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九十三年,二月十一日
葵花居一衆人等回家時,因爲沒開櫻花過來,是以只能徒步走回去,悄然離開杏山到市區,再避過一些深夜會有極旺人氣的紅燈區或者酒吧街,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他們的家──葵花居。
「你們的家真的在這裡?」
此時的錢麗儀早在衆人回到市區那刻轉醒了過來,因爲不知李佳雲還有沒有手段,她在醒後就跟著易龍牙他們,沒有提出要回她家的要求。
「和他們一起,會安全得多。」
很輕易地就作出明智決定,現在她和身爲傭兵的孫明玉等人在一起比什麼都來得可靠,作爲一間公司的領導者,她的智能和果斷不容忽視。
不過,安全歸安全,當她來到葵花街前,就算已被菲娜提醒,結果還是給街道的形象和氣氛嚇著,困惑地望了孫明玉一眼,老實說,從這街口看進去,可謂一片死寂,絕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我們就是住在這裡。」孫明玉坦然的微笑說道,她住了這麼多年,對於外人初見葵花街的疑惑,她也見識了不少。
一旁的莉莎亦附和說道:「放心,裡面沒有什麼可怕的。」
聽到二人這樣子一說,錢麗儀也不好再表示什麼,低應一聲就繼續跟隨衆人走進葵花街之中。
早上兩點,還是深夜時分,因籌備咖啡室而累得不**形的席家姊妹早已睡去,希琳那小孩更是早早就進入夢鄉,至於拉彌加則是伴著愛女睡覺,偌大的客廳如今空無一人。
「這裡的環境還真特別,很溫暖的家。」
看清了客廳,錢麗儀心中不無驚訝,與葵花街的冷清相比,葵花居里的一切顯得格外溫暖,洋溢著一種濃厚的家的感覺,有種讓人舒坦的氣氛。
聽到她的讚美,衆人均露出一臉得意之色,甚至連凌素清也不例外,姬月華禁不住自傲的說道:「嘿嘿,當然,這裡可是我們的家。」
在旁的莉莎也得意地笑道:「我們可是花了很多心血佈置,尤其是這個客廳。」
對於客廳的一切,雖然易龍牙、菲娜和森流繪不怎麼清楚,但也曾聽過孫明玉她們說過,當初爲了佈置這個家,尤其是客廳位置,她們可是吵了很多遍,找了很多飾物和傢俱店才辛苦完成。而經歷了長時間的醞釀,隨著人的互動,客廳更是漸漸散發出家的感覺,所以聽見別人對客廳的讚美,孫明玉五女可是非常高興。
把錢麗儀帶進客廳後,衆人隨便選個位置坐下,看著易龍牙放下了懷中的陌生女子,意外地竟是錢麗儀這外人率先發話。
「我想問一下,你們葵花居現在該怎麼辦?那女人知道了你們殺了張孝廉,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
錢麗儀口中的那女人,衆人自然知道是指李佳雲,對於這個惡毒後母,她一向不會好好的稱呼她,甚至連「李佳雲」這三個字她也只會在不得已時才勉強叫出口。
而她的問題,也是衆人要討論的一環,孫明玉微微一笑,道:「錢小姐,現在我們就是要說這一件事……」
她說到這,環視了一下衆人,雖然葵花居喜歡民主,但有些事並不需要投票就能讓她心領神會,頓了一頓,說道:「對於錢夫人算計我們一事,我們葵花居是絕不能原諒的,而且我們也無法容忍,更不會把事情當作沒發生過。」
孫明玉說的是事實,敢惹葵花居已不能輕饒,當日席紫苑以所羅門幹部的身分來鬧事,他們也敢找上整個所羅門,更不消說一個李佳雲,而且就算他們肯放過她,她爲了張孝廉和自己也鐵定會找上他們,屆時不論報復的手段是明或暗,都會是相當麻煩的事。
「錢小姐,雖然不知你怎麼想,但你不要想阻止我們。」莉莎緊接孫明玉的話,一臉認真的說道,雖說錢麗儀很討厭李佳雲,但怎說都是她的後母,名義上是她的母親,她接受不了衆人要殺掉李佳雲也不是什麼奇事。
「如果你反對,我會在這裡將你格殺。」凌素清此時淡然的說著,藏著似有若無殺意的眼光,直盯著錢麗儀,看得後者不禁打了個冷顫。
在場的人均明白凌素清是有點誇大,但也並不是全無實行之心,姬月華聞言後哭笑不得道:「素清,你也用不著這樣說。」
她一說完,菲娜便訕笑地接下道:「錢小姐,如果你反對,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話,我們頂多會把你打暈,不會真的殺了你。」
「錢小姐,請你明白,我們並不想多一重阻礙。」
雪櫻很認真的說道,她不想多傷人,但要是錢麗儀執意反對,她仍會出手,右手自然地摸到了斜放在沙發旁的東瀛刀柄。
然而,也不需要她們出手,被她們盯得不甚自在的錢麗儀,聽完她們的話,皺眉道:「我當然不會反對,那女人害死了我爸和姐姐,我怎可能會反對!」
她說的是事實,有人要找害死自己兩位摯親的仇人報復,她當然沒理由反對。
不過,讓她稍稍驚懼的是葵花居的行動比她預期之中更爲激烈,能夠把殺人一事直接提出和實行,對她這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來說,他們傭兵可謂生存在另一個層面,殺人她頂多想想,從來也沒要做的意思。
「你不反對就好了。」雪櫻安心的道。
「是的,我是不反對……那你們是何時才行動?」錢麗儀再追問道,基本上,現在的她是視葵花居的行動成敗和時間來斷定自己的回家時間。
「明天。」莉莎直接的說道。
雖然乍聞之下很衝動魯莽,但事實上她會這樣說並不是因爲衝動,而是他們葵花居不能給錢夫人有時間準備,像她那種有智能的人計劃了這麼久的事,失敗應對的策略絕不會沒有,要對付他們的陰謀可能隨時也能找出三、四條。
顯然其他人也是這樣想著,沒有反對莉莎的說法,反倒是點頭同意,給錢夫人時間準備,就是給自己等人多一分危險。
「這會不……也對,要對付那女人是不能遲的。」
錢麗儀總算是見過大場面,想了一下就猜到原因,他們要這樣急進也屬無可厚非,而且除了李佳雲,公司還要應付張孝德這生意勁敵,作爲公司掌舵人,她非儘早回去主持大局不可,能夠儘早收拾李佳雲也是她樂於見到的事。
「你們需要我配合什麼嗎?」要對付李佳雲,錢麗儀絕對不會吝惜自己的能力。
「不需要。」對於她的自願幫忙,由進屋開始就沒出聲的易龍牙不假思索地發言,斷然拒絕她的心意,而且語氣和神情均宣示出沒有商量的餘地,決絕非常。
「耶?龍牙,怎麼你這樣就拒絕人,很沒禮貌的。」姬月華曲指敲了他的額頭一下,責怪著他的不近人情。
「呃……」認真的樣子不到片刻,就給姬月華的輕敲破去,揉著被敲處,易龍牙苦笑道:「被你說沒禮貌的感覺還真怪。」
「你說什麼啊?」姬月華斜睨著易龍牙,右手也再次曲指,想給他來個多次敲擊。
孫明玉此時已來到兩人的身後,不等他們擡頭,雙手就曲指輕敲了他們一下,沒好氣說道:「……你們兩個不要玩,很失禮。」
兩聲低呼響起後,孫明玉也不管兩位被罰者慘兮兮的目光,轉頭望著錢麗儀,微笑說道:「錢小姐,雖然龍牙的態度很差勁,但我們真的不需要你幫忙……什麼原因都好,殺人就是殺人,傷害他人生命是不對的行爲,雖然你有十足的理由,但可以的話,請不要插手。」
孫明玉的話,明顯打動了衆人的心,和凌素清坐在同一張沙發上的菲娜更是低嘆了出來。
要數感觸的話,菲娜絕不會比別人少,在住進葵花居前她只是個普通人,說得厲害點也僅是掛上了研究者的稱號,但想不到住進葵花居後,卻搖身一變爲一個傭兵,而且還屬確實殺過人的傭兵,踏進社會的另一層面生活著。
「嗯,玉姐說得沒錯,儘管不用你親手所殺,但你明知道結果仍要幫我們,那一樣會沾污你這一雙手的,我們不希望你插手,這是爲了你好。」易龍牙換上了認真的樣子說道,雖然明知道他們要殺李佳雲而不阻止,也是不對的行爲,但最少在行動上,她仍能保持乾淨。
看著他們忽然變得認真,錢麗儀呆了一呆,才吐出一口氣,點頭道:「那……我明白了,是了,還有一件事……我可以在這裡過夜嗎?」
「唔……你想在這裡過夜?」雪櫻一臉奇怪的反問。
錢麗儀頷首說道:「是的,現在的我還不適合回家。」
得到她的肯定,衆人相視了一眼,最後目光還是落到孫明玉的身上。而決策人孫明玉,只消想了想,左手食指豎起輕敲下巴兩下,就把視線移到易龍牙的身上,引得其他人也望向這場中唯一的男性。
「怎、怎麼會有種很不妥的感覺……」給突如其來的場面和氣氛嚇了嚇,易龍牙的身子微微後仰,戒備道:「玉姐,你、你望著我做什麼……該不會是想對我不利吧?」
聽到他的反問,孫明玉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說道:「龍牙,你的直覺挺準的嘛!錢小姐,你今晚可以睡他的房間。」
她說到後來,直接轉頭對著錢麗儀說,完全漠視該房間主人的震驚樣子。
「啥!玉、玉姐,你怎可以這樣?連問也未問過我就有決定,我反對!」雖是有點不好的預感,但聽到孫明玉的話,易龍牙還是一臉驚訝地發出抗議。
抗議不是沒道理,孫明玉會叫錢麗儀睡在他的房間,自然沒有叫二人同牀共枕的意思,換言之,身爲房間主人的他是要被強制排出,不能回房。
孫明玉搖頭說道:「反對駁回,我們總不能讓錢小姐睡在客廳的。」
話雖如此,但易龍牙就是不滿她沒有問過自己就作決定,本來還想作一下無用抗議,但當看到孫明玉那雙星眸露出一絲別有深意的精光,說到嘴邊的話倏然吞回肚中,然後擺出一副慘相,嘆道:「是、是,我明白了。」
「明白最好明玉得意的輕笑一聲,續道:「錢小姐,我帶你去房間……不,是客房纔對。」
她說至後來,俏皮的調笑了易龍牙一下。
「啊……嗯,好的。」錢麗儀向衆人微微點頭,就跟著孫明玉上了二樓,入侵易龍牙的房間──葬星墓。
從聲音確定二人是上了二樓後,莉莎轉頭對易龍牙笑道:「小牙,你的房間變成了客房耶,嘻嘻。」
「是呢!終於變成客房了。」
看著莉莎和姬月華乘機落井下石的笑靨,易龍牙微感不爽的道:「你們還笑,說到借房,怎麼不是借你們女生的房,反而是借我的房間,你們的房間不是更適合錢麗儀?」
莉莎一臉不滿的嚷道:「耶!小牙,你好討厭,竟然想害我們沒房睡!」
「很……很邪惡的思想!」姬月華一臉訝異的說著時,仍然不忘送上一記爆慄。
「易君,這是不負責任的說法,不要把事情推到我們身上。」坐在他對面的雪櫻,耳聞他有要自己等人借出房間的想法,輕咳一聲,刀鞘的尖端直抵易龍牙的鼻尖,臉上帶點尷尬的警告著他。
「沒錯,不能把事情推到我們身上,我認爲這是很不對的行爲。」菲娜別過臉,裝出一副很認真的樣子說道,雖然很抱歉,但爲了她們的女性權益,非要懲罰一下易龍牙剛纔的邪惡想法不可。
而在她們的言語攻擊下,被攻擊者易龍牙一時間沒有話可駁回她們,看他那慣常露出的無力樣子,凌素清喝啜一下剛泡好的茶,目光如電的斜睨著易龍牙:「被集體攻擊……不過,這也是活該。」
凌素清的話儼如最後一擊,把易龍牙完全擊倒,乾笑兩聲,嘆道:「哈哈……也不知是哪方較邪惡,總之,我認栽就……唔?」
他說到這,忽然感覺到肩膀有什麼溫軟的東西壓在自己身上,坐在沙發中間的他,右邊是姬月華,左邊則是森流繪,而壓力正是來自他的左邊,一直沒作過聲的森流繪。
「繪,你搞什……呃,睡了?」易龍牙偏頭一看,只見坐得好好的森流繪,上身往自己身體靠來,枕著他的肩頭,靠倚著他沉沉睡去。
「繪姐,怎會無端睡了?」
姬月華的疑問也是衆人的疑問,被問及的易龍牙先是呆了一呆,隨即恍然的笑道:「嘿……她可能是太累了,就算她強過你們,但要對付那大羣獅人也會感到很吃力的,而且她睡了四百多年,身體一時間還適應不了。」
易龍牙輕輕拂去那些遮擋在森流繪臉上的淡藍色秀髮,不讓髮絲騷擾她的安眠。
看著現在的易龍牙露出一臉溫柔又藏著好笑的樣子,廳中的諸女不禁微微羨慕著森流繪,又有點陶醉於易龍牙現下散發出來的溫柔氣息。
眼見森流繪睡去,當然不好讓她睡在廳中,易龍牙以熟練的手法把她攔腰抱起來,本想抱她回房,誰知這一著卻驚動到雪櫻諸女。
雪櫻見著易龍牙抱起森流繪,急聲說道:「易、易君,你……你在做什麼?」
「當然是抱她回房,總不能讓她睡在客廳吧!」
看著廳中的五位女性突然露出愕然之樣,而且還散發出一種奇怪的氣勢,易龍牙一臉愕然的應道:「你們不用這麼大的反應,我只是抱個人罷了。」
給他這樣一說,五女反而一愣,想到他的確是常常抱人,便低聲自語道:「的確,他抱個人,倒是沒什麼奇怪。」
「你們在鬧什麼,今晚有客人在,深夜時間可要保持安……呃,龍牙,你爲什麼抱著繪姐?」
就在她們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對他抱個人有反應時,孫明玉剛好回到客廳,理所當然,她是看到易龍牙的舉動且被他嚇了一嚇。
「她剛剛睡了,我想把她抱回房,但是卻被她們瞪著了。」
「但是你很像要吃繪姐豆腐嘛!」
莉莎的話脫口而出,提醒了其他四女爲什麼會在意他抱起森流繪。
姬月華點頭,似是確認般說道:「就是,你很像吃繪姐豆腐!」
「什麼?」孫明玉被莉莎的話再次嚇了一嚇,看了一眼易龍牙和他懷中的森流繪,一種不自在的感覺涌上心頭,皺眉道:「龍牙,你怎可以這樣子?」
「拜……拜託,這算哪門子吃豆腐?」聽到莉莎的話,易龍牙總算知道她們爲什麼變得這樣奇怪,哭笑不得的道:「先不說繪她本人,就算是你們我也抱過不知多少次,所以你們怎可以這樣看我,像早些日子,月華她在樓梯前扭到腳踝,玉姐修剪樺木時跌倒,還有莉莎喝醉了等等,都是我抱你們回房的。」
「呃……這個……好、好像真是發生過這些事。」
給他這樣一說,連孫明玉在內的六女才發覺,自己的確給易龍牙抱過很多遍,一想到這,不論大膽還是怕羞,終究是女生的她們,均受不了的雙頰泛出酡紅。
「你們還真是過分。」
易龍牙怪聲說著,並沒有留意到她們的變化,急忙抱著森流繪離開,事實上,他也很心驚,當他有機會抱著她們時,間中也會吃一下豆腐,佔一點小便宜,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要是給她們說得興起,管我有沒有真的犯過,也鐵定遭殃。」易龍牙心中這樣想著,也不知自己是走運沒留意到女生臉紅一事,要不然傻傻的追問起來,他可會吃不完兜著走。
「唔嗯……」就在他想東想西,步上二樓時,懷中的森流繪忽然微動了起來。
「喂喂,不要亂動,爲抱你的人設想一下。」易龍牙當然不敢說出口,免得吵醒她,只是在心中沒好氣的想著。
此時,森流繪的身子沒有再動,只是發出一絲絲可以讓易龍牙聽得眼睛大睜的夢囈:「不要……求求你們……不要燒,她是無辜的,求求你們……」
森流繪的身子正在抖震著,本來置於胸口的雙手舉起,似乎想抓住什麼:「可惡……妹妹,姐姐沒用……對不起……嗚……嗚……對不起……是姐姐沒用,姐姐對不起你……嗚……不要離開我……」
「夢見以前……嗎?」易龍牙看著她那樣子,也不掙開森流繪那摸到自己臉頰的手,輕聲道:「是、是,沒有走……我沒有走,因爲是家人,所以我不會走的,請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