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不愧是當了多年編輯, 文采好,最重要的是非常瞭解讀者心理,知道什麼樣的故事可以吸引住他們, 什麼樣的故事最受歡迎。因此, 唯的小說在書吧連載了不到兩週便有粉絲向工作人員打聽她的情況了。
我跟唯開玩笑說風水輪流轉, 如今我們角色互換, 我變成了她的編輯。
也有不少書吧會員投稿的, 水平參差不齊。不過考慮到初期投稿人數還不夠多,只能略降標準,鼓勵他們留下了, 當成是一種拉客源的手段。
某一天忽然發現我們的內部連載期刊竟成爲了借閱率最高的書,於是連忙跟會員聊天, 詢問緣由。他們的理由並不單一, 有的爲了在期刊中看到自己的小說, 有的想要見證某個作家在這個書吧中誕生的全過程,而另一些則說來我們書吧就是爲了看一些原創的、在其他地方看不到的小說, 不然爲什麼一定選擇我們這裡呢?
當然,投稿之中也不乏極有才華之人,除了唯找來的編輯作者之外,我還比較欣賞三四個外部投稿的作者,文風或是清麗, 或是深沉, 或是婉約, 或是犀利, 縱使是寫爆笑口水文者也不失內涵。印象比較深的幾個是倦客笙簫、傾淵和唐小唐。
我覺得有些遺憾, 這幾人都是郵件投稿,並不是我們的會員, 稿費也是網上轉賬,不然就可以一睹這些明日作家的風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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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吧既已走上正軌,我輕鬆了許多,正如先前所說的每天讀小說便可以賺錢了。這一日,我剛審完來稿,沙慧玲竟跑來書吧找我了。
“工作做完了?”我問她。
沙慧玲一笑:“工作完不完不是我說的算嗎?”
“喝點什麼?”我起身想去給她拿,她卻拉住了我。
“不喝了,我突然挺累的,想放鬆一下。我們出去玩吧?”
想想的確沒有什麼事要做了,我點頭道:“好啊,去哪玩?”
“遠一點的地方,我們開車去。”
“當天能回來嗎?”
“不能回來就在外面住唄。”
“也行。”
“聽人聊起一個古鎮,挺想去看看的。”
“哪個古鎮?”
“石羊。”
“哦……”我記得夜弦曾跟我說起過這裡,她的小學和中學時代便是在那裡度過的。當然,我對於石羊古鎮的天台高眺、文殊夕照、寶岫朝煙、香河夜月、象嶺燕方、柳暗春波、西谷早梅、鹿洞天清八景也早有耳聞。
我跟着沙慧玲一起出門,就只拿了一件外衣。沒有旅行前的繁瑣準備,就這麼率性出發倒是別有一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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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近五小時車我們纔到達。一路上沙慧玲一直不肯換我開,結果到了之後累得哪都不想去了,進了旅館便要睡覺,讓我出去吃飯,回來順便給她帶點有特色的小吃就行。無奈,我只好一個人出門。
這時的天陰得厲害,下着讓人很難察覺的毛毛細雨。天有些冷,我後悔沒帶外套下來卻也懶得再上去拿了。此時不是旅遊旺季,斑駁的古道上行人稀少。一打眼看見不少飯店,不知進哪一家好。
想起夜弦曾說在某個小店吃了很久的菊花米線,既然我來了這裡,何不前去嚐嚐?
攔下一位路過的老人,他很詫異地看着我,問道:“外地人也吃得慣菊花米線嗎?”
“嗯,我就想嚐嚐你們當地人最喜歡的那個店的。”
老人給我指了指路,告訴我那家店是在深巷之中,一般遊客是不會去的。
按照老人的話,我找到了夜弦所說的那家店,應該是這一家,因爲只是看着門臉我便覺得不會錯,我甚至從腦海裡閃過了夜弦走進這家店的情景。當然,這只是幻想出來的情景,夜弦的氣質跟這個古鎮、這家小店是很相合的,她彷彿只屬於這個地方。
往店裡望了一眼,裡面只有四張小桌,一個客人都沒有。
正在疑惑之際,店主卻探出頭來,問道:“進來嗎?”
我點頭:“有菊花米線嗎?”
店主笑道:“有是有,只怕你吃不慣。”
我走進店裡,找了張小桌坐下:“沒事,我吃得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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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家店就只有店主一個人,廚師、服務員、收款員都是他一人,他給我倒了杯水便轉身進去做菊花米線了。
我靜靜地等待着,許久,店主才把菊花米線端到我的面前。
“嚐嚐吧。”店主用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其實我吃過。”
“是嗎?那一定不是在我這裡吃的吧?我店裡都是老顧客,我全認識。”
“嗯,朋友做給我吃的。”我低下頭,夾了一筷子米線放進口中。一股苦澀之感頓時浸潤我的全身,沒錯,這跟夜弦所做的菊花米線是一模一樣的味道。兩滴眼淚不覺離開眼眶,掉入碗裡。
“你看,我說你吃不慣嘛。不過別人吃不慣也就罷了,大不了吐出來,還不至於吃哭啊?”店主說着在我面前坐下。
我搖頭道:“沒有,我不是因爲吃不慣。”
“那是?”
“同樣的味道讓我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不會吧?我這個味道絕對跟別的店裡不同的,你沒來過怎麼會吃到相同的味道?”
我問店主道:“那你的徒弟呢?她做的是不是同一個味兒?”
“徒弟?”店主撓頭想了一會兒,忽然驚問,“啊!你說的是葉老師?”
我點頭,深感欣慰,畢竟在這件事上夜弦沒有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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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口吃着米線,淚水不住地掉落進碗裡,彷彿是這米線觸動了我的淚腺,流淚不等於哭,我始終認爲我不是在哭。
店主長嘆了口氣,說道:“哎,想起來葉老師好多年沒來了。有一段時間她天天來吃呢,是我把她趕走的。”
“我知道,不過趕走她之前你先教會了她怎樣做出同樣味道的菊花米線。”
“呵呵,你連這件事都知道,看來跟葉老師關係不錯啊?”
“我們曾經是……關係最密切的朋友。”
“後來呢?”
“後來失散了。”
“失散?”
我笑了笑,沒再說什麼,繼續吃米線。
這碗米線的量很大,我卻全部都吃了下去。可是仍舊不想離開,我便跟店主聊了起來。
“夜弦她……我是說葉老師,在你看來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很執着的小姑娘,下定決心的事就一定會做到。這是我個人的感覺,從做米線這一件事上看出來的。別的方面我也不瞭解,畢竟在店外跟她是沒有接觸的。”
“哦……”我承認這點,夜弦的確是不達目的不罷休,這不是成功地把我送進監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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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店主忽然說,“她也有頑皮的一面,其實她小時候就喜歡來我店裡吃米線,帶着她妹妹。最早我並不知道她們是雙胞胎,經常被這兩個小姑娘戲弄。”
我忍不住笑了:“沒想到她還幹過這樣的事。那她妹妹……是怎樣的人?”
“她妹妹比她文靜很多,只可惜……哎,年紀輕輕就出了意外。”
“是什麼樣的意外?”
“怎麼葉老師沒告訴你嗎?”
“她不願意提起傷心事,我也就不便多問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她妹妹跟同學去旅遊,不小心失足墜崖了。雖然說旅遊區墜崖的事並不少見,可是臨到認識的人頭上實在覺得可惜。”
“原來是這樣……”我這才知道原來夜弦爲叶音編了這麼一個理由。叶音是墜崖而亡的,難怪當日我跟夜弦從唐拉昂曲峰摔下的時候會回想起從前的畫面。
“那你知道夜弦的家在哪裡嗎?”
“以前就在附近,現在誰知道呢?”
我打聽夜弦的家不爲見到她,只是想向她父母道歉,再就是問出叶音墳墓的所在地,去看看她。
“謝謝你。”
“謝我什麼?”
“跟我聊了這麼多。”
“應該是我謝你纔對,雨天還來照顧我這清冷的生意。其實……你來這裡是爲了懷念葉老師的吧?”
懷念?我跟夜弦之間還有什麼可懷念的嗎?縱然從前有,也早就被她抹殺殆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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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沙慧玲不喜歡吃菊花米線,於是到別的店裡買了點小吃給她帶回去。
“怎麼去了這麼久啊?”
“小店做飯做得慢。”
“誒?你的衣服怎麼溼透了?”
“外面下雨了。”
“下雨了嗎?我沒看見啊?”沙慧玲說着朝窗外看去。
我也隨之一起看,果然那細雨在屋內是看不出來的,只能看見地面是溼的。
沙慧玲轉向我,竟幫我解起了釦子:“別穿着溼衣服,小心寒氣入體會生病的。”
沙慧玲離我太近,呼出的熱氣直往我脖子裡灌,讓我很是不自在,我連忙退後一步躲開她,說道:“我自己來就行了。”
沙慧玲怔了一下,但是沒有說什麼,轉而看着我帶回來的東西說:“好,你去洗個熱水澡,我要吃晚飯了。”
我鬆了口氣,這才意識到我跟沙慧玲的關係越來越曖昧,並且我們兩個都有些沉溺於這種曖昧。但這種曖昧已經處於了危險的邊緣,稍近一點都不可以。我跟沙慧玲都已經到了玩不起的年齡,況且我們本就不是不計後果、隨隨便便就可以在一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