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話說這日,應府之中,忽然報說騁榮公主來拜會。

丫鬟請來房中,彼此相見了,騁榮見懷真臉容身量仍是昔日一般,也並不見格外安逸豐潤些,依依地仍有些纖纖少女之態,心中又是欣慰,又且嘆息。

兩個人坐了吃茶,騁榮說道:“應大人夫婦仍未回來?”

懷真道:“多謝惦記。前兒來了信,已經往回走了,不出幾日大概就回京了。”

騁榮笑道:“倒是苦了你,自年前只怕也鮮少出門,在這府裡頭只怕要悶壞了。”

懷真笑了笑,這話說的也是,她先前除了去過平靖夫人府上,再也不曾外出過,然而如此倒也覺着安寧罷了。

騁榮察言觀色,又見小瑾兒在旁邊,便湊過來看了會子,因說道:“如今時氣正好,外間也都草長鶯飛的着實熱鬧,前兒我出城了一趟,遠遠掃了一眼,看見那河堤上的梨花都開了,雪雪的一片,還有些桃花,只是半開,卻如緋紅的雲霧似的,可惜你不曾去見。”

懷真聽了,一時出神,她自從回京,果然也極少出城去,只那一次應蘭風攜家人出遊,才得去洢水河畔自在玩樂了會子,此刻記憶猶新。

然而想到此事,不免又想到……當時她跟衆人在那桃林之中吃酒閒話,李霍在駐軍中聽聞,還特意請了假過來探望……

如今桃林仍在,洢水河也仍滔滔,那打馬而來的颯爽英姿少年,卻再也不會騎馬前來,喚一聲“妹妹”了。

騁榮見她面上隱隱透出傷感之意,並不知道她所想的乃是李霍,卻會錯了意,便道:“照我說,何必只困在這宅子中,如今春光正好,倒不如出去踏春散散心如何?”

懷真勉強一笑道:“雖有此心,然而畢竟不大妥當。”

騁榮道:“是怕應大人不在家中麼?令兄陪同也是一樣的……倘若你不嫌,我也願意作陪,有我陪着,你該是放心的。”

懷真並不言語,騁榮也不勉強,只笑說:“豈不聞: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我看你仍是心事太重了,雖然看着無礙,然而天長地久,誰知鬱結出什麼來,這小瑾兒尚且這般年幼,你倒要放開胸懷些好。”

懷真詫異,想她不過跟自個兒見過幾次罷了,竟說的如此貼心。懷真便低聲笑道:“多謝公主勸慰。”

騁榮道:“可還記得上回在我府裡,說起的那兩種花兒?爲人縱然不能做那霸道的大將軍花,可也要像那格桑梅朵,能經風擔雪,耐寒耐熱纔好,有光的一日,且自在受用一日,誰知下一步又如何。”

懷真感激她的心意,便點頭答應。騁榮見她有些鬆動之意,便道:“何必再猶豫什麼,明兒我來請你出遊,可好?”

懷真笑道:“這個須得跟我哥哥商議。”

誰知一言未罷,就聽見外頭道:“商議什麼?妹妹只管去。”說話間,就見應佩走了進來,原來應佩聽說騁榮公主來了,知她身份不同等閒,便出來相見。

應佩見禮過了,又對懷真道:“我原本也想勸妹妹出去散散心,又怕妹妹不樂意,如今既然公主開口了,卻是正好兒。這會子春暖花開的,正好兒看看這好時光,人也清明爽快些。”

懷真見應佩也趕着說,只好答應了。

因動了這個念頭,不免想到應玉,於是派人去李府相請,半晌,小廝回來報說應玉也答應了去,懷真才方喜歡,因想着家中還有韋氏,雖不是十分親熱,卻不好不招呼,便親去說了一句,韋氏果然並不願去,只是相謝了,懷真自回。

果然,第二日,騁榮早早兒地便來了,不多時,應玉也抱了狗娃兒來了,狗娃如今正牙牙學語的時候,見了懷真,含含混混喚:“姑姑!”

說話間,唐夫人因也來到,原來懷真怕野外風大,這樣小孩兒不好領出去,因派人跟唐夫人說了,叫她來照看一日,唐夫人自然滿口答應,一早兒也驅車趕來。

安頓好了家裡,便乘坐兩輛車,懷真跟應玉帶着狗娃在前車上,丫頭們帶着些包袱等在後面車上,騁榮公主卻騎馬相隨,一塊兒往郊外去。

懷真許久不曾出門,心中竟有些忐忑,從那窗簾縫隙間往外看了幾眼,見那塵世熱鬧的光景,心中卻如荒漠一般,滋味有些兩樣。

卻聽應玉說道:“妹妹,如何我聽聞,前日唐大人去了你們府內,可是有事?”

懷真轉開頭:“沒什麼要緊事。”

應玉同她之間,並沒什麼可忌諱的,因此便道:“他竟沒跟你說別的麼?”

懷真本不願提此事,然而她把所有一切都埋在心底,畢竟不是長法兒,沉默了會兒,就道:“他說……說了幾句好的話。”

應玉又問,懷真含糊把唐毅的話說了幾句。應玉忙坐到她身邊來,抓着手說:“那你怎麼回他的?”

懷真怔了會兒,才道:“我……我只覺得心驚。”

應玉不明白,歪頭看她。懷真道:“我有些怕、不敢想此事。”定了定神,方又說道:“上回跟他……那樣兒,我回來後,便是不敢細想,然而這會子跟姐姐說起來,心裡頭都不受用的很,倘若多想,只怕活不出來了。也不知這樣到底會撐着到幾時。”

應玉道:“可見你是不捨得他的,既然如此,爲何不趁着他開口,便回頭轉意呢?畢竟他……也是個極難得的,且對你從來情深。”

懷真道:“姐姐不懂,只是我……經歷了此事,尚且活着,就彷彿是那生死之間打了個轉回來了一般,當初和離……跟他那樣,並不是鬧着玩的,是果然認了真的,就如同認了真要死了一般,如今我同姐姐說句實話,若當時不是父親出事,還有小瑾兒在我身邊兒,只怕果然就死了的。這會子……我怎麼能再回頭去,倘若再來一回,我自忖,不會再似現在這般了,是必然要死的。”

前世因跟凌絕一場,今生纔打定主意不結情緣,誰知仍是跟唐毅糾纏不清,本以爲成了親,他又是那樣相待,自然便是白頭偕老了,誰能想到,半路上竟勞燕分飛。

那日,因應蘭風出了詔獄,她鼓起勇氣去探唐毅,倘若認真相見,未必說不開……誰成想又是那個情形……

再後來她去唐府相助,雖看着冷靜,心裡本也是有一團溫溫的火的,怎奈他那一句“以後別再來了”,頓時如一盆冰水,把那所有的火兒都熄滅了。

自此本萬念俱灰,不想再沾手情緣,此刻他卻又來到……竟叫人情何以堪?

應玉聽了這一番話,似懂非懂,眼卻有些酸。

懷真道:“我雖敬愛三爺,可他到底跟我不是一路人,只怕相處下去,仍有許多波折,我自詡不是唐三藏,經歷不得九九八十一難,只若再來一次,就斷送了,且他也不是沒了我就活不了的人,何必再爲難彼此。”說到這裡,便忙停住了,不敢再說下去。

應玉便擡手將她的肩攬住,低低安慰。

出了城,又行了一段兒,道路逐漸越發開闊,風景也好看了起來,她兩人便不再說話,只從車窗上往外打量,狗娃兒就在車內走來走去,蹣跚學步。

不多時,便到了洢水河邊兒,旁邊有一座宅院,看收拾的也乾淨清爽。

騁榮叫停車,丫頭們自下來安置,懷真跟應玉下車,暫去那莊園裡藉着歇了歇,便又出來賞花。

騁榮陪在她兩人身邊兒,見懷真舉目看花兒,至此,臉上才透出幾分歡喜爛漫的笑來,雙眸也閃閃有光的,騁榮便也笑道:“如何,這兒可好呢?”

懷真道:“果然好的很,託公主的福,叫我們也受用一回兒了。”

這會子,小狗娃因見了這樣新鮮的地方,便要四處撒歡,拽着應玉的手將要亂跑,應玉無法,就笑着隨他玩耍去了。

懷真歪頭看了會兒,不免叮囑:“那不遠處就是河,姐姐可萬別叫他一個人亂走。”

應玉答應了,緊緊牽着手,便只在林子裡玩耍,幾個丫頭僕婦陪在身後。

懷真又打量了幾眼,回頭身後,見那些跟隨來的小廝們都在林子外頭馬車邊兒上,其中也還有個熟悉的身影,看來竟是招財。

騁榮見她回眸打量,便道:“可是有什麼吩咐?”

懷真搖頭,邁步也往林中而去,騁榮隨在身後,兩個人四處走了會子,看盡那許多好花兒,琳琅滿目,竟是滿眼滿心的喜歡。

只懷真因久不勞動,雖走了一會兒,雙足已經有些酸了,當下便回到那林子中間,在毯子上坐了歇息,騁榮於她對面而坐,丫鬟們早在旁邊生了小爐子燒水,不多時滾開了,便各自吃了一杯茶。

此刻和風徐徐,花香陣陣,又有那花瓣隨風嫋嫋不時飄落,果然是大好春光,懷真看了一會兒,因在這般景緻之中放寬心懷,把那心內鬱結暫時去了,故而雖是吃的茶,卻彷彿吃的是酒一樣,微微地有些醺醺然。

當下便略伏在桌上,有些睏倦之意。騁榮問道:“不可在這風地裡睡,留神害涼。”

懷真笑說:“不礙事,這風兒也是暖暖的。”此時一身輕快,乜斜着眼,起初還能模糊看見花兒飄零,漸漸地便朦朧小睡過去。

騁榮便也不打擾,只坐在對面相陪,不多時,就見花瓣飄飄零零,竟落了她一身一頭,腮上也粘了兩瓣,而她臉兒微紅,長睫垂落,好個慵容春睡之態。

騁榮想給她掃去,又怕驚醒了她,當下只是看着。

如此小半個時辰,那邊兒狗娃瘋玩回來,因又渴又餓了,應玉便抱了他回來,懷真聽了聲響,才驚醒了過來,茫然四顧,見身邊兒是這許多人,才恍惚笑了笑,揉了揉眼睛道:“我睡着了。”

應玉道:“懶丫頭,叫你來踏青,你卻在這兒睡起來。”

懷真噗嗤一笑,見那茶杯中也落了兩片花瓣,隨風微微飄動,舉起要喝,騁榮道:“已是涼了,喝了肚子疼。”舉手來給她倒了,又續了一杯,懷真說聲多謝,也自吃了。

狗娃兒坐在應玉懷中,略吃了兩塊兒小點心,又喝了水,便有些睏倦,懷真忙叫拿了披風給他裹上。

正在這會兒,忽然外頭有個小廝進來,在騁榮耳畔說了句什麼,騁榮微微點頭,就對懷真道:“有些小事,我出去看看。”

懷真問:“什麼事?”

騁榮笑說:“沒要緊,不必擔心。”起身往外而去。

應玉跟懷真對視一眼,應玉因守着狗娃,不好亂動,懷真便隨着往外,將出林子之時,聽騁榮說道:“是些什麼人?”

小廝道:“像是南邊兒一路逃過來的,有十幾個,在前面圍住了一輛馬車。”

騁榮公主道:“哦?”往外走了幾步,親看端倪。

懷真暗暗納罕,忽地聽身邊有人道:“是幾個流民,小姐不必驚慌。”

懷真回頭,卻見是招財,因問道:“可是因南邊時疫才逃出來的流民?怎麼竟來到京裡地界了?”

招財道:“這些人因要逃命,無所不用其極,有人便藏在那往京畿來的船艙內,自然來的快些。”

懷真這才明白,不料招財道:“小姐手上的傷可都好了麼?”

懷真見問,便伸出手來也看了眼,招財正是此意,定睛看去,見她掌心上幾道紅紅疤痕,雖是淡了,卻並不曾消退。

正在此刻,忽然聽到馬車上滾滾而來,懷真忙擡頭看去,見一輛馬車跟兩匹馬如瘋了似的往這邊奔來,身後十幾個流民急急追趕,大概是趕車的看見了此處有人,便一直靠近過來,騁榮公主忙叫手下人戒備。

不多時,那馬車到了跟前兒,騁榮公主喝令停車,馬上的騎士已氣急敗壞道:“你們是哪府裡的?後面那些強盜欲行不軌,快些把他們打死!”

騁榮公主聽此人這般無禮,便心中反感,忽地聽車內另一個婦人的聲音道:“不錯,光天化日地要搶劫殺人呢,快把他們打死罷了。”

懷真聽了這個聲音熟悉,不由歪頭看了眼,忽然想起這說話的人是誰來,一時有些爲難。

誰知那馬上的人已經看清楚騁榮公主等,又看車輛上是應府的牌號,便回頭道:“太太,這像是應府的人。”

馬車內的女人道:“哪個應府,是應公府還是那個……”

馬上之人咳嗽了聲:“是應尚書府的。”

那婦人聞聽,便自車內露面,卻見騁榮公主站在跟前兒,雖不常見,卻也認得,因知道騁榮的身份,不敢造次,就昂頭道:“應府的是哪位在呢?”

騁榮公主早看見懷真了,見她不言語,便已會意:“您又是何人?有什麼話便同我說就是了。”

原來這馬車中的,竟是唐夫人的姊妹曾姨媽,昔日因懷真無出,曾褒貶過的。沒想到此刻相遇。

正說到這裡,那幾個流民已經趕上來了,當前一個罵道:“別走了殺人兇手!”

馬上那人聽了,回頭喝罵:“你們這幫不怕死的,還敢趕上來不成?可知道我們是哪府裡的人?”

那流民罵道:“管你是哪府裡的,這好歹是京城,天子腳下,難道不講王法?”說話間,竟圍了上來。

曾姨媽氣的對騁榮公主道:“這幫賊打傷了我的家人,還意圖搶劫,請公主幫忙。”

那流民道:“明明是你們的馬車撞了人不理,還打人!”其他衆人也義憤填膺,大叫大嚷。

騁榮聽他們各執一詞,便道:“不必急躁,有理不在聲高。”因問那馬上騎士究竟發生何事,那青年男子見她是位公主,又且如此氣度威嚴高貴,不敢當面說謊,只好說道:“他們走路不看道,自撞上來……不是故意的,他們就圍上來打搶。”

那流民道:“是你們要逃,咱們才追攔着的。”

騁榮便道:“既然是撞傷了人,只好賠付些錢財罷了,又何必再多爭執?”

流民道:“我們正是這個道理,又不是故意訛詐他們。是他們無賴想逃罷了。”

不料曾姨媽聽了,道:“住口,你們這幫無賴強盜,還說別人無賴,我們自是曾府的人,跟京城內唐府是有親的,誰會賴你們?”

騁榮見是這樣姿態,已經看不起,便冷冷道:“是非公道,傷人賠錢,何必拿出家世來壓人?倘若夫人一味如此,還請速速離開此地,跟他們自行商談去罷!”

曾姨媽不由氣滯,那青年見勢不妙,便有息事寧人之意,畢竟這野外,若是騁榮不幫手,那些流民大打出手,只怕仍要吃虧,當下便掏出些碎銀子來,扔過去道:“賠給你們的,滾罷!”

那爲首的流民見他這般輕賤,大爲不忿,還要理論,卻被旁邊的人拉住,好說歹說,撿起銀子,勸着去了。

懷真見事情解決,方輕輕鬆了口氣,誰知曾姨媽正不忿,又因是應府的馬車在,她心裡疑惑,轉眼之間,便看見林中一道熟悉的影子,頓時冷笑起來道:“我當是誰,原來是被唐府休了的那個!”

懷真正轉身欲去,聞言一震,曾姨媽又陰陽怪氣說道:“真真兒的是個無情無心的人,還有臉面出來遊玩呢?”

懷真只當沒聽見的,不料騁榮臉色大變,舉手在腰間一摸,原來她腰間纏着一柄軟鞭,當下抽了出來,當空輕輕一抖,只聽“啪”地一聲,在空中打了個極其響亮的鞭花,嚇得那馬兒長嘶一聲,後退出去,曾姨媽猝不及防,頓時跌向車內,滿車裡亂滾。

騁榮握着軟鞭,喝道:“我管你是哪府裡的,再在這裡口沒遮攔,就給你嘴上再開一道口子。”

曾姨媽在馬車內爬不起來,那青年也是魂不附體,當下趕着車,飛快地竟往京城方向去了。

懷真並不理會,緩步而回,一邊兒只想心事。

將要回到那休憩之地,卻隱約聽到男子說話的聲響,懷真一怔,三兩步出外,竟見有個人坐在毯子上,正同應玉說話……雖是背影,看着卻極陌生的。

不知說起什麼,兩個人都笑着,應玉擡眸見懷真回來,便道:“懷真。”

懷真還未答應,那人已經回過身來,卻見像是三四十歲的年紀,生得三縷長髯,倒是儒雅貴氣,身着銀灰色的絲絹道袍,笑吟吟地眼,見了懷真,便站起身來,

應玉道:“這是江南來的慕叔叔,原來也在此賞花……早先他跟咱們府內有交際的,跟我爹私交甚好,你大概是沒見過的。”

懷真便行了個禮,不知如何稱呼,也只好以“世叔”相稱。

慕寧瑄望着懷真,笑道:“是應尚書的愛女懷真小姐麼?不必多禮。是我來的唐突了。”話雖如此,但儀態清雅磊落,自有一股從容自若之意。

懷真從未貿然見過這等陌生男子,且又不是地方,便只低了頭。

正在此刻,騁榮因回來,忽地見慕寧瑄在此,不由一愣:“慕掌櫃……如何在此?”

慕寧瑄見是騁榮,因笑道:“果然是公主在此,慕某因喜歡這洢水河,便在旁邊這宅院中住了幾日……不想在此遇見公主跟故友之女。”說着,回頭笑看了應玉一眼。

騁榮見是慕寧瑄跟應玉認識,才放了心,便笑道:“原來是熟人?我竟不知。”忽地又醒悟:“怪道方纔那院子佈置的清雅古樸,底下之人都也伶俐,原來是已經是慕掌櫃的別院了。”

兩人寒暄幾句,便重又落座,應玉因從來是個外向的性情,又因認得慕寧瑄,便不覺得如何,騁榮因結交的人甚多,跟慕寧瑄也有過幾面之緣,是以也不覺陌生,只有懷真覺着跟這外人相處,有些不大自在,再加上方纔聽了曾姨娘幾句話,便有些神不守舍。

騁榮見狀,便略同慕寧瑄又說幾句,便欲回城,慕寧瑄仍是含笑相送,舉止言行,十分妥帖,待送了衆人都去了,慕寧瑄仍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凝望了會兒,才復回宅院去了。

如此又過了數日,應蘭風便跟李賢淑自泰州而回,雖說一路舟車勞頓,卻比先前離京的時候長了許多精神,身子看來也強健了些,懷真自然欣慰。

李賢淑因說起泰州的所見所聞,笑道:“原來那些人,都沒忘了你爹呢,原本我們並未張揚,誰知他們不知自哪裡聽說了,紛紛來拜,攔都攔不住呢……”說到這裡,眼睛微紅,嘆了口氣道:“果然是公道自在人心。”

懷真見他兩人出去一趟,回來都如此神清氣爽,也自高興:“爹給百姓們做了好事兒,百姓們自然忘不了的。”李賢淑喜喜歡歡,又拿出許多帶回來的土風特產。

正都一團兒高興,就見應蘭風從外進來,父女們又說笑了一回,應蘭風纔對懷真道:“真兒,你來……”

李賢淑擡頭笑道:“一回來就說體己話,真沒見過你們這樣兒的。”

懷真不知何事,便跟着過去,兩人走到裡間兒,應蘭風見左右無人,便道:“我聽佩兒說,前兒唐毅來過?”

懷真低頭答是,上回唐毅去後,應佩來問,懷真也只說他是來探望小瑾兒的罷了……並未多言。

此刻應蘭風細細一問,懷真便也把唐毅想要求那香的事兒也說了一遍。

應蘭風聽後,良久不語。懷真道:“我不想給他……只怕另生出事端來。”

過了片刻,才聽應蘭風道:“真兒,倘若可以做出來的……就給他罷。”

懷真詫異:“爹?”

應蘭風笑笑,回頭看她,目光之中一片平靜,道:“這一次我回了一趟泰州,見了那些人……才知道所謂父母官的意思,雖說泰州這幾年也並不如何殷實富裕,可民風淳樸,大有路不拾遺之風,而前去的每一任縣官,都要被當地耆老等引着,去看一次應公渠,講一遭兒我當初在泰州的事蹟……因此這十幾年來,前往泰州的縣官兒,竟沒有一個是敢貪贓枉法的……”

應蘭風說到這裡,眼睛便紅了,隱隱有些淚光,卻笑道:“你爹……自詡也沒什麼驚天大才,不像是唐毅跟你小表舅那樣兒……可畢竟這輩子也沒白過,也曾作出些兒不能磨滅的事兒來……原來這爲國爲民,不是虛言……”

應蘭風此去泰州,本是想從京城這污糟之境中脫離出來,故地重遊,沉澱一下心緒,原本因那“倭國內奸”的污名,也怕被人白眼嘲弄,誰想竟全不是這樣……那些百姓們紛紛上前,道:“應大人,我們都知道你不是那等通敵賣國的,必然是冤屈的,大家夥兒還想給你上萬民傘請願呢……如今大人的污名果然洗脫了,真是蒼天有眼。”

應蘭風本也不是那等性情軟弱之輩,聽了父老鄉親們這些話,卻忍不住淚灑當場,縱然舉世皆欲殺,他出身之地的這些人,卻如家人一樣,對他的爲人深信不疑,他自詡先前也並沒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但這些子民們,卻始終銘記於心,誰對他們好,他們心中,自也有一杆秤在。

應蘭風回想當時,長長地吁了口氣,道:“我當初爲官,是不想庸庸碌碌一生,先前飽受冤屈,便有放棄隱退之意……如今……真兒,不必遲疑,去做那香罷。”

懷真定定看了父親半晌,心中震動,終於低頭道:“是,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  虎摸小萌物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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