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安姑姑果然帶着羽汐到東宮各處轉悠。時已至夏,東宮卻因綠樹蔥鬱,倒也涼風習習。
“這地方還挺不錯的,雖比不上水月山莊清雅幽靜,倒也綠樹環繞,景色喜人。”
羽汐邊走邊看邊評價,衆人卻沒有誰敢接這話茬的。也是,這太子妃擺明了是說東宮雖然不錯,到底還是比不上水月山莊。
“怎麼,你們不信?”羽汐是個話簍子,看到衆人不理她,她倒也些急了。
“奴婢們不敢。”到底是安姑姑老成,接了句不是話的話。
“水月山莊建在疊翠山山腰腹地,三面環山,終年錦繡疊翠,古木參天。林中多奇山異草,山果漿甜,更有那些可愛的獼猴、松鼠、野兔、山雞等活躍其間,真真地美不勝收。”
“娘娘如是說,倒是讓奴婢們心生嚮往之。”安姑姑說的這話,倒是很懇切,不似作假。宮中之人最大的遺憾莫過於失了自由,羽汐說得那片天地,倒讓她們久已沉寂的心泛起了陣陣漣漪,讓她們遐想連篇,原來,除了深宮大院的枯燥生活,天地之還有這麼廣闊的一片天地。
“唉,可惜,我之前也沒有覺出它有多好來。”羽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身在福中不知福,大概說得就是自己吧!在水月山莊的時候,總覺得那就是一個牢籠,每天都非要弄得雞飛狗跳,人見人煩才甘心,無非就是想要告訴南宮羽軒,自己關在水月山莊裡很不滿。可是,現在離開了,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懷念那裡。
聽到羽汐這沉重地嘆息聲,安姑姑也不說話。兩人想着各自的心事,無言前行着。衆侍女們便是噤若寒蟬,一點聲息都不敢弄出來。
“聽說太子殿下昨晚在那女人房裡歇了一宿,那女人到底有什麼魅力,讓咱們的爺對她另眼相看啊?”一個女子尖利着嗓子極刻薄地說道。
“聽說她哥哥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你們說,她會不會是因爲長得好看,才得爺的歡心的?”又一個女子的聲音。
“江湖傳言不足信,再說了我們誰見過那‘溫玉公子’的,美不美得,誰知道。再好看,能好看過宮裡的四位爺?”之前那女子不屑地說道。
羽汐笑,原來南宮羽軒的魅力也有及不到的地方。
安姑姑小心地擡眸看了羽汐一眼,想要出聲喝止那些還在說三道四的女人們。羽汐擡手拉了她一把,她倒想看看李承嗣的這些女人們私下裡都是怎麼議論她的。
“就是。”一個女子嬌懶的聲音響起,“依我看呀,那位主也只不過在比我們這些養在深閨中的大家小姐多了份野趣,爺看着新鮮。等過了這陣,指不定會把她丟到哪個爪哇國去。一個江湖女子,仗着家裡有
幾個錢,就想飛上枝頭做鳳凰。哪裡那麼容易的事?爺娶她是迫不得已,難道等爺繼承大統後,還讓她一個江湖毒女做皇后不成。”
“是呀,我們姐妹幾個,哪個不是出身名門,自小受着良好教養的,豈是她一個江湖女子能比的?再說了,就憑她,配做一國之母嗎?現在爺娶她,還不是看重南宮家在江湖中的地位和他們家的鑄造的武器。也就是在這種山雨欲來的當口,爺纔會娶她。等天下安定了,她沒有利用價值了,爺還不把她一腳踹開。”
“慧妹妹說得是,這西北的柔然剛平定沒有多久,還有很多的餘孽在興風作浪,那江南又興動亂。聽說沿海也時常有些紅毛鬼子來侵擾,那紅毛鬼子換什麼國來着?據說水戰很厲害的。”
“東洋國。”
“對,就是那東洋國。長得紅髮碧眼,像鬼似的,還聽說他們吃人肉喝人血,沿海的漁民見他們如見了惡魔般,都不敢出海打漁了,很多都開始內遷。朝庭現在正在商討着對敵之策呢?我爹爹這幾日,一直沒有歇息,天天往上書房跑。”之前那個女子又說道。
羽汐會意一笑,這個大概就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女,鏢騎大將軍周顯的女兒周媚兒了。她是李承嗣的表妹,兩年前嫁給李承嗣,卻只得了個良娣封號,自然心中不忿,對於她這憑空而降的太子妃,自然是充滿敵意。不過,羽汐倒也不討厭她,因爲她說得句句都是實情,李承嗣娶她只不過是南宮家還有利用的價值罷了。論出身論修養,這太子妃的位置本來是非周媚兒莫屬的,再說李承嗣與她既是表兄妹,自然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情份自然與別的姬妾不同。
“呵,那就暫且讓那女人得意一陣子吧!等過了這一陣兒,我們再看她怎麼哭。”一個女子狠毒地說道。
“說這話的是誰?”羽汐輕問。
“京畿司萬山之女萬玲兒。”
“哦,管京城防務的,難道她那麼囂張。”羽汐一副情有可原的樣子。
“娘娘。”安姑姑頗爲不安地叫了她一句,“如果娘娘生氣了,可以小懲她們一下,必竟,這個家裡,娘娘纔是正宮主子。”
“我不生氣,我爲什麼要生氣啊!她們說得很對啊!”羽汐嘻嘻一笑,聳聳肩膀,很無所謂地轉身就走。
她居然過去看那些女人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爲了一個男人,勾心鬥角,爭風吃醋,惡言相向的興趣,她向來是沒有的。所以,眼不見爲淨,纔是最有益身心的做法。
可惜,她的無所謂在別人看來可就是一種懦弱無能的表現了。
“主子,那女人走了。”周媚兒的大丫環小蝶湊近自家主子的耳邊得意地說道。
“諒她也不敢
把我們怎麼樣!姐妹們,我看以後的請安事宜我們也可以免了。麻雀就是麻雀,飛上了枝頭也做不成鳳凰。”
“呵呵,依妹妹看來,這東宮遲早都是姐姐的。”萬玲兒眉笑着說道。
“依妹妹看,也是。”佳慧也連連點頭應和道。
周媚兒聽着兩個女人這樣說,得意地大笑起來。
那笑聲遠遠傳來,羽汐搖了搖頭,做女人做到她們那份上,不知道該說成功呢,還是失敗。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淳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從一幽深靜謐的偏院忽然傳來淙淙的琴音伴着一女子哀婉悽切地低聲吟唱,輕輕撩撥着你的心絃,只覺得黯然神傷,想要跟着她一起流淚。
“《蝶戀花》。”羽汐喃喃地說道。她可以確實自己是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可是她《蝶戀花》三字卻不經思索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裡,“她是誰?”
羽汐的臉色慘白,與她之前聽到那些女人對她的編排的時候的淡定,可謂是天壤之別。
這是爲什麼?安姑姑心存疑慮。
“柳昭訓,是爺從信州帶回來的。彈得一手好琴,曲也唱得好。”
“信州?”羽汐喃喃重複,壓根就沒有想這女子對李承嗣來說是不是比其他的三個來得特別些,“信州。”她第二次重複這個地名,臉上是深深地失望。信州與柔然的沽族差得太遠,太遠。她可以確信,自己與信州一定是沒有什麼關係的。
“阿俏,我也要這樣的一尾琴。”良久,她收拾好自己失落的心情,說道。
“是。”阿俏有些憂慮地看了她一眼,艱難地應道。
羽汐想着自己的心事,沒有注意到她的變化。
“那娘娘要到柳昭訓那裡去看看嗎?”
“不去了。”
“娘娘,別看這柳昭訓位份低,卻是爺向皇后娘娘爭取來的。”安姑姑掂量着自己的措辭,謹慎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隻有這個柳昭訓纔是李承嗣喜歡的,不像那三個和我,是陛下或者皇后娘娘硬塞給他的。”
安姑姑有些窘迫,她沒有想到羽汐會說得那麼直接。
“既是太子殿下喜歡的,我更不應該是招惹。”羽汐撂下這麼一句話,也沒有看衆人的反應,就沿着來時的原路,往幽竹苑走去。
李承嗣喜歡誰,關她什麼事。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找回自己的記憶,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誰。等到水落石出,她便可以決定,自己到底該去該留,什麼太子王爺的,又跟她有什麼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