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劇本, 飾演美人魚的六個姐姐的原非野應該溫柔多情地告訴眼前的妹妹:
人的生命雖然短暫,但人是有靈魂的,死後會升上天空, 在天國裡永存。而人魚雖然有三百年的壽命, 死去卻會變成泡沫, 再也看不到天上的太陽。
然而, 眼前面無表情的帥哥挑着眉不耐煩地抖着腿, 一頭摩絲在聚光燈下恨不得閃瞎衆人的眼睛:“有什麼不一樣?那你告訴我,人跟魚有什麼是一樣的?!”
多麼暴躁的姐姐……葉苒無語地看着他:這樣亂改臺詞真的好嗎?
來這裡‘督查’的地中海班主任用手擡了擡金絲框眼鏡,頭頂被燈光照得越發鋥明瓦亮:“咳咳, 原同學,這個臺詞是不是……有些簡短呢?”
“切!既然劇情走向都能改動, 稍微改一下繁瑣的臺詞不可以嗎?”原非野撇過頭, 強詞奪理地不耐煩咆哮道。
⊙▂⊙⊙▂⊙班主任擦着一頭冷汗, 無奈地說道:“好吧,那原同學您隨意。”
衆人無語地看着他:地中海你還可以再沒有原則一點嗎?
現在的原非野就像一顆隨時可以引爆的地雷, 而葉苒就是那個很不幸走在地雷邊緣的炮灰:“哦……親愛的大姐,我、我、我愛上了人類的王子,應、應該怎麼做?”
原非野看着面前拿着劇本臺詞努力裝作鎮定卻仍然瑟瑟發抖的少女,笑得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伸出兩根手指頭說道:“哦?哪隻眼睛看上的, 讓我幫你挖掉它!”
⊙▂⊙葉苒覺得自己快接不下去了, 終於卡珊卓拉趕來救場——
“哦, 我親愛的女兒, 神馬?你愛上了人類的王子, 哎喲這是不符合規矩的!人類永遠不會愛上擁有魚尾的人魚,不過你是我最疼愛的小女兒, 作爲海神的父親決定滿足你的願望,讓那個你愛上的王子在今夜就墜入大海,那個時候他就是你的人了!”
如果說,原非野是讓人無法接下去,那麼卡珊卓拉誇張的表演就根本沒有讓人接嘴說話的機會。
葉苒一臉呆滯地看着卡珊卓拉手舞足蹈地跳着,真是像極了跳大神的陣勢。班主任拿着話筒:“卡珊卓拉可以不用繼續跳了,道具組和崔以烈同學準備,Action!”
宮燦熙坐在桌子上修着自己的指甲,頭也不擡地說道:“阿烈在和艾蘭對臺詞,讓先把他的戲份跳過去!”
卡珊卓拉皺眉,停下動作不高興地埋怨道:“什麼喲,這個樣子還怎麼排練啊?”
原非野挑眉看了低着頭的葉苒一眼,嗤笑一聲,語氣不耐地說道:“也對,畢竟他們兩個是主演,自然要單獨對戲!嗤,不然這樣好不好,整部劇直接讓崔以烈和艾蘭兩個人演得了,我們這些反派還排練個屁!”
正當所有人埋怨着,葉苒抱着劇本擡起頭的時候,卻看見白色襯衣的少年插着口袋走過來,額發下的劍眉星目好看的緊,只聽他帶着嘲弄的語氣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先把王子的戲份跳過去吧,接着後面的劇情——”
葉苒一愣,不知道爲什麼,眼前的這個少年總是有一種令人臣服的氣度,不管什麼時候似乎只要他說話,所有人都會聽從,也會讓浮躁的人心冷靜地沉澱下來。
原非野轉過頭看着贏朗眯起自己的丹鳳眼,兩個外表同樣出色的少年站在舞臺上不能再養眼。
正當大家以爲兩個人就要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原非野哼了一聲扭頭離開,離開時還撞了一下仍處於蒙逼狀態的葉苒的肩膀。
“是我的錯覺嗎?”
卡珊卓拉吸了一口奶茶,歪頭說道,“是我的錯覺吧!爲什麼我覺得原小少爺在努力地避免跟你男神的衝突啊?”
歐泰桑兩眼冒着星星,激動地說道:“不然怎麼說是倫家男神呢,連原少都要給幾分薄面!”
卡珊卓拉嘶了一聲,疑惑道:“他……到底什麼來頭?”
寬闊的舞臺上只剩下兩個人,其他人都已下場站在了觀衆臺上,一片靜默。
所有人都安靜地看着臺上‘毫不走心’的表演,沒有演出的服裝,也沒有特意的妝容,只是伴隨着詭異的背景音樂而進行的對話。贏朗大剌剌地往搭建的高臺上一坐,頗有種君臨天下唯有老子獨尊的氣勢,“你是誰?”
“小、小美人魚。”
“找我幹嘛?”
……
歐泰桑作爲贏朗的第一腦殘粉尖叫道:“哇哦哦哦,好帥的女巫啊,簡直帥得倫家小心臟跳得不要不要的!”可是他的嗲聲還沒有發完便被卡珊卓拉打得三秒消聲。
班主任無語地扶住額頭,雖然他也不得不承認表演的同學們顏值逆天,但是這樣面無表情地完全不按劇本臺詞地表演,怎的好嗎?原本還以爲今年破天荒地參加了那麼多人可以出一臺精彩的舞臺劇,然而並卵!
而場上的葉苒感覺自己快要被不按常理說話的兩人逼瘋了!
“親愛的女巫大人,我……”
葉苒頂着少年毫無感情的目光和表情,感覺自己快說不下去了,然而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我……我……我喜歡上了人類的王子。”
明亮璀璨的燈光打在少年富有層次感的頭髮上,他的目光薄涼如月光:“有多喜歡?”
這……臺詞上根本就不是這樣的!葉苒傻眼,但是看着臺下的衆人看着‘津津有味’毫不覺得有任何問題,只好跟着贏朗的節奏走,“呃,就是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大海外面的世界,喜歡住在外面的人們,喜歡到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少年專注地看着虔誠的少女訴說她的心願,聚光燈下他彷彿一下子就成爲了大海深處的女巫,只是狹長的眼睛中的目光帶着深藏的悲憫,“可是人類的壽命那樣短暫,就如流星煙火,而我們可以活得長久。就算可以相守,人魚沒有靈魂,死去即會變成泡沫也不會爲愛人留下一個墳冢,而人類不一樣,他們的靈魂會化作天上的星星。”
“一個是永恆的星星,一個是轉瞬即逝的泡沫,爲了這遙遠的距離,你也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嗎?”
葉苒驚訝地擡起頭,贏朗雖然是個天才可是卻是個能將狼狽爲奸理解成‘狼被圍jian’的語文白癡,像這種浪漫得媲美莎士比亞的情話竟然會是那個毒舌說出來的,這簡直不敢置信!
可是當她接觸到少年的目光時,卻彷彿一下子回到那個晚上,噴池前少年美得像薰衣草田間的妖精,帶着誘惑的語氣問着她,願不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
她被這種目光誘惑,愣愣地點頭:“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贏朗緩緩眨着眼睛,陳述着一件事實:“可是你沒有任何可以交換的東西。”
葉苒怔住,對呀按照劇本的設定,小美人魚不再有美麗的外表,不再有優美的歌聲,甚至沒有純白的靈魂,她沒有任何可以交換的東西,又拿什麼去打動深海傳說中邪惡的女巫。
“我沒有可以用來交換的東西,但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去換取能夠讓我去見王子的雙腿。”葉苒微微低着頭,她有些緊張就連單薄的肩膀都在輕輕顫抖,“所以,拜託女巫你,請將我的魚尾拿去。”
那一刻,葉苒感覺到自己真的變成了童話裡的小美人魚,在‘巫婆’面前接受命運的審判,即將成爲放棄魚尾、放棄尊嚴、背棄深海的人魚。
贏朗目光放空,“不需要任何交換我也會幫你實現你的願望,將你的魚尾變成人類的雙腿,但是你卻要付出代價,不能再說話哪怕面對着那個王子,而你離開了大海走的每一步都會如同刀尖上的舞蹈,而最後,如果你沒有得到他的愛情就會化爲大海的泡沫——所以,這樣,你也願意嗎?”
“我願意。”
整個舞臺中迴盪着少女的聲音,輕柔卻堅定,帶着對愛人的一往情深。
而少年坐在深藍色的幕布面前,聚光燈打在他遮住了眼睛的頭髮上,顯得落寞而漂亮。
每一個人都被這一幕深深地吸引了,不管是憂鬱俊美的‘巫婆’或是那個嚮往愛情的‘人魚’。
卡珊卓拉雙手合十在胸前,感嘆說道:“這一幕真美。”
原非野抱着胳膊靠在長桌前,他的眉眼深幽如同暗夜中的惡魔,天生屬於黑暗的深淵。
在衆人熱烈的鼓掌聲中,他冷聲說道:“卡珊卓拉。”
卓拉回頭,發現叫住自己的是原非野,有些驚訝:“納尼,你叫我?”
原非野插着口袋走到她面前,可是目光卻仍然鎖住臺上,臉上帶着乖張的笑容,“身爲女巫和預言者的你,我想知道,剛纔你看到了什麼?”
狼人殺的國度,每個人的身份都是隱秘的,因爲每個人需要保護自己,所以那是一個謊言與欺騙的世界。
卓拉偏頭:“我——”
原非野目光觸及她,冷冷地,“你應該知道,欺騙我會有什麼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