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算你知機,要是敢忘掉,我要你吃子彈。’
斜睨着易龍牙那惡作劇成功的微笑,莉莎沉吟一下,就是裝出惡質的語調恐嚇着,但配上她的不甘心表情,看在易龍牙眼中,是能讓他好笑,而不是驚恐。
‘是、是。’
‘啊——你這是哪門子的語氣,聽得都覺得討厭!’
‘喂喂,我已經這麼溫順的妥協,你還有什麼不滿?’
莉莎的瞪眼就像有實體般,不斷刺痛着他的皮膚騷擾着他,這可教他哭笑不得的反駁起來,雖說……他也知自己那種敷衍的妥協,真的挺氣人。
‘你真的想知道?’莉莎雙眼微眯,帶點挑釁氣息的反問。
‘還是不要好。’
瞧她一副誓要爭辯得到最後勝利的樣子,易龍牙攤手說畢,然後又笑道:‘今次怎樣,夠溫順吧?’
給他這樣一問,莉莎倒是樂起來,裝模作樣的道:‘嗯,今次算不錯啦。’
‘這才叫不錯?’
‘啊,小牙,想不到你會那樣貪心。’
‘這哪叫貪心?’
‘不然叫什麼?’
‘這個嘛……’
隨着這一連串只有當事人覺得有趣,但事實挺無聊的對話下,他們靜待的公車總算來到。
‘啊?’
上到公車的上層,當莉莎坐到靠窗邊的位置時,就像發覺到什麼稀有物似的,視線往窗外某一點投去。
‘你看到怪獸嗎?’
緊隨莉莎身後,留意到她那明顯的異狀,易龍牙一面坐下一面問說,但對於吸引莉莎的事物似是沒興趣,問過便算數,一副想閉目養神的樣子。
‘纔不是怪獸,那個燈塔好像有點怪。’
‘是怎樣的怪法?’
易龍牙斜睨着她問說,而被他問到,莉莎則是露出困惱表情,雙手抱胸的道:‘我是不知道怎說……可能是錯覺吧。’
困惱過後,她便是把這事拋諸腦後,比起那個燈塔,接下來的牛肉麪是更應該受到期待,所以囉……
‘我說那兒的牛肉麪,真的很好吃!’
她一面搖着易龍牙,一面笑說着。
早有預感,莉莎極力推介的牛肉麪館,絕不會是個簡單的地方,但易龍牙真的想不到,自己的早餐竟然需要變成午餐,由港城東側,轉乘三次車,來到港城南區,再徒步走過三十分鐘,才找到目標——第六庖丁麪館。
‘莉莎,你到底是不是想餓死我?’
當來到麪館前,本就覺得這次車程已經浪費時間的易龍牙,更是‘悲痛莫名’。
麪館是不是真材實料,從門外那大羣拿着候籌等待的人已可略窺,不過對於空腹感愈益強烈的易龍牙而言,他寧願這家麪館資素低一點,只要儘快有得吃就可以。
‘這樣就餓死的話,可不能當葵花的大管家。’
對於此時還能取笑自己的莉莎,易龍牙是沒好氣的道:‘我沒想過當大管家,不行,我的頭好像開始頭!’
‘嘻嘻,纔不管你有沒有,別這樣看我,快跟我來。’
漠視易龍牙的不滿,莉莎徑自笑說過後,就是拉着他的手,越過人牆,小跑到店外的接待櫃檯前。
漂亮的接待員還未開口,她已是遞了張卡片出來,道:‘我們有預約的。’
接過名片一看,接待員本來疑惑立時變爲釋然,客套有禮的道:‘原來是伊娜蒂亞小姐,請兩位稍等。’
女接待員卡片遞迴後,立時用對講機從店內叫出一位女侍應,而就在等待女侍應來領路這段短暫的時間,易龍牙是問道:‘這兒可以預約的嗎?’
雖然感覺上是多此一問,但看到周遭的人羣,易龍牙認爲這問題是有其必然性。
把卡片收回皮包內,莉莎一臉得意的道:‘這是會員專利,我有一個要好學姐是這兒的經理,所以很容易就拿到會員卡……說起來,你也應該見過她纔對。’
‘有這樣的人嗎?我記不清楚了。’
‘這樣不行,你要好好記住她,能夠輕易吃到這兒頂級的牛肉麪,都是拜她所賜。’
易龍牙打從心底抗拒這個建議,要不是因爲她,自己早就能享受一頓好吃的早餐,他心底是這樣苦笑念說。
‘總之不是太難吃的話,就可以了。’
‘你這樣是在侮辱牛肉。’
‘我這樣是叫尊重食物。’
‘你會對不起自己的舌頭。’
‘總好過虐待自己的胃袋。’
被連連反駁回來,莉莎盯住他片刻,皺眉道:‘……小牙,總覺得你今天的狀態很好!’
‘我只是陳述事實……真頭痛。’
即使被贊,但肚餓的他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說到這兒,忙碌的女侍應總算出來,爲二人領路,而當她以宛如徑步的步速把二人領到一張清靜的桌後,就是再度投身店內的戰圈……是的,易龍牙看到她目視客人時,眼內是洋溢出決戰的覺悟。
店內的面積很大,可說得上大型食肆,內裡除了普通座位,也有卡位和單獨座位,不過身份關係,易龍牙二人是能進佔全店僅有七個的包廂。
‘小牙,你想吃什麼?’莉莎邊問邊看着目錄。
‘……如果我想吃豬排面,你會怎樣?’
‘絕對會開槍啦。’
沒有正眼看過易龍牙,莉莎仍是一邊看着目錄一邊說着,不過感覺上還挺恐怖。
‘她來認真的。’
易龍牙敢斷言自己真是想吃豬排面,一定會有子彈作配菜,乾笑一聲,即道:‘那你來幫我決定好了。’
這兒雖名爲麪館,不過單是瞄了一眼目錄,已經可以看出這兒的餐點絕不止麪食,粥粉面飯到各式各樣料理,都有供應,也難怪這兒的侍應生會如此忙碌。
不過既然來到這兒,莉莎也不會點其他東西,聽見易龍牙把責任交到自己身上,立時闔上目錄,笑道:‘那就要兩個百年燒汁牛肉麪。’
‘不要讓我等個百年就可以。’
與其要求好吃,易龍牙比較想要求速度。
喚了女侍應過來寫單後,彷彿傾聽到易龍牙的要求,兩碗特大的百年燒汁牛肉麪,帶着香熱白氣送到二人的面前,還附帶一壺清水。
‘這就是燒了個百年的牛肉麪?’
易龍牙開的無聊玩笑,莉莎並不予理會,一副口水快要流出來的樣子,她是忽略筷子這種餐具,選用叉子,大刺刺的刺進麪條內轉動,用吃意大利麪的食法開動。
‘你用叉子?’
‘嗯,反正這些麪條很粗,轉一轉就可以。’
雖然能熟稔運用筷子,不過現在看起來,她應該比較喜歡用刀叉,易龍牙倒是注意起她是有這種的習慣。
不過認清這點的他,倒是有話必需跟她說:‘雖然轉一轉可以吃,但你不覺得吃這種湯麪時,應該利用一下湯匙嗎?’
易龍牙說畢,右手筷子,左手則是拿着匙子,把麪條夾到湯匙內,連湯帶面的吃進口中。
‘還滿好吃的說。’
‘啊,差點忘了還有這種犯規的食法!’
‘喂喂,解釋一下什麼叫犯規好嗎?’
易龍牙好笑的反問起來,只是莉莎卻沒管他,把叉子棄到一旁,就是用着筷子和湯匙吃着,看她那臉滿足的樣子,易龍牙真不知該說她什麼纔好。
一個是餓着肚子的男人,另一個則是熱衷牛肉的女人,可以想像到,即使是特大碗,但二人仍是能徹底根絕麪條和肉湯存在,能清楚看到碗底的囍字。
‘呼,好飽。’
易龍牙喝了口清水,挺滿足的嘆說。
‘怎樣,我就說這兒的牛肉麪不錯,沒騙你吧。’
雙手拿着水杯,喜孜孜的莉莎擺出邀功的架勢說着,不過聽在易龍牙耳中,就是有點無奈,道:‘味道是很好,不過可惜是一碗就要二百銀元的玩意。’
‘喔——你何時變得這樣小家子,以前的你可是隨手就會揮出七千八萬什麼,還說錢沒地方可花,要我幫你找地方花掉!’
‘喂喂,別給我捏造虛假回憶。’
雖然自己的錢總是被住客們吸掉,不過他纔沒自甘墮落到有如此可怕的發言。
‘嘖!’
聽着莉莎失望的輕嘖,易龍牙滿想說:‘親愛的莉莎,你該不會真的爲騙不到我而失望吧?’
多餘的事稍微想了一下後,他就像想到其他比較有價值的事,忽然間問起莉莎。
‘我說,你還真的那麼喜歡牛肉,是有什麼原因嗎?’
雖然很早就知道她喜歡吃牛肉,不過倒是從來沒問過她原因,然而莉莎聞言後,倒是一臉茫然的反問:‘原因?什麼原因?’
‘……真是個好問題,你想我回答?’易龍牙苦笑的說着。
‘原因……這個是沒有特別原因,反正牛肉本來就很好吃。’
作爲當事人,莉莎其實不比外人清楚什麼,因爲當她發現自己喜歡吃牛肉,就已經是這樣子,要說原因,她也不敢肯定。
‘就是這樣?’
‘這個嘛——硬要說的話,可能在孤兒院時候沒什麼好吃,所以挺羨慕能吃牛肉吧。’
‘你還記得孤兒院時候的事?’
易龍牙有點意外,莉莎是六歲左右歲就被伊娜蒂亞家領養走,要一個現年二十一歲的人回想六歲前的事,難度蠻高的說,尤其生活色彩還要那麼豐富的人。
‘其實記不到多少,那時我連有沒有朋友也記不到,但伙食倒是記得清楚。’
‘特別好吃?’
‘剛好相反纔對。’莉莎聳肩的說。
這是對不起廚師的發言吧?
‘那你被領養後,應該可以每天都能吃到牛肉吧?’
伊娜蒂亞家絕對有長年都用牛肉作菜的能耐。
‘怎可能,那時候,我連跟養父養母對話也會覺得有壓力,想要求牛肉作菜這事是不可能啦。’
說到這兒,莉莎彷彿要總結話題,道:‘總之,牛肉是好東西。’
對於自己是孤兒一事,她甚少會感到抗拒,可以隨便提起,相反過着富裕的千金小姐生活,她倒是不願多談。
‘小牙,你又怎樣?’
‘什麼我怎樣?’
‘你小時候是怎樣過的?’
‘無端端要提這個?’
‘因爲我說完,所以輪到你說,這樣不是很公平嗎?好啦,快點說。’
‘好像有點道理,但感覺上好像有點怪……’
易龍牙皺起眉頭,他總覺得莉莎是在取巧,但連半秒時間也不給他多想,莉莎催促的道:‘你是男生來的,別磨蹭,快點說。’
‘又是這種理由!’
因爲‘你是男人’這個理由,易龍牙的受害次數已經高達雙位數,想不到來吃過午飯,也會讓這數字繼續成長。
‘今次不會再上當,現在連面也吃完,我們還是回家吧。’
想用回家作藉口避過,不過莉莎倒是擺手的道:‘最好不要,葵叔昨天有拜託我,要我幫他來這邊買茶葉,現在那間店還未開,我們不能這麼快回去。’
‘咦,這不就是?’
‘對,所以你別打算逃掉,乖乖認命吧!’
看着莉莎那奸計得逞的笑容,易龍牙不禁想道:‘我好像被設計了。’
眉頭皺起,易龍牙是表現出不滿的表情,但也確實屈服下來,不自在的搔了搔臉頰,嘆道:‘其實也沒什麼好說,反正戰爭時期,先是在傭兵團呆過幾年,然後就是跑了出來。’
‘傭兵團?’
‘……說這個倒是無妨,我的親生父母被殺後,就是因爲有傭兵團經過,被他們收留當作奴隸,我才能活到現在。’
‘奴隸?’聽到這名詞,莉莎是感覺到相當的不快和突兀。
對於強絕一時的易龍牙,她蠻難想像他會跟這名詞扯到關係。
就像明白到她的驚訝,易龍牙搖手道:‘話是這樣說,但那時我纔出世不久,根本沒能力工作,反而需要被照顧,到後來能走能說話時,大概因爲自小就被照顧,所以待遇也不怎像奴隸,只是到需要戰爭時,我一定要衝在最前面,撤退也要留在最後。’
‘……’
說到這兒,易龍牙倒是出現緬懷的神色,續道:‘有時想起來,我還挺佩服那時怎樣都死不去。少年兵,不,多半是幼童兵的關係,不會受到圍攻,還真是另類的賺到。’
‘……’
抓了抓頭皮,現在當然說得輕鬆,不過那時的他,偶然也會詛咒自己的命運,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就要被迫拿着兩把匕首上戰場,就算戰爭中死不去,但受傷絕對是不能迴避。
‘之後到長大了,便是偷溜出來,我小時候就是這樣過。’
接下來就是他遇上李清風www.Qingfo.Cc,開始傳說傭兵的道路。
右手托腮,左手則僅用姆指和中指拿着水杯,易龍牙本想說莉莎還會追問什麼,殊不知等了半晌都沒反應,偏頭一看,才發覺前不久還一副生龍活虎模樣的莉莎,現在居然是伏到桌上瞌睡。
‘喂喂,你不是嘛?挑這種地方來睡?’
輕拍着那彈性十足的臉蛋,易龍牙一臉哭笑不得的想把人叫醒,不過感到被騷擾的莉莎,只是吐出些許煩厭的音節,半夢半醒的道:‘小牙,你好吵。’
‘我說你,這兒不是給你睡。’
無端挑起說往昔這事可以原諒,之不過要在這睡覺可不成。
就算不熟悉這家第六庖丁牛肉麪館,不過這種需要預約的包廂,時間並不寬裕。
‘我很累……清早要不斷打電話,才預約到包廂,很想睡嘛!’
‘拜託,乘公車時再睡,好不好?’
‘好。你揹我乘公車,我再睡。’
‘這是哪門子的答應?’
易龍牙聽見她的要求,困惱的道:‘你既然累的話,應該早點回家。’
‘沒關係……反正……有你在嘛。’
帶着濃濃的睡意,莉莎現在已不叫說話而是夢囈,甫確定到這件事,易龍牙雖然有各種方法把她弄醒,然而最後還是喚了侍應過來結帳,再把睡美人帶走。
‘傷勢果然未好……不,她只是單純虛耗體力吧。’
易龍牙無力的想着,莉莎的身體看起來是跟普通少女沒分別,不過作爲實力者的她,身體的氣必定會結合到意識而形成力量,雖然不像姬月華可控制自如,但在這種氣影響之下,她的身體是可以承受這點傷勢帶來的疲勞……問題是她爲了預約,居然把休息放到一旁而已。
‘幸好沒帶計都出來。’
當一個男人揹着女人在街上走,鐵定會惹來旁人的側目,最小在麪館內的客人已是有此反應,外邊輪候着的客人亦然,感到尷尬的易龍牙,是由衷慶幸不必用公主式抱法,那樣子就更誇張。
‘唉,這家麪館又不會跑路,用不着這樣強勉。’
分不清尷尬中的他,只是想念一下來分散自己注意力,還是真的想碎碎念莉莎,然而本應睡着的人,在他念完後,倒是用懶慵的聲調說道:‘我哪知道狀況不好……唔……本來還想去看電影,再到樂器店玩,然後去吃晚飯……浪費了所有預約……’
‘……怎麼你好像把行程都編好?’
聽她那懶慵語調所包含的遺憾失望,易龍牙蠻感訝異,他真想不到莉莎會把整天的行程都編定下來,而且聽起來,她說出來的也不過是其中一部份行程罷了。
‘好吵……這些當然要編好……基本嘛。’
半夢半醒的莉莎,說出讓易龍牙摸不着頭腦的怪話。
‘什麼的基本?’
‘……’
‘喂喂,睡了嗎?’
‘……呼呼……’
聽見耳邊傳來的細微打呼聲,易龍牙已知曉再問下去也只會是白問。
‘唉,要把她送回家,還蠻有難度的說。’
人生路不熟,公車站離這兒有三十分鐘路程,至於計程車又沒看到,如果把說話翻譯得明白一點,他所指的難度不是體力,而是旁人的目光,不是嗎?連警察也向他投以懷疑目光。
‘我可不想被警察盤問……真是的,哪有這樣子任性的睡美人!’
因爲是自己的抱怨,所以他絕對明白,世上並不是沒有任性的睡美人,反正他背上就有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