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時,明媚的陽光下的寒梅置身在高樓林立的校園裡,與渾身透着書香氣息的大學生擦肩而過,彷彿自己也是半個大學生了。多少個暮色中,她站在路邊傾聽着草地上悅耳的吉他聲,或望着某個角落裡擁抱在一起的戀人……她羨慕極了,恨不得自己真的就是一個大學生,像他們那樣自由和浪漫,更有條件光明磊落地面對九龍。三年的時間,同樣是等待,若是在家鄉,可能會有所感覺,而在異鄉,在這裡,無非是白駒過隙。這段時間,她總有一種莫名的傷感和激動,像是自己也要畢業了。用不了幾十天,年年會有這麼一幕,有多少自己笑着走進飯館的學生,是哭着被人攙扶着出來的,有多少血腥剛強的男生,出來時哭得比那些多愁善感的女生還誇張,有多少大家閨秀般的女生,出來時卻像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漢子,有多少……校園、老師、朋友、同學、戀人啊,若會重逢,那是緣分;若是久別,還有回憶!
這天夜幕又一次降臨,寒梅也又一次不知不覺來到后街的“四方大排檔”飯店後的那棵大槐樹下,望着那個包廂里正在吃喝說笑的學生,她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九龍正和會友們就在這個包廂裡送別他們所在部門的學姐和學哥的情景。她能清楚聽到那幾個嗓門尖細的女生所說的話,由此可知他們開始時是聊些過去相處一年裡的有趣的事和特別的人。其實,在那樣的氛圍裡,每件事都很有趣,雖然是往事,卻就像昨天發生的;每個人都很特別,雖然有變化,卻就像剛認識的。這樣的話題只是開胃菜,主菜是戀愛,這是大學生聚餐時必不可少的一個永無止境的令人悲喜交加的話題。他們當中有從未談過的,卻總有暗戀的對象;有剛分手的,這不足爲怪,可以說大學多情侶,攜手畢業少,不是嗎?之前的任何海誓山盟,在分手時早被忘卻,還能記起來卻又不說的,便是真心付出過的,也是相對較痛苦的一方,爲了能夠解脫,有的是用淚水,有的是用酒水,也有的是去旅遊等等,不在乎過程,過去了就好。真愛如同兩杯水,半真半假的愛猶如一杯水和一杯果凍,假愛猶如兩杯果凍;有的還陶醉其中,卻不知該堅信還是懷疑。其中一個女生突然爬在桌子上大哭起來,任何安慰都使她更加傷心,另有幾個學生也抽泣起來,當然也有男生。不知過了多久,有個男生突然一把將身邊的一個女生摟在懷裡,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已被他在嘴巴上親了一大口,那女生氣得捂着臉跑出了包廂,而親她的那男生急忙追了出去。這還沒有散場,曾經追過九龍的那個學姐突然也來了個真情流露,抹掉眼淚起身繞到九龍背後,什麼活也沒說,直接抱住了他。或許此情此景,只要她不再有進一步的動作,他該保持原狀的,可他一把將學姐推開,怒氣衝衝地走出了包廂。這就是他的脾氣,也正是她所喜歡的!
罷了,這一切與己無關,倒不如回自己的小屋裡洗個澡,泡杯濃濃的花茶,捧起那本夾了片楓樹葉的書,沉醉在還沒完的故事中,這纔是屬於自己的生活!於是,寒梅離開了那棵槐樹,加快腳步朝所住的大樓走去。
“媽呀——”背靠屋門坐着的袒胸露乳的楊光把她嚇了一大跳。“楊光,怎麼會是你呢?你怎麼坐地上了呢?爲什麼又喝酒喝成這個樣子呢?”
“我在等你,等了你半個多小時了,寒梅!”楊光掙扎着站起來,卻又靠在了牆壁上等她開門。“我有話要對你說,我很難受!”
寒梅急忙取出鑰匙打開了門,扶着他進了屋。一進屋,楊光甩開她的手,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在牆壁上,一副似笑非哭的樣子。
“楊光,你怎麼又坐地上了呢?”寒梅急忙給他搬來把凳子說,“快坐凳子上,小心生病的!”
“不,我不坐凳子,我哪裡都不坐,就想坐在地上,地上涼快,地上舒服啊。”楊光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叫道,“今晚我還要在地上睡覺呢!”
“你這是怎麼啦?”寒梅幾乎要哭出來了,“我不想看見這個樣子,求你別這樣啦。”
“我跟九龍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面了,大家都有事在忙,這是情理之中的,可——”楊光哽咽道,“今天上午他突然聯繫我,然後下午帶着好吃好喝的來我做實驗的地方找我,本來那麼久沒見了,又都快畢業了,該有很多不捨的話要說,而他說——說要跟我斷交,罵我是個言而無信的混蛋,是個虛僞的小人,是個卑鄙的貨色,是個……總之我他媽的在他眼裡不是人,在他心裡我就是個混蛋。他的話傷透了我的心,和鴿子提出要跟我分手時的感覺一樣。你知道嗎?我真的很難過,好想哭啊,哭得死去活來。我真想跟他拿着刀單挑,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下午不到四點鐘時,九龍手畫完畢業課題裡的最後一張整體效果圖後,片刻都沒休息便下樓買了幾樣肉菜,並另外買了兩瓶飲料給隔壁宿舍的那兩個一班的學生,向他們借來炒菜用的全部器具和調料,然後在宿舍裡炒了四個菜,並分別裝在一次性飯盒裡,當然是少不了給室友們各樣留些的,何況他們也上手幫了些忙。他用沒有扔掉的塑料購物袋提着下了樓,先去後街的小吃攤上買了一份水餃和一份刀削麪,又去小超市裡買了四五小瓶**二鍋頭和四五罐紅牛,最後提着這一大包東西來到楊光所在實驗樓的天台。那時剛好是六點半,楊光也剛剛做完實驗。
“嗯,這麼豐盛,還挺香的。”楊光看着已在一塊大木板上擺好的菜餚,不禁感嘆道,“真的很難得,難得你突然有這份心意!”
“談不上好吃,只是能吃罷了,你就遷就遷就吧。”九龍邊給他遞碗筷邊一臉平靜地說,“快坐下吃吧,要不然涼了,涼了就辜負了我的這片心意了!”
“你的話說的很好,可表情有點欠缺,呵呵,開玩笑的,別放在心上。”楊光滿面堆笑道,“不管怎麼說,畢業前能吃到哥們兒親手做的飯菜,以後也是蠻懷念的!”
“是啊,今晚的談話會比這頓飯更值得懷念,我說的是可能,也可能過幾天就全忘了。”九龍指着那兩個裝着麪條和水餃的一次性飯盒說,“這兩樣不要碰,我們先吃菜喝酒吧!”
“呦,還是白酒,看來你是做好了在這不知是哪個美女或帥哥種了花草的天台上過夜的準備啊。”楊光開玩笑說,“也不錯,畢業前就該多醉倒幾次,不然留不下深刻的印象!”
“好了,先少說兩句吧。”九龍大聲說,“每人先對着紅牛幹掉兩瓶,不醉也差不多了,那時就可以想說什麼說什麼,把憋在心裡的話無所顧忌地說出來,即便是髒話,也不會覺得過分!”
“龍哥,你沒事吧?”楊光擔心地問。
“我知道你吃飯喝酒時不說話會覺得彆扭,所以我在手機裡準備了一些勁爆的歌曲,或許可以助興。”九龍說着掏出手機並放起了歌曲,又猛然想到什麼似的說,“哦,還有煙,喝酒的時候沒有菜可以,但不能沒有煙。”
楊光果然沒再說什麼。
其實,沉默纔能有助於喝更多的酒。當每人喝掉一瓶酒時,他倆覺得渾身燥熱難耐,加上白天時本來就悶熱,便都將短袖脫掉而光着上身。當每人喝掉兩瓶酒時,四個菜吃得也是寡湯淡水了,唯獨那兩份主食還未動一筷子。期間,楊光想吃個餃子,卻被九龍攔住了。兩人結伴去了趟洗手間,若不是有賊心沒賊膽,差點兒就進了女廁所,前提是確定裡面沒有人。
“那個秘密,就是你在海拔幾千米處給我寫的那封信裡提到的那個秘密,這時候能把它說出來了嗎?”九龍拍了拍楊光的肩膀,近乎懇求道,“啊,楊光,我的光哥,告訴我吧!”
“唉,你呀,你問過好多遍了,我說過是不會告訴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楊光補充說,“或許很快,你就會知道答案了。”
“真的不能說嗎?”九龍不耐煩地問道,“難道非得讓我苦苦等待嗎?”
“你就不該再問了,否則是自討沒趣的!”楊光苦笑道,“你不知道不是很好嘛,如果有人把一部好電影的結局告訴了你,你覺得還有看下去的心情嗎?所以說嘛,有些秘密知道了不如不知道的好。”
“那就是沒有秘密了!”九龍突然指着他厲聲叫道,“你根本就沒有什麼秘密,所謂的秘密不過是一顆帶毒的**!你無非是把常用的伎倆用得更高級了,不像以前那麼**裸和低級。不錯,你變聰明瞭,而且越來越聰明瞭,你已經學會做事前認真分析對方的性格,懂得如何利用別人的弱點來彌補你的過失,可你知道嗎,你的手段不足以瞞天過海,當我看膩了你的把戲時,我們之間就會有意想不到的近乎荒唐的事發生。你是個騙子!你是個虛僞的小人!你跟阿——”
“九龍!”楊光打斷他的話,滿頭霧水地問,“你這是怎麼啦?是在發酒瘋嗎?”
“閉嘴!”九龍猛拍了下木板叫道,“聽我說,讓我把話說完。我認爲自己是一個感性的人,容易被感動,這是我的弱點,但我痛恨別人利用它,尤其是我信任的人!你的所作所爲正如很多次毫無預兆地狠勁兒打了我一巴掌,卻又裝出如夢初醒的樣子用口水一樣的藥膏擦拭我的臉,你不覺得自己很噁心嗎?我——我不想說了,俗話說‘迎客的麪條,送客的餃子’,在今天,在現在看來,麪條代表天長地久,餃子代表恩斷義絕。摸着你的良心說出那個秘密,我們就吃麪條,否則就吃餃子吧!”
“九龍,你別那麼幼稚,好嗎?”楊光哭笑不得地說,“我們現在不是在拍電影,你清醒清醒吧!”
“說不說?”九龍吼道,“最後問你一遍!”
楊光沒作聲,兩手顫抖地點了支菸。
“麪條用不着吃了!”九龍說着端起麪條倒進那個購物袋裡,然後指着那碗餃子惡狠狠地說,“我們把這碗還熱乎乎的餃子吃了吧。”
“三年半啦,九龍,三年半的友誼啊!”楊光看着餃子含淚說,“最終卻是這樣的結果,我簡直不敢相信!現在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什麼都想不起,但我的心好痛啊,你還不如一瓶子把我砸死算了!”
“別再開玩笑了,吃吧。”九龍夾了一個餃子遞到他嘴邊說,“我的心也很痛,但吃完了餃子就不會再痛了!”
“這餃子我不會吃的!”楊光一把打掉那個餃子,並將那盒餃子端起來倒進了購物袋裡,然後擦了擦眼淚說,“你也不能吃,不然會後悔的。”
“雖然餃子吃不到,但斷交的主意不會變。”九龍淚花花地說,“最後對你說聲對不起,我不該在你的遊記剛寫完才這麼做。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楊光沉默許久後,穿好短袖起身離開。沒走幾步,他停下來回頭對站在天台邊上背對着他抽菸的九龍說:“即便是在這個時候,我還是想爲你好一次,你別去找阿濤說畢業旅行的事,因爲——或許他已經知道了。”
“謝謝你。”九龍想了想說,“既然我能兌現對別人的承諾,那我更要兌現對自己的承諾!”
……
“唉,這件事太突然了,可細想來也是能預料到的。”寒梅嘆口氣道,“如果不是因爲我,馮慧就不會和九龍分手,鴿子也不會和你分手,九龍也就不會跟你斷交了,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是罪人,我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我不該愛上他,也不該來這裡。”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你我都沒有退路了,只能硬着頭皮按照心裡想的走下去。”楊光點了支菸說,“這一天不會很久,也就不到一千個日夜,那時候就可以真相大白了。我以前好像說過,我和九龍的友誼像是一封在重要內容上被塗改過的信,當還原的時候,我們的友誼會是一個很大的感嘆號,現在在他看來是個句號,但實際上是個省略號。我堅信我爲他所做的能使我們成爲很好很久的知心朋友!”
“你們倆一定會是這樣的結果,可我和他——”寒梅起身走到窗口望着外面接着說,“我和他會有結果嗎?就算有,恐怕也是不容樂觀的。當我一個人靜下來或者是在做夢的時候,我總是相信緣分,可當我看見他或者是在清醒的時候,卻總在懷疑緣分。我自作聰明,甚至機關算盡,同樣利用了他感性的特點,犯了同樣的錯,同樣深深地傷害了他,他…他會原諒我嗎?我又是個害人精,害了馮慧,害了鴿子,害了你,也害了九龍,我會遭報應的,一定會的!”
“我和你同罪,但願老天只懲罰我一個人就行了!”楊光突然激動地說,“畢業後,我就要回家鄉當兵去了,九龍是去離家更遠的地方工作,並堅持他的理想,而你——”楊光哽咽道,“你會隨他而去,我…我只能祝你倆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不!”寒梅抹着眼淚說,“雖然我種下了一顆種子,而且付出了很多,但有時候未必會開花結果,可我不後悔,因爲我收穫了其他的,甚至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如果一千個日夜後,你還能有今天的想法,我…我相信你會夢想成真的!”
兩人頓時都沉默了。唉,陰晴圓缺一片天,喜怒哀懼一場夢!
班委們早在去年招聘會結束後就開始策劃着如何讓大家有個難忘的畢業。不管搞什麼活動,這都需要一筆錢,錢從哪裡來呢?按照前幾屆畢業生流傳下的習慣,就是班裡凡是拿助學金或獎學金的學生將大四這一年領的錢的一半拿出來作爲班費,算是對班集體的一種“感恩”吧。說實話,九龍一開始就不願意,因爲助學金是幫補那些貧困生順利完成學業的,獎學金是鼓勵努力學習的學生變得更加優秀的,而都不是用來吃喝玩樂的,但是面對一個班集體和四年的同學,他還是勉強在班會上舉了手,並且將兩千元親手上交給了當上生活委員基哥。很是莫名其妙,從大三開始,基哥突然變得對九龍熱情起來,路上笑眯眯的,上課時也主動坐在他旁邊,有時還來他的宿舍串門,特別是過生日請客時竟然也請了他。雖然九龍頗感受寵若驚,但想到既然他都忘了過去,自己又何必還記着呢,便與他禮尚往來。漸漸地,兩人的關係就變得很“鐵”了。
連任班長的阿濤和其他班委(其中有連任的,也有新當上的)已經商量好組織一次班級畢業旅遊,儘管大家對想去的地方意見不一致,但對於班委們提出的三個地方中的一個,有一半同學是贊成去的。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潛規矩,就算大家都同意了,自然也就定下了。先不說這個地方好不好玩,如果是九龍沒有去過的,他可能會勉強去的,卻偏偏是他去過的,就是大三那年第三次換宿舍後跟新室友們去的那個島嶼。對此,九龍一直猶豫着是不是要跟班委們商量下,看能不能爲他單獨買張去他心裡早就想好的那個地方的火車票。就是這個想法,幾天前他跟基哥在校外發傳單時無意間對他說了,且開玩笑似的多說了幾句惹禍的話。
這天晚上,九龍心事重重地來到阿濤的宿舍。他的幾個室友也都在,各做各的,見九龍突然進來,也只是擡頭笑了笑。其中有兩個是九龍的前室友,以前平時幾乎不說話,但自從他大二拿了獎學金後,漸漸地彼此又開始勉強說話了,似乎過去在一起相處時的不愉快正在淡忘。他見阿濤正在打遊戲,電腦旁還放着吃了一半的蛋炒飯。在他背後站了幾分鐘後,九龍終於忍不住了。
“阿濤,我不去那裡了!”九龍對只顧打遊戲的阿濤堆笑道,“能不能明天訂票時給我訂張去別的地方的火車票呢?”
“這個你得去找基哥。”阿濤邊打遊戲邊冷冷地說,“他是生活委員,由他負責訂票!”
“我去找過他了,他拿不了主意,他說你是班長,你說了算!”九龍補充說,“而且他說只聽你的。”
“可是早已定好了的事——”阿濤苦笑道,“馬上就要訂火車票了,你才說不去了,這樣不大好吧。我看你還是去吧,就當爲了班集體吧。”
“我是實在不想去那裡,何況我已經去過了!” 九龍難爲情地說。
“這讓我很爲難的,你知道嗎?”阿濤委屈地說。
“也就是一句話的事,不會這麼難的。”九龍不以爲然地說。
“萬一出了什麼事呢?”阿濤質問道。
“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就算有,也是我自己來承擔。”九龍說。
“哥啊,你叫我怎麼說你才能明白呢?”阿濤這才停下了遊戲,轉過身對九龍說,“這是班集體的活動,你就別搞特殊了。你這不是出爾反爾嘛,這樣對你的影響不大好吧?”
“我不是要搞特殊,只是想認真對待我的畢業旅行,我相信班裡的同學們會理解的。”九龍嘆口氣道,“叫我與其去一個自己不想去的地方,還不如不去的好呢!”
“不去就算了,也不是你一個人不去,我會通知基哥再少訂一張票的,”阿濤冷笑道,“但是要我給你單獨訂一張票,那是不可能的!”
“你這話說的,聽起來總覺得有些彆扭啊。”九龍想了想說,“那要不這樣,你把這次外出旅行花的錢平攤一下,然後把屬於我的那份給我,我自己買票去玩,這樣不算過分吧?”
“這樣的事我第一個不同意!”阿濤嘲笑道,“你這話聽起來才讓我覺得很彆扭啊。”
那幾個室友同時嗤地笑了一下,九龍頓時臉紅脖子粗地叫道:“你可別忘了,我也是交了班費的!”
“你不會是想拿回你上交的那筆錢吧?”阿濤滿不在乎地說,“我要是不給,你就鬧,鬧不過我你就找老師去鬧,老師那邊不管你就再往上鬧,一直鬧到頭爲止。呵呵,你去鬧吧,我不怕!”
九龍的思維一下子一片混亂,因爲阿濤剛纔說的那幾句話幾乎就是他前幾天在街頭髮傳單時跟基哥說的話,甚至連語氣都一樣。
“好,果然是這樣。”口乾舌燥的九龍咬着牙說,“就衝着他,也就衝着你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那你們等着瞧,我一定會照着你剛纔的話去做的!”
九龍氣呼呼地回到宿舍,正在宿舍裡無所事事的阿陽見他臉色蒼白,就知道他在外面吃了虧,便關了門問發生什麼事,他把剛纔發生的事一字不落地說了一遍,阿陽唉聲嘆氣道:“一個班長竟能說出這麼絕情的話來,這錢就算請別人吃了飯,你也該要回來,何況現在是他先跟你撕破了臉,你的臉面已經丟盡了,如果不爭回來這口氣,你就真的雞飛蛋打了!”
“若是那樣做的話——”九龍喝了口水擔心地說,“我會得罪整個班級的!”
“現在是他不給你臺階下,讓你難堪,而且你已經把話說到那份上了,若是你不要回那錢,不就等於剛纔下去他宿舍白捱了一巴掌,卻又灰溜溜地回來了嘛。”阿陽忿忿不平地說,“說實話,真正跟你好的同學不會因爲這件事就不理你,本來跟你關係一般的同學就算你再上交兩千塊,他們也不會怎麼搭理你的。你現在是被逼的沒辦法,沒有了退路,就算撞得頭破血流也得硬到底,別錢也花了,人還受氣,還被別人在背後議論!”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呢?”九龍想了想問。
“錢在他手裡,你跟他吵,就算是動手,也是拿不回來的。基哥是不會聽你的話,阿濤不點頭,基哥是不會把錢退給你的,何況基哥那人,我是知道的,就算阿濤點了頭,他也不會那麼痛快給你的。眼下正如阿濤說的,你只能去找我們的李老師了,他要是不管這事,你就去找管李老師的,一級一級往上鬧,肯定會有個結果的!”阿陽若有所思地說,“你可別忘了,助學金的含義是什麼,其實上交助學金作爲班費供班集體畢業時吃喝玩樂,本來學校裡面是不同意的,只是形成了這樣的風氣,只要動靜不要過大,老師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旦有學生堅決不同意並鬧到了上面,老師們自然會着急的,就一定會出面解決的!”
“我又該跟李老師怎麼說呢?”九龍又問。
“我在學生會呆了兩年,跟李老師不知打過多少次交道,對他這個人我是很瞭解的,你只要照着我教你的說,保證沒問題,也用不着再往上鬧了!”阿陽自信地說,“不過事成之後,你得請我吃個六十元的自助餐!”
“一言爲定!”九龍點點頭說。
當夜無事。
次日上午,九龍來到李老師的辦公室,由於還有其他老師,他便示意李老師出去說。
“李老師,打擾你了。”等來到辦公室外的一個角落時,九龍難爲情地說,“我有件事要麻煩你,就是去年班長叫我們拿助學金或獎學金的學生上交一部分作爲班費,當時我很贊成,算是對班集體的一種感恩,只是現在有點事,需要這些錢,我去跟班長說,他說交了就不能退了,我也知道這樣做不妥,但是實在沒辦法,麻煩你跟他溝通一下!”
“這件事我可以幫你!”李老師想了想說,“你這樣做會讓班集體對你有看法的,你想過沒有?”
“我知道,我會跟他們解釋的!”九龍點點頭說。
“那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李老師不高興地說,“對了,這件事你千萬別對外說,不然會鬧出很大的麻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九龍使勁點了點頭。當下樓時,他突然狠勁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剛纔由於緊張而把阿陽編的話都給忘了,所以不禁擔心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等着他。
晚上,九龍正呆在宿舍看電影,突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回頭看是基哥,還沒等他開口,基哥就示意他出去說話。他倆一起下了樓,來到一處燈光昏暗的地方。
“把你的賬號給我吧,等會我就把錢分文不少地打給你。”基哥唉聲嘆氣道,“我實在想不通你會這樣做,現在訂好的車票也已經全退了,還損失了一筆班費,這就是你要看到的結果嗎?”
“爲什麼全部退票呢?”九龍不惑地問。
“你真不知道嗎?”基哥滿臉疑惑地說,“下午李老師把我們叫過去數落了一番,且不准我們去畢業旅行了。”
“我錯了嗎?”九龍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對,不是你的錯,是我們的錯。”基哥苦笑道,“這下如你所願了,你該高興了,但你沒在羣裡看看大家說的話嗎?唉,我真替你感到悲哀啊!”
“人多口雜,說什麼的都有,我問心無愧!”九龍一本正經地說,“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又是怎麼評價我的?”
“我覺得一下子變得不瞭解你了!”基哥臉色陰沉地說,“估計班裡所有的同學都更加不認識你了。”
此時,九龍故意要拍他的肩膀,他快速閃開,且很反感的樣子。
“只要你還記得我是你的朋友就夠了!”九龍故意一臉滿足地說,“叫別人愛說什麼去說吧。”
“不說了,說多了沒意思!”基哥拍拍腦袋說,“你考慮清楚了沒有,真的要我給你退回那筆錢嗎?”
“都已經到了這份上了,罵名也有了,氣也受了,我想不這樣做也難啊,哪有潑出去的水再收回的道理呢!”九龍又故作委屈地說,“你也別難爲情了,順其自然吧。”
“我要不給你現金吧。”基哥挖苦道,“那可是一沓大票子,握在手裡才踏實,纔有感覺嘛!”
“呵呵,再好不過了,順便也能過過你的手。”九龍美滋滋地說,“兩千塊呢,我可以買好多東西,能買六百多個肉夾饃,能吃兩百多碗螺獅粉,也能買一臺不算很差的臺式電腦,能——呵呵,你說呢,基哥?”
“我就知道,你就是心疼那些白來的錢而已。”基哥輕蔑地說,“但是你失去的更多,你會後悔的!”
“不錯,這錢給你們花了我會更加後悔!”九龍憤怒地指着基哥叫道,“另外,若是這錢不從你手裡拿回,我會終生後悔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基哥退後了幾步,逐字逐句地問,“難道是我不想給你這錢嗎?”
“我跟阿濤之前有點矛盾,但也不至於鬧得這麼絕。昨晚我去找他,本想心平氣和地說事,只是想爲自己一十九年的讀書生涯能夠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而努力一點點,沒想到他早有準備,竟然說出了我不會真正對他說的話,而那些話正是我當初發傳單時對你說的。你知道嗎?當我聽他說出那些話時,我真的很心痛!基哥啊,我只是跟你發發牢騷,才說了些荒唐的大話,而你真的不該立馬當回事地告訴他。因此我可以這麼說,我就是衝着你才鐵了心要回這錢的!”九龍說的嗆了一下,緩了緩繼續說,“我沒想到的你做到了,我做到了的你不敢去想,所以你覺得不瞭解我,但我看透了你!”
“好吧,沒什麼好說的了。”基哥沉默許久後眉頭緊鎖道,“我們去取錢吧。”
於是,基哥低垂着頭走在前面,九龍高昂着頭跟在後面,一起朝校門口緩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