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了一個君樂白,秦尚武的追兵卻仍在窮追不捨,等蕭承君他們好不容易搶了一匹馬準備逃跑時,這才發現秦尚武爲了攔截他們,竟然把官道都給毀了,別說馬匹通不過,就連人要翻過被亂石堆積成山的官道都很有難度。
“這回怎麼辦?”傅鳳兮不太會騎馬,所以蕭承君直接抱坐在前面,自己驅馬而馳,只是現在官道跑不通了,難不成又要用輕功飛過去?
傅鳳兮剛起念頭就搖了搖頭,蕭承君再厲害也是個大活人,也會累的,不可能長時間用輕功帶着她逃跑。
蕭承君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大手拉住繮繩,果斷掉頭,轉入另一條岔路口,同時低聲安撫:“別怕,我們從山道走,那裡雖然難走了一些,但地形複雜更容易隱藏。”
蕭承君這話只說對了一半,山道上卻是樹枝穿梭,眼界被擋了大半,就算離得近藉着樹幹樹枝也能輕易將人藏起來。
但懂得利用地形優勢的可不只是他們,長期生活在趙郡的精銳部隊同樣也擅長這方面的戰鬥。
兩人剛踏入山道,‘咻咻’的兩支飛箭就從後頭射來,迫使蕭承君不得不駕馬一路往前跑,可這又偏偏中了秦尚武的下懷。
他們剛跑沒多久,路上忽然拉起一條長繩,馬匹的奔跑速度太快又不會躲閃,直接被絆折了腿,幸好蕭承君反應快,先一步抱着鳳兮騰空一躍,這才避免了被摔個狗啃泥。
可這樣一來,兩人的代步工具就沒有了,而且這條山道顯然也是不能再走下去,蕭承君只得再次帶着鳳兮運起輕功,選擇了最艱難的一條路——直接從陡峭的山林中穿過去。
但這個看似沒有人跡的山林也不是個好逃跑的地方,他們剛進去,裡頭再次射出一排排的飛箭,無差別地朝他們這頭攻擊。
這種攻擊模式一看就就知道是一早就設定在那裡的發射裝置,類似於連弩機的存在,可比人工射箭要方便得多,而且不怕毒。
傅鳳兮滿身的武器毫無用武之地,那些飛箭又像是沒完沒了一樣,半刻不停地朝他們射過來,就算蕭承君武藝高強,次次都將飛箭擊落,但他額上也不禁滲出一層薄汗。
秦尚武的消耗戰術很成功,等蕭承君將最後一個發射裝置毀掉時,他已經有些喘,而且手臂因爲護着鳳兮也被利箭劃出了一道血痕。
不算嚴重,但卻讓傅鳳兮觸目驚心。
兩人好不容易找了棵大樹做倚靠喘口氣,鳳兮連忙拿出止血藥匆匆替蕭承君止了血,又撕下自己裙襬的一塊布替他將傷口包紮好,她心裡仍是有些不舒坦。
直到現在,傅鳳兮忽然意識到她並沒有自己以爲的那麼厲害,面對這些要命的攻擊,她竟然毫無招架之力,甚至還要蕭承君來保護她,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了。
蕭承君看出了鳳兮的低落,但他並不太明白是因爲什麼,更不懂得如何去安慰別人,只好伸手在鳳兮頭上撫了撫。
這種拍拍小動物的動作讓傅鳳兮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她感到沮喪,繼而煩躁,忍不住自暴自棄地說:“要不你先走吧,以你的武功,秦尚武就算佈下天羅地網也攔不住你的。”
本來見傅鳳兮難得扁嘴委屈的小模樣,蕭承君還覺得新奇有趣,就想口頭上調笑幾句,可沒想到對方竟然說出讓他一個人先走的話,男人的臉頓時黑了。
沉默不語,黑沉沉的眼珠子緊緊盯着傅鳳
兮。
傅鳳兮就算不擡頭,也彷彿能夠感受到對方驟然變冷的視線,但她知道她這回不能頹,是她自己本事不濟,不能拉着蕭承君一起死。
“我是說真的!當時你選擇帶我一起不也是爲了以最少的傷亡換取最好的結局嗎?”鳳兮坦然擡頭看向蕭承君,現在她已經幫不上蕭承君的忙了,就算被捨棄也無所謂,一個人死總好過兩個人一起死吧?
誰想蕭承君只是極冷淡地瞥她一眼,冷聲打斷她的話:“我什麼時候說過帶你一起時爲了最好的結局?帶你只是,我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傅鳳兮猛地擡頭,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她無法想象蕭承君竟然會跟她說出這樣幾乎就是表白的話,而她吶吶半晌,卻說不出一句迴應的話。
在,一起嗎?
鳳兮擡眼看看黑漆漆的山林,又扭頭去看狼藉一片的戰場,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
如果是換個時候、換個地方,她心裡或許還會掙扎猶豫,可這一刻她是如此清晰地知道,她也想和他在一起。
只是,死在一起就大可不必了。
她擺擺手,想讓蕭承君快點走,萬一他們兩個真的都死在這裡了,那秦尚武估計會樂掉大牙。
她故意用很兇的眼神去看蕭承君,跟他說:“你可別忘了我們千辛萬苦搶回來的證據,你一定要讓那個秦尚武和秦相一派都得到應有的懲罰,不然我們我們之前所有的努力可都白費了,那我死也不會甘心的。”
蕭承君直接無視了她的話,冷笑一聲:“我說過我會拉着你一起死的,你忘了嗎?”
傅鳳兮愣了愣,忽然想起這是蕭承君在秋山行宮說過的話,但那時候怎麼跟現在相同啊!
只是沒等她張嘴反駁,男人就陰狠地說道:“你放心,我會讓你徹徹底底地將這句話變成現實的。”
傅鳳兮哭笑不得,想說這個男人不講理,現在明明是她要拉着他一起死啊!可是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感覺淚腺前所未有的活躍起來,眼淚幾乎忍不住就要往下落了。
“笨蛋,你就是個大笨蛋!”鳳兮梗嚥着說道,理智告訴她應該將男人推開,但她的小手卻忍不住緊緊把人揪住,生怕對方跑了。
蕭承君這是卻笑了,眼眉放柔和,“乖,沒事的,再說現在優勢全在我們這兒,秦尚武那個膽小鬼肯定不幹跑進來送菜的。我們重新找條路回國都就好了。”
這話輕巧得好像他們只是進了家菜館子發現裡頭不賣菜了,他們只要換一家就好。
傅鳳兮被蕭承君這輕巧的語氣逗樂了,原本鑽入牛角尖的絕望一下子消散乾淨。是啊,現在才哪到哪,他們又不是陷入了必輸的死局就開始灰心喪氣、你死我活什麼的,實在太丟人了。
她連忙揉揉眼睛,把淚意全都揉散乾淨,她可不要在蕭承君面前哭鼻子呢!
蕭承君見她這樣子,體貼地撇開眼,免得自己笑出來,讓某隻小東西最後惱羞成怒。
等過了一會兒,鳳兮才斜了蕭承君一眼,沒好氣地說:“那現在我們怎麼辦?天知道這林子通向哪?我們總不可能一直往裡頭走吧?”
不能前進,後有追兵,這局面不要太尷尬啊!
想到這,鳳兮忽然多了點調侃蕭承君的心情,揶揄笑道:“我想起來了,貌似某人出來前還打包票說這次一定沒問題的喲,嘖嘖,話說
得太滿小心打臉喔!”
蕭承君不爲所動,就這麼看着她嘲笑自己。
鳳兮最受不了的就是蕭承君這樣看她,就好像長輩再看自家胡鬧的小輩,盡是縱容,倒讓她有些訕訕,低聲咕噥:“哼!就會裝,等下秦尚武發狠起來一把火燒過來,看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遠遠飄過來的嗆鼻氣味讓兩人都愣了愣,紛紛望向氣味飄來的地方,便見烏煙升起,火光若隱若現。
這……
蕭承君斜眼睨鳳兮一眼,似笑非笑地喊了聲:“兮兒?”
鳳兮捂臉哀嚎:“我了個去,我兩輩子第一次鐵齒不會就應在這種事上吧?我到底有多倒黴啊?”
“看來這回我們是真的要一起死了。”蕭承君感慨了嘆了一句,臉上卻全無傷感,甚至找了一塊稍微齊整的地方坐了下去。
眼前是滾滾濃煙撲面而來,火勢用不着兩刻鐘就能把他們吞沒,可蕭承君卻一點要逃跑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連着急的神色都看不見,心大得讓人目瞪口呆。
她蹲下身子認真打量了下蕭承君,推了推他,“你沒事吧?我們現在不是應該想辦法趕緊離開嗎?”
可蕭承君擡頭看看天,又看看火勢,搖搖頭,說:“不必了,裡頭是什麼環境我們都不清楚,還是等火勢逼過來的時候我們找個缺口衝出去。”
“可萬一秦尚武就在外頭等着,我們可不就是往人家槍口上找死嗎?” 秦尚武放火燒山,肯定是不敢親自進來抓人又不想放過他們纔想出這等損招,燒了山,光禿禿的一片,等他們出去就直接回被人射成馬蜂窩的吧?
蕭承君卻瞟她一眼,淡淡反問:“怎麼?又不願意同我一起死了嗎?”
額……
眼見蕭承君到了這個份上還能胡扯,鳳兮也沒了辦法。而且她發現蕭承君是真的一點都不着急。那她有什麼辦法呢?
傅鳳兮想了想,她連最壞的結果都考慮過了,似乎真的沒有什麼好擔心,輕嘆口氣,便也學着蕭承君的樣子在他身邊坐下,然後仰頭去看樹影斑駁的天空,心情竟然也奇蹟般的放鬆了。
蕭承君似乎總有辦法,肆意擺佈着她的情緒,讓她高興也讓她難過、讓她緊張也讓她平靜。
甚至在此刻,馬上就要陪着這個男人葬身火海了,她竟然還有點慶幸,慶幸能夠陪着這個男人的是自己。
“蕭承君,你在等什麼啊?救兵嗎?”傅鳳兮靜靜地看着天,忽然問了一句。
男人神情一愣,猛地轉頭看向鳳兮,但鳳兮就好像沒看到一樣,秀眉微微皺起,悶悶地說:“你總是這個樣子,秘密藏着不告訴我也就算了,現在連這種要命的事情也不跟我商量就讓我跟着你找死,你啊……”
傅鳳兮本來還想把握時機抱怨兩句,將自己這些天的不滿都在‘死前’發泄出來,省得到時候沒處說,可真等她偏頭去看蕭承君凝重的眼眸時,她又有些不忍。
她將他的隱忍、疏離盡收眼中,即便還有很多都不太明白,但她都看到了,所以捨不得,捨不得讓他爲難。
嘖,真是見了鬼了!
傅鳳兮狠狠地瞪男人一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將男人拉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說:“這回時候到了吧?”
除了烈火焚燒樹木的‘啪啪’聲,似乎還多了一些別的聲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