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擺晚宴,沒請外人,周氏、柳氏陪着略略敘了一會兒話就回去歇着了,喬氏晚上推脫有事並未露面。而添香此時的嗓子已經完全發不出聲音,若非要開口,溢出喉嚨的動靜比搖滾派的狼嚎還難聽,她也樂於閉嘴,只用一雙含笑的眼睛溫和的表達着自己身爲遠嫁他鄉的女子的婉約性情和所擁有的婚姻是何等的和諧美滿,總之要表現的就是讓孃家人放心。
春兒很活潑,在她耳邊不住的嘰嘰喳喳,大多是有關家裡的,偶爾還會說一些姐妹們小時候的事。
原來真讓她懵對了,帛添香本就是個性情恭順溫婉的女子,在家中頗有好評,而若不是龜茲國奪帝引的朝野動盪,她也不會隨着族人逃向中原,漫長的大漠旅程,一場突如其來的混戰將族人衝散後她的下落也不知所蹤,後來的事情自然是馬添香成了帛添香嫁進陸家,真正的帛添香誰也不知道生死去向。
“二姐嫁給了葉公子,如今就住在陳州,我與舅舅、大哥說好了,去看了二姐再回龜茲國。”春兒笑着說,忽而眼底閃過一抹落寞,爲自己倒了一盅酒,微微抿脣飲了。
大哥帛添成見了忍不住訓斥,“少飲,喝多了會頭痛。”
老舅也道:“中原酒入口不覺得怎樣,後勁倒是不小,春兒你聽你哥的,別喝了。”
春兒笑的愈發蕭索,卻能聽得人勸,當即放下酒盅,對着添香故意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看來我這輩子便要聽大哥的嘮叨了。”
添香聽出這句話別有深意,便疑惑的扭頭看向帛添成,帛添成動了動脣角,突然沮喪的耷拉下眉梢,某種隱隱有着惱怒和不甘。
老舅正與陸禮、陸喬飲酒,朝這邊看了看,精瘦的臉上泛着紅暈,趁着醉意哀嘆一聲,道:“春兒定親的李家二郎在成親當天……跑了!”
“呃……”添香驚訝不止,驚奇更大,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陸喬,陸喬神色微有扭捏,輕輕咳嗽了一聲,一旁的陸禮忍俊不禁,用寬袖遮擋半張臉將酒飲了。
當初爲愛逃婚,如今引爲笑柄,陸喬臉色瞬間黑沉,陸禮見他要發火,側身看向老舅,轉移話題道:“後來呢?”
老舅雖是實誠人,卻懂得要顧及女子的名節,只模糊道:“我帛家女兒上門求娶的兒郎人才濟濟,豈容他們糟棄?自然是……慢慢挑,咳,不急。”此話說的並不高明,旁人皆看出老舅臉上的爲難之色。
陸禮別有深意的看了眼正思考不遂的添香,嘴角掛着溫潤的淺笑,“老舅說的極是,不急,不急!”他像是故意渲染這兩個字,隱隱含着幾許笑意。
在座的除了添香要反應一會兒,陸禮、陸喬卻是人精,陸禮話音一落,陸喬便也跟着彎起一側嘴角來。
帛添成到底還年輕,且性子憨直,當着親家男人在場談論自家妹子的婚事確實有失體統,不禁掛不住面子的窘促道:“老舅說這些做什麼?有酒就喝便是!”眼見老舅訕訕點頭,端酒盅飲酒才扭頭對添香道:“給大妹送了紅木箱子來,見你在婆家過的好我們便也放心了,過幾日還要去看望二妹,大妹未出閣時對這幾個妹子尤爲照顧,此番不知會否與我們同去?”
添香以爲自己聽差了,不由的看看自己的大肚子,帛添成是怎麼想的?帶着孕婦上路?
陸禮溫和的笑臉有一瞬的愣了愣,不等開口,陸喬已然一口否決,“那怎麼成?香兒可不是一個人,出門不得。”
帛添成一拍腦門,獨自懊惱道:“對不住,我忘了你們熹顏國人重視子嗣,在我們龜茲,農婦生產完即可下地耕種,有的甚至就在地裡生娃娃,哪裡那麼嬌貴了?我家大妹身板壯實……嗯,這麼一瞅好像比原來單薄了些……。”他說着好像這才認真打量起添香。
他這邊一打量,春兒也跟着細瞅起來,添香立時僵挺了身子,只覺得後脖梗咯吱咯吱作響,再挺一些就要折斷了,而後背上的冷汗也潸潸的冒了一層,她暗暗憋住一口氣,好像這樣才能讓這兄妹二人看出自己也是個身板壯實的女人。
春兒歪着頭,喃喃道:“大姐的皮膚白了很多,白潤的像剝了殼的麥子,以前大姐皮膚可沒我的好。”她說着還伸手去摸,直把添香嚇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她想,這輩子做的唯一一件弄虛作假的虧心事就是這件了,有負老師和領導多年的教導培養……。
錯了,是有負與陸禮、陸喬淳淳善誘了多日的良苦用心,她果然還是太嫩了點。
剛閉嘴沒一會兒的老舅誤打誤撞的解圍道:“女子有了身孕後是會變一些的,高矮自不會變,可這胖瘦、樣貌卻要大大的改觀,想你們母親未出閣前也是個刁蠻不羈的野丫頭,生了你之後身子也寬了,性情也沉穩了,也不賦當年的野性子了,生兒育女便是摧人老啊。”
帛添成是嫡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逐點頭,“正是,母親年輕時的
畫像我是見過的,確實變化很大。”
“哎呦,要是都像大姐似的越變越美,春兒還是早早成親的好,只是親事春兒想讓大姐替我費心。”帛添春滿眼羨慕崇拜,大姑娘自說自話自己的親事竟是一點也未表現出臉紅心跳,倒把渾身冒冷汗的添香弄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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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手裡的事情特別多,會用心寫每一章,但更新字數始終上不來,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