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光還有一事不明,於是問道:“剛纔那鍾凌你已見過,他對我敵意很大。昨夜我陰神出殼想要迷惑住他。爲何陰神還沒近其身,便砰然散去?”
梅八角纖手拍向呂光肩膀,鼓勵道:“你的道境還是太低。你沒發現嗎?其實道境與煉氣境界是對應的。”
呂光坦然笑道:“我當然明白。只是……”
梅八角打斷道:“此谷靈氣漫溢,對陰神的壓迫力非你所想的那般簡單。當日秦驕在心神大震的情況下,才被你有機可趁。而多數修真者,在修至煉氣第五層以後,真氣充盈全身,即便睡眠之中,你也很難侵入其腦海。”
“靈氣是道人剋星,殊不知陰神也可彈指間遁入修真者腦海之內,二者相生相剋。”
梅八角說完此話便凝神不言。
因爲青蘿已從院門中走出來。
梅八角竟是來帶青蘿隨她一同前去桃園的。
呂光皺眉道:“青蘿的身份不能暴露。”
“我明白。”梅八角應道,“真傳弟子可以配有一名侍女。我挑選自己的表妹,絕無任何人會懷疑。”
呂光知道,真傳弟子纔是百草園的核心,權力頗大。
“也好,畢竟青蘿來至百草園也有一件她自己的事要做。”呂光放心的點點頭,認識梅八角以來,她從未口出虛言。
青蘿眼含不捨的望着呂光,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呂光站在原地佇立良久。
“大哥,你在這裡做什麼?鍾師兄在靈膳殿發放丹藥呢。你還不去?”
呂光擡頭一看,卻是那老實淳樸的肥壯少年姜小虎。
“丹藥?”呂光有些疑惑,“外園弟子也有此等福利?”
據他所知,百草園確實會定期給弟子派送靈丹妙藥,爲其增強修爲,但那也僅僅限於內園弟子,何時這低等卑微的外園弟子竟也有此待遇了。
外園弟子的身份令牌統一會掛在腰間,姜小虎瞟了眼呂光腰處的青竹令牌,眼睛眯成一條線,笑道:“只有每年新入園的弟子,才能領取一枚‘暴氣丹’。走!呂師兄,我們快去。”
暴氣丹!
呂光聞言,眼皮不禁一跳。
丹分九品,一品最低。
這暴氣丹他曾聽梅八角提起過,乃是煉氣修行者極爲看重的一味三品丹藥!
此丹以火靈參、雲州雪蓮、中州阿膠……等等珍貴藥材,煉製而成,一粒入腹,便能使人丹田氣海中的靈氣在短時間內增加數倍。
這等丹藥,在俗世異常貴重稀缺!
不想這百草園卻是拿其派發給園中身份最卑下的外園弟子。
財大氣粗!
呂光現在才切身體會到百草園爲何被稱爲中州第一大修真門派。
一路上姜小虎都在喋喋不休的說話,唧唧呱呱。
他不停的跟呂光講述着園中一些稀奇百怪的事情。
“嘿嘿,呂師兄,我看你特別面善,就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
姜小虎撓着頭憨聲笑道。
朋友。
呂光心中生疑,深深的看了一眼姜小虎。
他沒料到與他僅有一面之緣的姜小虎竟已將他當作朋友。
在外園這荊棘滿布的環境中,很少有似姜小虎這樣赤誠心善之人。
“小虎,你似乎是在故意接近我。”呂光運籌帷幄,肥胖少年躲躲藏藏的眼神瞞不過他的眼睛。
姜小虎寬厚的身軀明顯呆滯了一瞬,他先前還盡是欣喜之色的臉龐,頓時尷尬無比,吞吞吐吐的道:“呂…呂師兄,不是我,是阿姐讓我接近你的,阿姐說你認識梅八角。她是想做…想做梅八角的侍女。聽說真傳弟子有權利在外園挑選一名弟子帶入內園。”
“所以才讓我接近你。”
“我們絕無惡意!阿姐她也是想快點成爲內園弟子,我保證句句屬實,若是有半句謊話,就……就讓我今生今世再也吃不到紅燒肉!”
少年生怕呂光不信,面紅脖子粗,鄭重其事的發誓道。
對於一個胖子,說下此等重話,實乃是天下最惡毒的誓言。
呂光只有相信。
其實他聽完此話,心中早已有了眉目。
呂光思考片刻,看着姜小虎如坐鍼氈的模樣,不由得笑道:“你還真是個實誠人,半句瞎話都不會編。我一問,你自己倒全招了。這麼說,你們已經觀察我很久了?”
姜小虎見呂光笑容中泛着陰冷之色,嚇得雙手急速擺動,肥臉憋的通紅。
“不,不是的!呂師兄,你昨晚就已經在外園出名了,大家都知道你是走後門進入百草園的廢……”
姜小虎偷瞄着呂光,戰戰兢兢,廢物兩個字他實在是不忍說出口,擔心傷害呂光自尊。
縱然他也看出呂光只是一個連氣脈都未曾打通的凡人。
呂光聳聳肩,笑道:“廢物,是吧?”
“不,不是我說的!昨晚你沒去用膳……是鍾師兄在靈膳殿當衆說的。”姜小虎看呂光似乎沒有生氣,瞬間長吁一口氣。
鍾凌。
呂光神色驟冷。
鍾凌雖然只是三葉弟子,與外園弟子同等輩分,但因其身兼外園執事一職,管束衆人,威嚴懾人。
儘管只跟鍾凌接觸過幾次,但呂光也清楚明白的知道此人乃是一個奸猾惡毒的小人。
欺軟怕硬。
對秦皮諂媚討好。
對外園弟子肆意欺凌侮辱。
呂光神色陰晴不定,與姜小虎踏入靈膳殿。
殿中人羣整齊排列成一行,鍾凌微閉雙目,氣定神閒的坐在殿門處,竹椅微搖,旁邊桌上擺放着一個褐色的檀木藥盒。
晶瑩潔白的丹藥陳列在藥盒之內。
香味四溢。
呂光排在隊伍末尾,縱使他氣海已碎,體內毫無靈氣存在,要這‘暴氣丹’並無大用,但他打算將此丹讓小白服用。
赤睛白虎身爲天地間的奇獸,體內本來就蘊含着大量磅礴的靈氣,這也是爲何當初那秦驕費盡千辛萬苦也要得到小白的重要原因。
暴氣丹正好可以讓小白溫補一下獸身。
“呂光,你要此丹又有何用?純屬浪費!”
一個個弟子在領取着暴氣丹,輪到呂光之時,鍾凌卻是從搖椅上慢慢的站起身來,嗤笑諷刺道。
“修真者周身上下,有靈氣勃發浮動。你連煉氣第一層都沒踏入,吞服此丹,簡直是暴殄天物!”
鍾凌大義凜然的繼續說道:“今年丹藥的數量有些不足,不如你將其讓給其他同門吧。”
呂光舔了舔嘴脣。
氣海破碎被封,氣運被奪。
他現在全身的確沒有絲毫靈氣逸動,但他曾經疏通打開的氣脈卻是完好無損,只因氣海內毫無靈氣噴涌,無法滋潤全身筋骨皮肉,故而在別人看來,他跟普通人沒有半分差別。
呂光暗暗咀嚼着這些話,他心中已然明白,從昨日將自己單獨安排在一個房間開始,到現在領取丹藥一事,鍾凌不止對他有深有敵意、處處針對他,還變着花樣在整治自己。
呂光凝眸不語。
鍾凌的話立時得到很多弟子的贊同。
衆人附議。
一個富家公子眼神瞟向呂光,淡淡的道:“鍾執事此言甚妙,‘暴氣丹’本身是門派發送給我們新入園弟子的福利。若是給一個連氣功都沒有修煉過的廢物服用,豈不是說,一隻貓、一條狗也能來領取丹藥?”
“你說什麼!”姜小虎怒目瞪着那俊逸非凡的富家公子。
“不服氣?廢物是說他,又不是說你,你倒急切。沒聽鍾師兄昨晚所言嘛,這小子其實只是那西陵郡梅府的一個下人,哪裡是什麼梅師叔的表弟,荒謬!”那富家公子神情輕蔑的道。
“你!你!”姜小虎怒聲道,“住口!休要出言侮辱呂師兄!我姜小虎最好抱打不平。今日便要……”
姜小虎似是性格本身如此,嫉惡如仇。
他眼見面前這富家公子盛氣凌人的姿態,讓自己萬分厭惡,他已然忍耐不住,雙手握拳,欲要衝至那人身前。
鍾凌面帶笑容,站在殿門處竟毫不作爲,也不制止這將要發生的衝突。
呂光瞥了眼鍾凌,心中已有決斷,他擡手攔住姜小虎的身形,道:“小虎,鍾師兄之言也並非沒有道理。這丹藥我就先不要了。”
呂光餘光一掃,那富家公子腰間的令牌映入眼簾。
鍾涼。
呂光眉頭微蹙,鍾凌……鍾涼,再看鐘凌臉上那詭異的笑容。
呂光洞察秋毫,立刻明瞭。
他轉身向殿外走去,臨了回頭望了一眼鍾凌。
殿中人羣譁然不止,他們似是沒有想到呂光竟會隱忍不發,居然沒有任何反駁的話語。
“呂師兄!”姜小虎擡腿向呂光追去,呼喊道,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富家公子。
大殿中議論紛紛。
“果然!那小子根本就不是梅八角的親戚嘛!”
“真傳弟子在百草園中地位斐然,此子若果真與梅八角有所瓜葛,哪會忍受這種怨氣?”
那富家公子鍾涼緩步挪至鍾凌身前,低聲道:“沒有激怒他,怎麼辦?”
“哼!本想生出風波,尋其把柄,好將此子問罪。”鍾凌聲音極輕,但眸中寒意很重,“世子已傳令三天,不能再等!今夜一不做二不休……”
…
春夜,萬物萌芽欲動。
天字九號房。
在屋中閉目靜坐的呂光也在蠢蠢欲動。
他在等待天黑。
天終於完全黑了。
因爲他想陰神出殼,施展道術,去殺一個人。
不,是兩個。
呂光從蒲團上站起身,推開屋門。
鍾凌和鍾涼卻恰好站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