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十五,是蕭國官員休沐的日子,每月三日,朝堂休朝三日,除非身居要職的官員,都會在這三天回家與妻兒團聚,所以連帶勤學勤武堂也放假三天。
可鳳兮一點空閒的時間都沒有,十五日大早就被蕭爭鳴鬧醒了,說是說好要去六王爺府的。
傅鳳兮昨晚爲了今天的行程做了一點準備,因此弄得比較晚,丑時過半才睡,現在睡了不到三四個小時,就被外頭蕭爭鳴興奮的聲音吵醒了。
幸好男女有別,春雪攔着他們的殿下不讓進屋,不然她絕對一個大枕頭扔過去,好好來一次以下犯上。
蕭承君和他們約的時間是巳時正啊,離現在還有三個多小時,就把她吵醒來,讓她困得簡直要殺人。
而且傅鳳兮有個不大不小的毛病,就是熟睡中被人吵醒的話,就很難再入眠,她只好頂着濃濃的黑眼圈和滿滿的怨念起了牀。
偏偏那個精力旺盛的少年一點都沒有自己做了什麼錯事的覺悟,反而湊到鳳兮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全是他們到了六王爺府要幹嘛幹嘛的廢話。
聽得鳳兮心頭火氣,很想脫口就說:我不帶你了!
然而少年小小的面龐全是期待與喜悅,讓傅鳳兮再次沒出息的心軟,哎,算了,就當帶小孩郊遊吧!
傅鳳兮自我安慰了一句,也就一邊用着早膳,一邊聽少年說得起勁。
蕭爭鳴確實對今天的形成十分期待,他出宮的機會本來就少,如今還能跟鳳兮一起出去玩,簡直沒有更棒的事情了。
在蕭承君的馬車駛入落華苑,他就嘴快地說出了自己也要跟着去的打算。只是他話音剛落下,蕭承君就皺起眉頭時,蕭爭鳴就條件反射似的慌了。
該不會五皇叔不讓他跟傅鳳兮出宮吧?
蕭爭鳴對蕭承君又敬又怕,甚至比對宣帝更甚,從不敢忤逆蕭承君的意思,可他真的很想出去玩怎麼辦?
他苦着臉望向鳳兮,手偷偷地扯了扯鳳兮的衣角,無聲哀求:你快點跟五皇叔說你要帶上我,快點啊,我不要留在落華苑,我想和你出去玩……
主事的人什麼話都還沒有說,蕭爭鳴估計就快要被自己的腦補嚇哭了。
傅鳳兮無奈地看了少年一眼,對他幼稚的舉動十分無語。而且就算真的要求情,也是蕭爭鳴的話比她說的管用吧?
對方怎麼會想到要她求情呢?
最悲劇的是傅鳳兮一向對蕭爭鳴這小動物受欺負、淚眼汪汪的表情毫無招架之力,只能擺手認輸,硬着頭皮跟蕭承君說:“殿下昨日跟鳳兮說,他許久未見太妃娘娘,甚爲想念,因而想借休沐日前往王府給太妃請安。”
蕭爭鳴之前還擔心連傅鳳兮都說服不了他那獨斷專行的五皇叔他要怎麼辦,一聽這藉口,頓時眼睛都亮了,點頭如搗蒜,連聲應道:“對對對,就是這樣,我想要去給太妃請安,所以你們必須帶上我!”
說完還得意地笑露出兩顆犬牙,看起來十分欠扁。
鳳兮心裡再次狂吐槽:三殿下拜託你說謊也說得認真點啊,以你的人設這話本來就不是很有信服度,現在你還應得那麼假,簡直是穿幫小能手了。
她簡直都不敢去看蕭承君現在是個什麼反應了,好在對方似乎早習慣了蕭爭鳴偶
爾的耍寶行徑,並沒有對此發表意見,連皺起的俊眉也放緩,又恢復慣常的面無表情。
甚至連多餘的話都沒有,只是‘嗯’了一聲,就轉身上了馬車。
傅鳳兮和蕭爭鳴對看一眼,都認識到這個時候別去惹那位‘絕對權威’,也乖乖不再說話,麻利地上車。
六王爺府離皇宮不遠,馬車顛簸走了大約三刻鐘時間,就到了六王爺府門口。
只是三人剛下了馬車,又撞見熟人。
“君哥哥!”如蝴蝶般輕盈的身影再次撲向蕭承君,不過這次白茉學到了教訓,並沒有真的撲上來,而是在蕭承君面前半米處堪堪停住。
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蕭承君一眼,見他沒有要躲的意思,這纔再次揚起小臉,親暱地環住蕭承君的手臂,甜膩膩地說:“你怎麼會在這裡的?我們在這裡都能遇上,真的好有緣分喔!”
蕭承君沒理她,而是轉動黑眸,似不經意地看向身旁的人。
然而傅鳳兮這時候剛好被蕭爭鳴纏上了,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更別說對他和白茉的親密作出什麼反應。
心裡難得涌出來的玩味頃刻消失無蹤,蕭承君隨即就毫不留情地揮開白茉的手,冷漠地問:“你沒事來這兒做什麼?”
白茉早習慣了蕭承君的冷漠,心裡雖然有些膽怯,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硬是擠出天真活潑的笑容,“阿茉是來給皇太妃請安的啊!君哥哥也是嗎?真的好巧啊!”
她自說自話了一通,蕭承君卻沒有理她,心裡冷笑:如果說在秋山行宮撞見前來請安的白茉還能說湊巧,那這位和皇太妃毫不相識也恰恰選在今天來求見皇太妃……
這樣刻意的安排讓他想裝傻都裝不了,他的母后還真是爲了他的婚事操碎了心,連這種漏洞百出的謊也能扯出來。
只是蕭承君現在心情不太好,懶得和白茉多說,只淡淡瞥了眼小話說得還很起勁的兩人,出聲打斷,“好了,別在這裡閒聊,讓太妃久等就不好……”
最後一個‘了’還沒有說完,蕭承君閉了嘴,這種十分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風的話竟然從他口中說了出來,只爲打斷那兩人的交談,這讓他莫名的耿耿於懷。
可是五王爺的情緒表達太內斂,旁人輕易看不出來,在場唯一能夠察覺的人此時卻一心二用地觀察起白茉,臉上的八卦意味太明顯,反倒是對他的話半聽不聽,含糊敷衍過去了。
蕭承君見了,心裡火氣更大,惱怒這女人剛纔要她注意的時候裝瞎子,現在反而盯住人家不放,真是氣死人了。
可是他也知道他這惱怒來得毫無道理,但他就是不爽了,而且不爽的表現是直接略過衆人進了六王爺府,只留下清冷的背影讓衆人目瞪口呆。
但呆也只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在深刻領悟過五王爺有多麼的冷麪無情,衆人自然沒奢望過蕭承君能夠停下來等他們,也就沒有發現他的步調比平時稍微快了那麼一點點。
傅鳳兮倒是發現了,但她還以爲蕭承君是厭煩了白茉的糾纏,所以纔不耐煩地走了,完全沒想到這裡還有她的事。
而且等三人見到皇太妃何若惜的時候,蕭承君已經在何若惜的下座坐好,神色一如往常,冰冷而隔絕。
至於何若惜見了三人也
明顯是驚訝的,卻是獨獨對着白茉。
傅鳳兮會來,蕭承君已經跟她報備過,那蕭爭鳴會跟着來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這個白家二孃……皇太妃從不記得自己和白茉有過交集,對方怎麼會來拜訪她?
何若惜疑惑地看向蕭承君,後者老神在在地坐着,也不說話,倒是讓何若惜不好發問,只能衝白茉頷首,淡淡應道:“白家二孃能想到來給哀家請安,哀家很歡喜,白夫人身子可是安康?”
因爲當今太后和太妃二人在當后妃的時候就關係要好,白夫人既然是太后的閨蜜,和皇太妃也有幾分交情。
只是何若惜向來冷淡,當上太妃後連與譚雨荷的交情都淡了下來,跟別說那位‘朋友的朋友’白夫人了。
白茉早被告知了這位皇太妃的冷漠性格,再一個蕭承君做對比,她根本沒覺得害怕,揚起笑臉,甜甜就道:“孃親身子很好,多謝太妃關心。
阿茉曾聽孃親講過很多關於太妃您的事蹟,說您的一曲《霓裳舞》無人能及,因此阿茉對您很是仰慕,一直盼着早日來給您請安。許是阿茉的仰慕表現得太明顯,太后娘娘心生憐惜,這纔派阿茉替娘娘跑個腿,向您道一聲想念。”
白茉真是將說話的技巧運用到了極致:先是借太妃成名絕技《霓裳曲》勾出何若惜的懷舊情緒,而後又以皇太后爲藉口,讓她出現在這裡變得名正言順,期間還把太后太妃都讚了一回,並不斷從遣詞用句中拉進兩人的關係……
可以說白茉這番話的每個字意義深遠,讓從來自詡口才不錯的傅鳳兮都要甘拜下風了。起碼她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白茉那麼自來熟的,那人言語間的親暱彷彿白茉早見過皇太妃無數次且甚得太妃歡心。
這技能,她表示做不到!
倒是何若惜聽了這番話後,臉上終於露出絲喜色,神情也柔和幾分,彷彿真的被白茉的話說動了。
白茉正暗暗歡喜,忽然就聽見皇太妃笑着說:“白家二孃果然是個知禮的,既然你是替太后傳話的,那哀家也就不多留你了,你便幫哀家向太后道句‘同好,讓她不要擔心’!”
說完,就揮揮手,示意白茉可以自行離開了。
這完全不在預想的發展劇情差點沒讓傅鳳兮笑噴了,尤其是看見白茉那張笑臉上可愛天真瞬間僵住,都快要裂開來時,她終於忍不住偷偷側過身把悶笑聲硬憋回去。
唉喲媽呀!這位皇太妃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明知道白茉來這就是衝着蕭承君來的,結果話沒說上兩句,就被打發走,真是,真是神來之筆啊!
饒是白茉裝得再鎮定,此時也站不住了,偷偷拿眼睛去瞟蕭承君,希望對方能夠開口留她。
她可是特地來見她的君哥哥的啊,現在就走了,她怎麼甘心?
然而蕭承君根本連看都不看她,更別提替她說話。
白茉又磨磨蹭蹭拖了半刻鐘,見實在脫不下去了,只得乖乖地往外走去,還是一步三回頭,就盼着有個人能給她個臺階,就算只是一句話也好,她也能想盡辦法留下來。可她都走到房門口了,大家各幹各的,別說聲音了,就是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她。
最後白茉仍是不甘心,咬咬牙,乾脆對自己狠心一把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