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虞宅

進入虞宅

盛國綱已經有八年沒來過北平虞宅了。

其實他先前也就只來過一次,就是在他十八歲那年,沒進門,只是站在外面看熱鬧來着。那時虞司令正處在一個鼎盛時代,而虞宅給盛國綱留下的印象,便是上下一片花團錦簇,洋溢着暴發戶的喜慶氣息;大夏天的也讓人覺着是年關將近,鞭炮齊鳴了。

那天他還第一次看到了虞光廷,以及虞幼棠的一隻手。虞光廷那時就很漂亮,現在愈發的俊美了,除了俊美一無是處。

不知道虞幼棠現在是個什麼光景,虞光廷提起他來,總像是談及一位病危之人,彷彿對方常年處於彌留之際,言語中都透出一種心驚膽戰而又無可奈何的小心翼翼。

盛國綱站在虞宅大門前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同時就從這黯淡陳舊的門楣中依稀想象出了虞幼棠的面貌——大概會是位瘦削蒼白的青年,聲音也許輕而細,因爲中氣不足,也可能偏於沙啞,虞光廷說過他哥哥有哮喘病。

盛國綱在深秋的寒風中打了個冷戰,心想這樣的人,單是苟延殘喘的活下來,便堪稱一樁事業了。

然後他又想起了虞司令。虞司令是過時了的人,雖然隱隱約約的有傳言說他們是父子關係,可是這終究毫不確定。況且不是倒也罷了,若真的是,那虞司令未免太過薄情——簡直就是招人恨!

盛國綱幼時過的太苦了,他是眼看着自己那娘活活餓死的。

虞宅的門房年紀大了,七老八十的縮在門內的長凳上打瞌睡,偶然間睜開眼睛看到了外面的盛國綱,就吃了一驚:“喲,您先生是……”

盛國綱答道:“我姓盛,和你家大爺認識,今天這是特地從天津過來探望他的。”

門房弓着腰站起來,禮數周到的將人往裡面讓:“那您二位先請進來吧,我這就讓人去通報大爺一聲。”說着他一眼叼住了一個搬着花盆經過的小園丁,當即扯着蒼老喉嚨吆喝道:“小林哪,把那花兒先放下,給我往裡面傳個話兒,就說來了位天津的盛先生——記準嘍,不是金先生,是盛先生!”

小園丁聽聞此言,答應一聲放下花盆,扭身繞過一株老樹,倏忽間便跑的沒了影子。

盛國綱隨着門房進了會客室內落座。他很有耐性的等候了片刻,順便又問門房道:“你說的那位金先生,就是華堂染廠的金經理吧?”

老門房垂手侍立於一旁,還是個講規矩的老人兒:“盛先生也認識金先生?我們大爺身體弱,不愛交際,朋友也少,就和金先生要好。金先生這人愛走動,來得勤着呢!”

盛國綱點頭笑了一下,轉移了話題:“我先前是你們老爺的部下,虞司令現在還好嗎?”

老門房是很寂寞的,這時也願意陪着客人說說閒話:“我們老爺前兩天受了風寒,進醫院住着去了——您先生是知道內情的,我們老爺現在哪裡還談得上好與不好呢?也就是家裡這些人心疼他罷啦。”

盛國綱一聽虞司令不在家,不知怎的,卻是悄悄鬆了一口氣。他是來看虞幼棠的,不是探望老長官的。

這時房門開了,那個小園丁氣喘吁吁的探頭進來大聲道:“盛、盛先生,您跟我來吧,我們大爺等着您哪!”

虞府本是座好宅院,可惜在虞司令手裡被改建壞了。

虞司令是一個洋派人物,在家中不合時宜的亂修洋樓,終於親手造出了一座亂七八糟的迷宮。盛國綱帶着他那個拎禮物的張副官,隨着小園丁忽而繞過一座假山,忽而穿過一重院門,七扭八歪的行走許久,最後終於進入了一處小小院落。這院落四四方方的,內有迴廊,廊柱上攀爬着絲絲縷縷的枯黃花蔓,院內正中植了一大叢半死芭蕉,角落處還立着一架白色的鞦韆。

小園丁將客人引至院內一扇門前,側身閃到一旁拉開房門,又掀起簾子,口中低低的說了一個“請”字;而盛國綱下意識的一扯後衣襟,就覺着自己一顆心怦怦狂跳,也不像是要拜客,倒彷彿是要跳崖一般,慌的很沒來由!

房內迎面撲出一股子熱氣,盛國綱硬着頭皮邁步走入,只見前方沙發上坐着一位長袍裝扮的青年,長袍是玉白色的,人也是玉白色的!

盛國綱有點恍惚,因爲虞幼棠這人看起來很不真實。

他從未見過一位男子可以白嫩到這個地步,盯着對方那張端莊清俊的面孔,他忽然就有些自慚形穢起來,幾乎懷疑自己所帶進的疾風會刮傷對方裸 露在外的手臉。

“虞先生……”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輕快的響起來,帶着一點神經質的熱情:“真是抱歉得很,我這樣貿然的就前來打擾了。鄙人名叫盛國綱,先前曾是虞司令的部下,不知道他老人家有沒有在你面前提起過我……”

話說到這裡,他忽然發現虞幼棠已經拄着一根手杖費力站了起來,並且向自己伸出了一隻手:“盛先生,久仰,不要客氣。”

盛國綱的聲音戛然而止,彷彿被人攥住了脖子似的。

輕輕握了一下對方的右手,他覺着自己是捏到了一塊溫軟的豆腐——一握即放,他半分力氣也沒敢用。

虞幼棠微笑着自行坐回原位,又指着對面沙發一點頭:“盛先生,你坐。”

盛國綱嚥了口唾沫,知道自己這是要丟人了,然而行爲已然失控。大步走到沙發前一屁股坐下來,他聽見自己壓的沙發“吱嘎”一聲。

虞幼棠向後仰靠過去,一名僕人從暗處走出來,將一條毛絨絨的小毯子搭在了他的腿上。

神情溫和的望向盛國綱,他那一雙眼睛是明亮的黑曜石,發射出善良誠懇的光芒:“盛先生,請喝點熱茶,外面是不是冷得很?”

盛國綱迎着他的目光,並沒有感受到絲毫友愛,只是緊張,一顆心狂跳不止:“還好,冷倒是不冷……”他忽然意識到虞幼棠是個病鬼,便又立刻補充了一句:“虞先生身體虛弱,大概是比較畏寒吧?”

虞幼棠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隱隱加深了——他那相貌和虞嘉棠很像,不過是個雙眼皮,五官也更秀氣了幾分;因爲皮膚一色雪白,半絲血氣都沒有,所以他瞧着太像一幅畫,是宣紙上一筆一筆描出的飄渺形象。

“我怕冷。”他的聲音類似虞光廷,清朗而動聽:“所以常替旁人害冷。”

盛國綱清了清喉嚨,下意識的微微向前探了身,將胳膊肘支在了膝蓋上:“我真的不冷,我……我這次算是負荊請罪而來的,虞先生,貴廠在塘沽碼頭有一船坯布,那個……”

虞幼棠沒等這話說完,就前傾身體伸出手去,將一杯熱茶輕輕推到了他面前:“那件事我知道,金光耀這人脾氣太大,想必是衝撞了盛先生,我前幾天發信也勸解了他幾句——我說我們和盛師長之間又沒有什麼過節,人家怎麼會是故意挑釁呢?現在坯布已經進了廠,你就不要不依不饒了。”然後他對着盛國綱淡淡一笑:“盛先生,你不要和金光耀一般見識,他那個人比較衝動,連他叔叔都拿他沒辦法。”

這番話一出,盛國綱登時就沒了語言——這虞幼棠語氣柔和,娓娓道來,句句都是自責,可話裡話外彷彿又都藏着針。盛國綱本就處在下風,如今更是有了一敗塗地的趨勢。擡頭望向虞幼棠,他非常窘迫的笑了笑:“大少爺,你這樣通情達理,我越發是無地自容了。”

他笑,虞幼棠看着他,也是笑。

盛國綱雖然笑得心虛,可那是真在笑;虞幼棠笑的很有風度,卻是一臉夢遊神情,眼神先前本是亮着的,如今不知怎的,竟是忽然渙散開來,淌成了滿臉的星光。

緩緩的向後仰過去,他笑微微的閉上了眼睛,不再出聲了。

盛國綱垂下眼簾,偷眼掃視着虞幼棠搭在腿上的兩隻手,忽然有點理解了虞光廷的心情。

虞幼棠這人的確是很像一件易碎品,彷彿好玉經過了過分的琢磨,本質就脆弱了。和盛國綱預想中的不同,他算不得瘦削,從露出的手臉上看,應該稱得上是骨肉亭勻——可他白嫩的彷彿少生了幾層皮,讓人不敢輕易觸碰他。

“其實我早在很多年前,就見過虞先生一面……”盛國綱擡眼望向虞幼棠:“那時候我還在司令手下,記得那天貴府上是要去西山避暑……”

虞幼棠保持着仰靠的姿勢不動,呼吸輕的可以忽略不計。

盛國綱的心提了起來:“虞先生?”

虞幼棠毫無反應。

盛國綱扭頭環顧四周,只看到張副官還拎着禮物傻站在一旁。

盛國綱忽然就嚇了一跳,心想他這是怎麼了?這是……死過去了?!

欠起身來伸出手去,他把手指探到對方的鼻端試了試——還有氣息!

“虞先生?”他又小心翼翼的呼喚了一聲。

虞幼棠臉上的笑意已然全部退去,此刻他一動不動的癱在沙發中,神情平靜,呼吸輕淺。

和虞光廷一樣,他也是眉目濃秀,嘴脣更是嫣紅的很。死人似的仰在這裡,他扒光了就是一具雪白刺目的豔屍!

盛國綱戰戰兢兢的起了身,驟然回頭衝向門口,掀簾子推門大喊起來:“來人啊,虞先生暈過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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