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鳳兮被君樂白嗆聲並不鬧,反而心底一喜,道:她原以爲這個蠱師是像蕭承君那種深藏不露、心有七竅,一句話可能有十個意思的‘妖怪’,但現在看來這人除了狠毒了一點,臭屁了一點,但心眼着實不多,甚至比她以爲得還要來得直接。
她就喜歡和這麼心直口快的人打交道。
好套話嘛!
傅鳳兮在心底陰陰地笑,同時決定繼續她的套話大業,悠悠說道:“如果只是一個趙郡太守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樂白兄可別忘了,秦太守手中掌握着整個趙郡的兵力,你確定你能夠在太守府把他殺了,還能脫身?
用毒者,毒死個十個八個輕而易舉,像我這樣要整條街的人都中毒也只是費費腦子的事情,可樂白兄真有這份魄力,能夠一人抵擋千軍萬馬嗎?”
傅鳳兮以平滑樸實的語言說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尖銳地直指君樂白的弊端,令君樂白麪色一僵,張張口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是啊,一人之力再強大,但到底不是真的神仙,一揮手就能夠定住千軍萬馬,當真正要面對敵人的人海戰、車輪戰時,終究還是會落敗的。
君樂白麪色不佳,滿心不甘,卻又不得不承認傅鳳兮說得對。
這種感覺讓他很憋屈,他絞盡腦汁想反駁,忽然念頭一轉,頓時得意起來,下巴再次擡起,冷傲地說:“我殺人用的不只是毒藥,還有腦子。就算是當衆弄死秦尚武,我也能讓所有人都沒辦法懷疑到我頭上!”
傅鳳兮睨他一眼,不說話,明擺着是不信了。
君樂白便道:“你別不信!我曾研製出一種控屍蠱,當子蠱進入屍體的時候,只要再將母蠱放入另一個活人體內,那句屍體也能馬上‘活過來’,依着母蠱宿主的動作行事,普通人是絕對發現不了異常的……”
君樂白一心想要向傅鳳兮展示自己的能力,緊接着又陸陸續續舉了好幾個例子,都是他利用控屍蠱把所有人逗得團團轉的故事。雖然他並沒有提到佟敏才和秦尚武的事情,但他剛剛那些話已然將他暴露得徹底,更不會想到傅鳳兮剛纔的話就是爲了引他說出佟敏才死亡的真相。
而聽到這一切的傅鳳兮也被真相驚得目瞪口呆,她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那麼神奇的事情,所謂蠱毒竟然真有其事,而且神奇到逆天。
不用說,佟敏才肯定也是被君樂白下了控屍蠱,所以才能一路‘走’到國都,又死在了國都的小客棧裡。
明顯的傷口,卻是詭異的死法,於是任誰也不會相信半個月後死在國都的趙郡鹽政使是遠在千里之外的趙郡太守殺的,多麼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啊!
秦尚武是一個頭大無腦、衝動而爲的粗人,這樣的計謀估計他想不到,如果能想出來,當時也不會選擇那麼簡單粗暴地殺害佟敏才了。
那幕後操縱這一切的就應該是秦相無疑,是了,君樂白剛纔還說他是受秦相的命令來趙郡的。
對於佟敏才被殺一案,傅鳳兮大致弄清楚了,跟着忍不住嗤笑一聲,心道秦家真是玩得一手好棋,外援如此強悍,怪不得她和蕭承君查了那麼久都沒查到,君樂白簡直就是一個作弊神器。
但可惜
的是,君樂白約莫也是一位‘豬’隊友,三言兩語就把這千辛萬苦設置的謎團給捅破了。
“喂,風澤,你怎麼不說話了?”君樂白得意地介紹着自己的控屍蠱,他還是第一次和個陌生人說那麼多話,可等他嘰裡咕嚕說了一連串後竟然發現,眼前的‘老男人’竟然給他走神了!
君樂白頓時怒了,銳利的視線掃過去,大有鳳兮不給他一個好的解釋,他就要對她不客氣了。
畢竟他的耐心從來都不是很好,傅鳳兮三番五次惹怒他,就算是個好玩具,也是該教訓一下的。
在君樂白的設想裡,就算傅鳳兮一時走神,但只要他一表示生氣,鳳兮又會乖乖地賠笑討好他,他纔是兩人關係的絕對掌控者。
如果被傅鳳兮知道了他的這番想法,估計會笑掉大牙,因爲真正主導他們整場談話的人,從來都是傅鳳兮。
只是傅鳳兮得到自己想要了信息後,就沒得耐心再去敷衍這位心高氣傲的蠱師,直接站起身,隨意衝君樂白拱拱手,就笑:“多謝樂白兄的解釋,你大概不知道您這番話讓我明白了多少事呢!可惜現在時候不早了,我還有別的任務,就不奉陪了!”
君樂白隱約聽出不對勁,還沒有想明白傅鳳兮的意有所指,就見她起身往外走,連忙閃身攔在她面前,臉色一下子就拉了下來,冷道:“哪裡去?我準你走了嗎?”
傅鳳兮擡眼看了君樂白一下,對方身手挺快的,肯定不是她這種三腳貓的功夫能夠打得過的,但鳳兮也不慌,反而衝對方笑了笑,把人笑蒙了,她又忽然收回笑容,才淡淡地說:“我要去哪裡,說了要你批准嗎?”
清清冷冷的聲音,一如君樂白當着她的面殺人時,她的反應。
君樂白有些愣,他想原本乖順的玩具貓,一下子伸手撓人了,是人都會覺得奇怪,但玩具就是玩具,說到底還是要乖乖聽主人的。
於是君樂白也不說話,再次朝傅鳳兮出招,衣袖一甩,幾根銀針‘唰唰唰’地就朝傅鳳兮的面門射去。
傅鳳兮早有準備,側身避開,並順勢又離開君樂白一段距離。
等兩人再次站定時,他們已經隔了兩三丈的距離。
君樂白這時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矮矮的、醜醜的老男人比他想象的還要有本事些,竟然接連幾次避開他的攻擊,就算後來他並沒有用盡全力,但這也是不能忍的!
君樂白眸色一厲,見在用毒上與傅鳳兮勢均力敵,乾脆想要在武力值上碾壓傅鳳兮,可他的拳頭纔出到一半,身體的力氣就像是被人一下子抽空,整個人頓時軟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想要提氣運功,但是試了好幾次都發現丹田空空的,別說動武了,就連呼吸都好像要花費他全部精力,不過片刻鐘,他便面頭大汗,身體卻還是維持剛剛倒地時的姿勢。
君樂白終於不得不承認,他竟然不小心中招了,而對他下藥的人就是傅鳳兮!因爲傅鳳兮此時正漫步走到他身邊,先是歪着腦袋打量了他一會兒,見他真的動不了了,才淡笑開來,“你這姿勢不錯,很有臥倒衆生的感覺啊!”
君樂白乾瞪眼,“……”
藥是傅鳳兮下的,她
當然知道君樂白此時說不出話來。事實上她下的藥並不重,而且早在離開太守府的時候就下了,只是君樂白一直沒有覺察,等到剛剛那番‘運動’,藥效飛速擴散,君樂白這才一下子就倒下了。
傅鳳兮蹲在君樂白身邊好好欣賞了下這個男人的狼狽模樣,心裡那隻小惡魔又開始揮動小叉子。
哼!讓君樂白一直在她面前嘚瑟,還真當她是指軟柿子呢!
她毫不客氣地將手伸進君樂白的衣襟裡,掏出君樂白說的那個控屍蠱,驗貨無誤後,滿意地收入懷中,“這點東西就算是你剛纔對我不禮貌的賠禮吧!從此我們兩不相欠,你最好別再惹我了喔!”
傅鳳兮狡黠地眨眨眼,只是她現在‘老郎中’的樣子實在有夠傷眼的,君樂白忍不住閉了閉眼,冷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痛苦。
“嘖嘖!”鳳兮無趣地聳聳肩,覺得再耍弄這個傢伙也沒意思,還不如去找蕭承君呢!
這樣想,傅鳳兮便也沒了玩下去的意思,起身往回走,但沒走幾步她又停了下來,轉頭看看君樂白。
君樂白剛被傅鳳兮擺了那麼一道狠的,至今還動彈不得,心裡早恨不得把傅鳳兮大卸八塊,但同時也不由自主對她生了懼意。
見傅鳳兮回頭,君樂白不可自抑地心頭一跳,暗想這個‘老男人’該不會又想殺了他吧?
也對,如果是自己設計了別人,佔盡上風,之後肯定會一刀結果了仇家。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可當這種事情要發生在自己身上,饒是君樂白這等猖狂慣了的人,陰溝裡翻船,此時也開始害怕起死亡。
傅鳳兮可不知道自己不過一個停頓的動作竟然能夠讓君樂白腦補出那麼多恐懼來,事實上她只是覺得君樂白倒地的姿勢略尷尬,身體的壓力全在他的右手臂上,手臂還是彆扭的彎曲;這樣的姿勢保持一天一夜,那隻手會廢掉的吧?
她皺皺眉,最後還是決定走回去,把君樂白扶靠在涼亭的主子上,半坐着。
唔,這樣的姿勢維持到藥效解除應該死不了。
傅鳳兮頗爲滿意地點點頭,再次咧嘴一笑:“好了,我讓你舒服一點,也算報答你剛剛給我提供了那麼多有用的信息,這下子,我們就真的互不相欠啦!”
君樂白瞪眼:……
鳳兮才懶得去探究這人是什麼個心情,做完這事後,她終於安心地拍拍身上的塵土,瀟灑離去。
獨留君樂白看着她的背影,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傅鳳兮竟然真的就這麼放過他了?難道就不怕等他藥效過了,再去找她尋仇嗎?難不成對方真以爲能夠趁他大意放倒他一次,他就真的比不過她嗎?
哼!風澤,你給我等着,我會讓你後悔你今天的心慈手軟的!
君樂白在心頭暗暗起誓,等他好了一定要去找那個礙眼的男人算總賬,不把對方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就不叫君樂白!
可憐的君樂白此時規劃得好好的,可他根本不知道傅鳳兮之所以會那麼輕巧地放過他,很大部分原因是等他再回去後,太守府的‘老神醫’已經消失無蹤。
報仇?找鬼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