆息道:“你離開司主太久,司內如今已不是當年我們所效忠的那個靖道司了。”
王子期目露笑意,揶揄道:“連你們都不敢光明正大的除掉此女,看來她還真是深受司主的垂愛。”
王左道:“所以我們才需要你的幫助。只要這次能順利得到‘文王六十四卦’,我相信司主定然會變回以前那個殺伐果斷的太陰真人,而不是現在這個不問世事,一心避世的靖道司司主。”
王子期道:“你兄弟二人幫我壓抑住了體內的‘無明妖火’,按理講,我的確是該盡心盡力的幫扶你們。只不過……”
王左疑問道:“不過什麼?”
王子期凝注着他的眼睛,語氣真摯的道:
“我們已認識許久,有些話,我也不必拐彎抹角,旁敲側擊。我的意思是說,司主大人既然將此女擺到了這個位置上,那麼就一定是有其用意,而此刻你們想要殺死此女的初心,似乎並不全是爲了靖道司好,反倒是有些排除異己的心思藏在其間。你要知道,我現在重新臣服於司主,是隻忠於司主一人,而並不是想成爲某人手裡的一柄劍。”
王左愣道:“難道她私自放走長生殿那兩個妖道的這件事,還不足以改變你對她的看法?”
王子期哂然笑道:“你還是不懂司主的心思。”
王左鄭重道:“還請賜教。”
王子期凝神道:“司主大人,神機妙算,運籌帷幄,焉能算不到此女跟那呂光情意綿綿,藕斷絲連,恐怕這次天嬋放走呂光和白鬼,也是在司主的意料之中。司主肯定是另有所圖,不一定非得是擒住呂光他們。”
王左聽着,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王子期繼續道:“這個計劃本不必弄得如此複雜…也罷,我就替你們謀劃謀劃。司主大人的心思,應該是想讓天嬋死在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