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憑空在呂光神竅念頭內升起,宛如清澈的泉水,不帶一絲雜質,聲音中蘊含着深深的疑惑,還有一絲似有若無的茫然。
“你是何方妖孽,居然陰神奪舍,強佔他人身軀!”呂光心念一動,天靈蓋處金光一閃,陰神頓然出殼,化成一縷金芒迅速鑽入梅八角的腦海之中。
“嗖。”
無聲無息之間,那先前的聲音變得更爲冷淡。
“不關你的事。”
呂光引動陰神,瞬即洶涌澎湃的念頭自金色陰神之內散發出來,眨眼間就佔據了梅八角虛無空曠的腦海。
“住手。”
那聲音中流露出一絲慌亂之意。
“哼!”
呂光冷哼一聲,他陰神侵入梅八角腦海之內,察覺到這女子居然神竅已開,其中還盤留着一道神魂氣息。
“是你,我記得你。”那聲音中有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詫異。
“對,我們曾有一面之緣。我是該稱你爲梅小姐呢?還是……”
“我就是我。梅八角是我,前朝公主也是我。”那聲音搶先說道。
呂光運轉陰神念頭,發現梅八角的神竅此刻已全部被這縷神魂佔據填滿,他心知那原先的‘梅八角’已徹底死去了。
“那年這人病入膏肓,將要死去。如果不是我陰神奪舍,此人的肉身軀殼也早已化爲一抹飛灰了。”
“這樣啊…看來你也並非那心術不正的邪派道人。”呂光點頭道。
他心思轉動,陰神旋即迴歸到肉身本體。
原來三年前梅八角病情嚴重,心神在消散之時,才被這所謂的‘前朝公主’給陰神奪舍,佔了軀殼。
即便梅八角沒有被此道人陰神奪舍,恐怕那時也會香消玉殞,一命嗚呼。
他睜開雙眼,看向坐在牀邊神色間滿是擔心的梅員外,若是將此事的真相告訴了梅員外,定然會令其痛心疾首。
垂暮之年,受不得大悲大痛。
呂光故意裝作疲憊勞神的樣子,緩聲說道:“老先生不必憂心了。你女兒確實被一絲道人的邪氣給侵擾迷惑了。這種邪氣不同於妖氣迷惑人心念頭,而是直擊人的靈魂深處,所以你女兒纔會性情轉變。”
“現在不妨事了,適才我已將你女兒體內的邪氣用道術完全消滅了。”呂光繼續說道。
他不想將那殘酷的現實讓這老人知道,於是想出這個辦法,來寬慰老者,至於以後的事情,只能是再跟這‘梅八角’談一談了。
“謝先生!多謝先生!多謝先生施救於小女。”梅員外一聽此話,他旋即跳起身來,不住的彎腰向呂光拜謝。
不知何時,牀上那美麗的女子卻是睜開了一雙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呂光。
那眼神中有欣賞,有讚許,有好奇,有驚訝,還有着一份莫名的情愫。
……
朱溫也正在用這種眼神盯着一個青年男子。
這是她的閨房。
她白日間在外人面前是一身男裝打扮,此刻夜間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已卸去僞裝,並去下了胸前的束縛。
火燭散發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臉上,使得整個屋子都憑空生出了一種綺麗的春色。
她還是穿着那身鮮豔亮麗的紅袍,她像是才洗完澡,從木盆裡剛剛出來。
她及腰的長髮溼漉漉的,水,一滴滴的落在光滑平整的地板上。
她身上只有這一件衣服。
她的眼中只有面前這個身着銀色錦袍的青年。
“公子怎麼突然來到,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她的聲音很軟,就如同她的身體一樣,她整個人竟已靠在這青年懷裡。
“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大的,何況,你還是一頭豬妖。你休要媚態盡露,徒費心思了。”這青年伸手推開朱溫,面容冷峻,低聲說道,“先說正事,血饅頭煉製的如何了?”
朱溫目中閃過一絲不爲人察覺的慍怒,她低下頭梳理着自己的秀髮,緩緩的道:“還算順利。再有兩滴處子心血,就可煉製出來了。”
“哼!快兩個月了。你進行的也未免太慢了。”銀袍公子面色更加冷冽,微帶怒意的道。
“哎呦!我的秦大公子。你以爲處子那麼好找啊。西陵郡城雖然偏居一隅,地處大坤邊境,但民風極其開朗,未出閣的姑娘小姐裡,十個倒有八個不是處子之身。”
“如非這樣,我用得着女扮男裝,多方試探,費盡周折嗎?還不是得確保萬無一失嗎?破了身的女子心血,毫無用處,我也是不想浪費時間罷了。”
朱溫長篇累牘,這番話竟說的很有道理。
這青年男子姓秦,當然只能是秦驕。
秦驕只得聽着。
因爲他確實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的理由,只因他也知道朱溫所說的話都是實情。
西陵郡儘管人口衆多,但城內未出閣的女子數量很是有限,並且還得滿足是處子的要求,還得防備着不被雲州監察府發現。
“四十九滴處子心頭熱血……四十九條人命。你以爲西陵郡郡守爲什麼連一道摺子都不上奏給坤侯?還不是有我在爲你們陰煞門遮掩庇護!”秦驕傲然的道。
“知道公子對我的好。我要以蒲柳之姿,常伴你左右,公子又是不肯。奴家…是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了。”朱溫嬌媚的笑道,眉間春意濃濃。
“羅克敵呢?”
秦驕奇怪的道,他快馬加鞭從中州來至西陵郡後,進入監察衛軍府邸,卻是沒有看見那個一向對他忠心耿耿的護衛長。
“他死了。”朱溫很隨意的說道,對於西陵郡的監察衛軍,她絲毫不掛在心上,她的目的很簡單,也很直接,她就是來此地收集處子心血的,至於其他人的死活,與她一概無關,她也不可能真心甘受靖道司的驅使,去完成一些日常的監察任務。
秦驕心頭一顫,臉色微變:“怎麼回事?”
“有人發現了你?”
“道人?”
秦驕連連發問,他倒並非對羅克敵的死感到心傷,他是擔心他與朱溫密謀之事,是否敗露,被他人知曉了。
“有頭妖狼是梅府的護院教頭,這幾日我正準備將那梅府小姐剖心挖肺,那頭妖狼竟跟一個道人在前兩日殺死了羅克敵。”
朱溫想起那巷子中的道人,眉梢的春色更加濃郁,自那夜與呂光陰神鬥法之後,已過了兩日。她果真沒有再去找梅府的麻煩,因爲她一直在等呂光的答覆。
她很希望這名散修能夠加入陰煞門,壯大門派實力。
畢竟任何一個成就金色陰神的修道者,所修煉的道術,都是極其珍貴厲害的。
“妖狼?”秦驕皺眉,“究竟是怎麼回事?!”
朱溫看秦驕竟是十分在意這件事,她急忙收斂心神,將那日發生的事情講明說清。
秦驕聽完,沉默不語。
他手中把玩着朱溫的秀髮,來回搓揉,忽然用力一扯,朱溫痛呼一聲。
“啊~~怎麼了公子?”
“你說的那小道人,很有可能是我認識的人。”秦驕神色陰冷,他越想越覺得事情沒有這般簡單,那妖狼和道人偏生就去跟蹤羅克敵,還二話不說的將人殺死。
他腦海中驟然閃過一個身影。
“呂光!”
秦驕心底深處竄出一股怒火,猶如火山爆發,他面色猙獰的道:“一定是他!這才短短不到半年,那個小子居然可以陰神出殼!”
“是誰?”朱溫好奇的道。
“一個該死的人!”
秦驕恨恨的道,雖然他盡力在剋制着自己的情緒,但他眉宇中透出的煞氣,還是令朱溫感到一陣心悸。
朱溫微微蹙起柳眉,在她的印象中,秦驕身份顯赫,一身氣功得自雲陽劍派真傳,遇事從來都是平靜對待,很少露出這種憤怒癲狂的神色來。
秦驕心中既怒且驚。
怒的是去年那個螻蟻般的少年,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給逃走了。
但他憤怒的同時,心中更多的還是震驚。
他對去年發生在西陵郡邊城的事情,一直都如鯁在喉,記憶深刻,當日他記得很清楚,如果不是那頭赤睛白虎,呂光必會死在羅克敵的刀下。
從當時的情形來看,那個少年還只是一個剛剛聞道開竅的小小道人。
而這才過了短短半年,對方竟是能夠跟朱溫陰神鬥法,相持不下。
他很清楚朱溫的道術,詭秘多變,就連他全力施展水雲劍氣都未必可以輕易將朱溫斬殺。
修道者與修真者之間的爭鬥,玄秘深奧,瞬息萬變。
因爲修道者攻擊人心神念頭的道術實在是太過龐雜,就算修真者有靈氣護住腦海念頭,可總有疏忽大意的時候,一瞬之間,就有可能被修道者出殼的陰神給中傷了精神念頭。
那種傷害是看不見摸不着的,可一旦成真,簡直比肉身的傷痛要厲害千百倍!
一個修真者的腦海念頭若是受到侵害,那麼縱然再是氣功深厚,也是沒有還手之力的。
幸好,修真者納入丹田氣海中的靈氣,便是修道者陰神的天然剋星。
秦驕越想越怒,他突然手指用力,竟是拽下了朱溫的一根長髮。
“公子?”朱溫雖然感到頭皮一陣疼痛,但是全身卻涌出一股異樣的感覺,酥酥的,麻麻的,她身體更軟,竟是完全的倒在了秦驕身上。
“你陰煞門不是一直想要混入百草園嗎?你去給我殺了那個道人去。”秦驕神色陰狠的說道,“殺了他!我就幫你。”
秦驕渾身涌起一股兇橫的氣息,低聲重複着。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