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發泄一通後,又擼掉幾個與秦樑景關係親密的大臣,這才暫時停歇下來。
又若有所思地盯着低下的大臣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又說:“擢刑部侍郎傅守業爲吏部侍郎,工部員外郎傅昕良爲工部營繕清吏司郎中,即日生效。”
降了好幾個朝廷大員後,又連給兩個毫不相干的人升了職,這其中的變動,讓在場的官員感到十分不解。
甚至連被升遷的傅守業都處在懵逼中,迷迷糊糊就升了官。
但很快就有人發現,被升官的兩人似乎都是傅鳳兮的父兄,再聯想起傅鳳兮在這次秦相案中起到的作用,大家頓時明白過來,這是因爲傅鳳兮是女子不能封官,所以宣帝給她的一點補償。
只是還沒有等衆大臣把目光看向殿上唯一的女子,宣帝就讓人把被革職查辦的幾人拖下去,怒氣衝衝地喊了聲‘退朝’。
剛經歷了一場大風暴,大臣們心有餘悸,也沒八卦的力氣,陸陸續續退出大殿,傅守業倒是想和鳳兮說上兩句,但蕭承君寒着一張臉站在前頭,傅守業哪敢上去觸黴頭,只隱晦地看了鳳兮一眼,也跟隨衆大臣離開。
不一會,大殿上就剩下蕭承君和傅鳳兮,兩人靜靜站着,都一臉走神的樣子。
還是蕭承君先回神,看見鳳兮不知因爲想到什麼,秀眉微皺,他問:“你不高興嗎?”
“什麼?”鳳兮還在腦海裡分析剛纔的事,忽然聽見蕭承君的問題,還不明所以。
蕭承君看着她一臉不在狀態,輕嘆一聲,重複一遍:“我說,皇兄晉升你的父兄,你不高興嗎?”
傅鳳兮剛纔就在想這個問題,現在被蕭承君問起來,她倒是面容坦然,答道:“倒也不是,只不過覺得有些可惜罷了!”
自己一個月出生入死拼搏回來的功勞因爲是女子而不能享受晉升她一點都不意外,只是好處不能分給她的親弟弟鳳澤,反而讓傅守業和傅昕良得去了,讓她頗爲鬱卒。
幸好傅昕良人是好的,不是她和孫氏一房就有得鬧了。
而且宣帝突然擡舉傅家……
傅鳳兮想到某一點,臉色就有點不好了,見私下無人,忍不住問:“三殿下不是才十六歲嗎?皇上爲何要急着擡舉傅家?”
皇子二十而冠,方能成婚,現在蕭爭鳴比她還要小一歲,就算要結婚也是好幾年後的事情,傅家做大,勢頭也不一定能夠幫得到蕭爭鳴吧?
蕭承君本來看見鳳兮鬱悶的模樣,還想安慰她,讓她別急,擡舉傅鳳澤是遲早的事情。忽然聽到鳳兮的問話,男人也怔了一下,似乎纔想到這個可能性,神情又變得嚴肅起來。
鳳兮被他的視線看得有些不自在,搓了搓手,訕笑:“或許是我想多了,唔,先不說這事了。”
對於將來要嫁給蕭爭鳴的‘既成事實’,傅鳳兮心裡彆扭是肯定的,畢竟蕭爭鳴在她心裡就跟個五歲孩童一樣,嫁給對方,她實在……猥褻兒童是不對的!
但是事情已經定下來了,她也只能接受,而且她現在關心的事另一件事。
“秦相通敵叛國這件事,我們從佟敏才藏下來的信件上可以看出來,佟敏才幫助秦相通敵的事實也不難推出,但我們這些天都在一起,你是怎麼知道秦相是越國人的?並
且秦相當初既然能夠信任佟敏才,並且安排人家擔任信使一職,那說明佟敏才肯定深得秦相信任,試問這樣一個人怎麼會突然叛變?”
鳳兮像是想到什麼,又急忙改口:“不,不是突然,那些信件有幾封甚至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說佟敏才很早之前,甚至從一開始就有心要留下秦相通敵的罪證,只是一直隱忍不發,這次又是發生了什麼變故,讓他寧願冒着喪命的風險也要告發秦相?而且偏偏選你作爲投靠對象?沒理由吧?當朝誰不知道五王爺冷血無情,他就算把罪證都交出來了,難不成你就會放過他?
還有,白營突然前來救駕,時間掐得那麼驚險,也是你一手安排的嗎?”
她細細數着這一路來的矛盾,剛纔大殿上看似把秦相的罪行都揭露出來,但實際上還是有很多問題是還沒有解釋清楚的,而這些問題的答案,都掌握在蕭承君手上。
鳳兮略微擡起頭對上蕭承君,小臉緊繃着,嚴肅地問:“蕭承君,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瞞着我?”
傅鳳兮的聲音清脆悅耳,但一字一句就好像是一隻無形的手,像是剝洋蔥樣的,一層又一層地剝開蕭承君隔絕衆人的秘密。
鎮定如蕭承君,此時也有些慌亂。有時候鳳兮聰明得可怕,再加上她那永不止息的好奇心,藏得再深的秘密都能被她挖出來。
就算傅鳳兮此時句句疑問,但蕭承君清楚,這個女人心裡肯定有了更多的猜測,只是在等他親自說出口。
蕭承君面對傅鳳兮執着的眼神,心裡忽然有股乾脆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的衝動,然而衝動只是衝動,而男人最擅長的就是壓抑。
靜靜地對視片刻後,男人再次移開了視線,聲音平靜,甚至帶點冷漠,“你先回落華苑吧,現在秦樑景和秦尚武都被抓了,但秦相一派並沒有就此倒臺,我擔心有人狗急跳牆。”
瞧,男人給的理由多正當,提出的任務多急迫,如果不瞭解蕭承君,估計誰都不會想到男人這是在轉移話題。
傅鳳兮完全洞悉了蕭承君的意圖,卻只是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並沒有戳破。
哼!現在不告訴她,遲早有一天她能自己猜出來。
兩人相知那麼久,傅鳳兮早已經不會用惡意去揣測蕭承君的心思,更不會認爲對方不告訴她是因爲她沒資格知道。
她其實猜到了男人不告訴她可能只是爲了保護她,或者是不願意讓她接觸那些黑暗與骯髒,但她卻是不願意按照蕭承君給她規劃好的路子走下去。
與她有關的事情她都要知道,與他有關的事情,她……也想知道。
鳳兮挑釁似的朝蕭承君揚揚眉,而後踏着輕鬆小步去了落華苑。她沒有看見,身後的男人久久地凝視着她的背影,等她消失不見了,才一聲苦笑,低語喃喃:“兮兒,你可知那些東西太骯髒,一旦沾染上就永遠都別想脫身,這樣……你仍願意與我一同永墜地獄嗎?”
——
傅鳳兮匆匆回到後宮落華苑,想給蕭爭鳴一個驚喜,但意外的是她撲了個空。
照理說今天是休沐的日子,蕭爭鳴應該不用去勤學堂纔對啊?
“春雪,殿下呢?”鳳兮找到春雪,卻見後者正坐在走廊裡做女紅,神情似有些愁苦。
春雪聞聲擡頭,先是一喜,而後又面露難色,“殿下他,他去了景嵐殿。”
傅鳳兮一聽這話頓時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急忙追問:“什麼時候去的?他沒事跑景嵐殿去做什麼?你也不勸着一點?”
一連三個問題,根本不給春雪喘氣的時間,可見鳳兮此時有多心急,如果不是要先弄清狀況,她估計都已經往景嵐殿走去了。
春雪也是苦着臉,小聲說道:“剛纔月貴妃派人來傳殿下,還不許奴婢們跟着,殿下又不肯聽奴婢的勸不去,這才……”
父兄剛出事,月貴妃就匆匆把蕭爭鳴叫了過去,司馬昭之心再明顯不過了,可偏偏蕭爭鳴那笨蛋還把月貴妃當母妃,就算被人欺負了那麼多年也不改稚子之心,竟然還歡天喜地去‘送死’!
傅鳳兮無奈地看了春雪一眼,也知道以蕭爭鳴的性子肯定不會因爲一個婢女的勸阻就乖乖留在落華苑的。可要她什麼都不做像春雪這樣留在落華苑等月貴妃放人也不可能。
想了想,她湊到春雪耳邊低低交待了兩句,便急急地往景嵐殿趕去。
此時的景嵐殿裡,一片肅殺。
傅鳳兮趕到的時候,殿中指引的宮人一路上瞥了她好幾眼,全是怨毒,但她權當做看不見。
從她決定幫蕭承君,甚至從她被選爲三皇子伴讀那一刻起,就註定了她不可能與月貴妃一脈交好,這會兒月貴妃還肯見她,也不過是她目前有所倚仗罷了。
鳳兮一路走着,一邊琢磨着怎麼才能不真的撕破臉然後安全地把蕭爭鳴領回去,可真等她走到內院見到蕭爭鳴的時候,她肚子裡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上來了。
月貴妃秦月桐竟然再一次罰蕭爭鳴跪在大雪紛飛的院落之中,點點飄落的雪花幾乎給瘦弱的少年度上了一層白色的‘棉襖’。
傅鳳兮遠遠看着,幾乎都能看見少年在雪中瑟瑟發抖。
要不是理智還在,她估計會氣得直接上前把蕭爭鳴拉起來,然後走人,管她月貴妃是不是長輩,身份有沒有比她高!
就算再有什麼過節也不能這樣糟踐人啊!
更何況蕭爭鳴根本和秦相被下獄一事毫無關係,月貴妃就算要遷怒也不該糟踐一個孩子吧?
傅鳳兮握緊拳頭,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這才勉強壓下怒火,先規規矩矩地給月貴妃請安。
月貴妃卻沒有叫她起來,就讓她半蹲着身子,過了近一刻鐘,才冷冷地說:“傅家大小姐如今跟了五王爺,身份水漲船高,有什麼事還勞得你屈尊來本宮的景嵐殿?倒是讓本宮有些受寵若驚了。”
這話夾槍帶棒,明嘲暗諷一起來,說得極其難聽,甚至還影射鳳兮和蕭承君不清不楚。
可傅鳳兮根本就不在乎月貴妃的諷刺,對方一開口,她乾脆就當對方是在喊她起來,再次福身謝禮,站直身子,才道:“五王爺回宮,說是許久沒有見到三殿下了,要考察殿下這些日子都學到了什麼,於是讓鳳兮來景嵐殿請殿下回宮。若是娘娘沒什麼事了,不知可否讓鳳兮帶殿下回去覆命?”
哼!秦月桐不是含沙射影地說她和蕭承君不清不楚嗎?那她乾脆就用蕭承君做藉口,她倒要看看,五王爺要人,難道這個月貴妃還敢壓着人不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