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說該隱不在這裡, 那他在哪裡啊?”看施達夫還有力氣維護他高貴的血族身份,我確定他一時半會兒是死不了了,開始放心地關懷該隱的下落。
“他坐一條奇怪的魚出去了。”這會說話的不是施達夫, 而是另外一隻蝙蝠。
“笨蛋, 該隱大人去是救人去了。”
“該隱大人被怪魚吞進肚子裡去了。”
“是的, 不過還是會被吐出來。”
“怪魚的肚子很大, 裡面沒水。”
“不過裡面有個壞脾氣的瞎眼大鬍子。”
一羣蝙蝠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和之前的沉默大相徑庭。我只覺得有幾百只鴨子在我耳邊嗡嗡嗡。不過我好在也聽明白了個大概,就是該隱乘坐一隻怪魚出去救人去了,而且該隱是在人家的肚子裡。
我心裡隱隱有個猜測, 不過又覺得難以置信。約拿和他的長夜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有了該隱的下落,我也不急着走了, 而是在巴別塔裡和那些蝙蝠一起等待該隱救人歸來。這些蝙蝠並不是普通的蝙蝠, 而是血族。他們開通了靈智, 可以變成人類。只是洪水到來,他們或多或少受了傷, 維持人類的形態對於他們來說太耗費精力,也不大方便。
黃昏的時候,水位漲了起來,漫過了塔上最大的一面窗戶,一隻怪魚遊了進來, 將該隱從口中吐了出來。和他一起出來的還有互相攙扶地一羣人, 他們出來以後迅速變作了蝙蝠, 只有一個還維持着人類的模樣。他的翅膀還沒有收回去, 他應該不是血族, 而是有翅一族。
“該隱——”我從暗處走了出來,叫了該隱一聲。
該隱在那裡整理他溼透的長袍, 好像沒有聽見。我只好又叫了一聲,我感覺該隱的脊背僵了僵,半晌才轉過頭,看到我的時候臉上有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亞伯。”他衝過來,緊緊地抱住了我。
“是長夜嗎?”我看着還在水裡遊曳的大魚,其實已經比較肯定了。
“嗯。”該隱點了點頭。
“約拿也過來了麼?他們怎麼會到這裡來。”我和該隱手拉着手坐在塔裡的臺階上,雙腳無意識地撥弄着漫進來的水。我甚至有種錯覺,我們還在當初放羊的小河邊,而不是在面對世界末日的洪水。
“長夜一直只有小孩子的智慧,約拿一直想讓他再吃一些智慧果,聽說這邊巴別塔有智慧果實,他就帶着長夜過來了。之前他們一直在幼發拉底河中,巴別塔附近沒有河流,它們過不來,這回發大水它們纔過來,我就是他們救下的。”
不得不說,人和人的緣分真的非常奇妙。
“那長夜變聰明瞭嗎?”
“沒有。”該隱的聲音頓了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們一直在這裡救人嗎?”
“我只是在找你。”該隱有些隨意道,“順便救人。其實沒什麼活着的人,人的身體太脆弱了,洪水過來,即便會游泳,也堅持不了多久。血族強一些,但是活下來的人也很少。如果不是施達夫到這裡以後轉化了不少人,現在這裡也不會有這麼多血族。”
“施達夫還挺奔放哈?”請原諒我暫時沒有考慮到施達夫對於血族的貢獻。這裡的血族不下一百人,這還是經過洪水以後倖存下來的,那之前起碼有幾百上千了。該隱轉化我的時候我們那是那什麼過的,沒想到施達夫造磚之餘還這麼精力旺盛啊。
該隱萬年蒼白臉可疑地紅了紅:“轉化只要交換過血液就可以了。”
“你——”感覺自己就像被騙身騙心的少女是怎麼回事。
該隱望着我,手似乎是下意識握緊:“因爲我很想可以和你有更親密的羈絆。”
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臉有點熱。還好塔裡的光線並不很好,這讓我覺得不是那麼難爲情。
“你接下來準備去哪裡,是在這裡繼續救人,還是去找莉莉絲?”
“莉莉絲?”
“她和諾亞一同過來了,找了你三天,一直沒有找到,莉莉絲他們就先去伯拉河下游救人去了。”
“你也是他們救的嗎?”
“嗯,他們船很大,物資也很齊全。”我連說帶比劃給該隱形容了一下諾亞方舟,“莉莉絲說你和她之間有血契,爲什麼你就在塔周圍,她卻感覺不到你。”
“這幾天我一直在長夜肚子裡,又在水下,她感覺不到很正常。”
原來血契和手機信號一樣麼,還會受外力屏蔽?
“我們去找莉莉絲吧,幫她救完人以後就離開這裡好麼?”該隱摩挲着我的手指,“我以前還想和彌賽亞賭一口氣的,但是這次在水中瀕死的時候,我發現我最想要的不是報復彌賽亞,而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們真正在一起的時候其實很短,我以前總覺得我們的日子還長,但是其實每一個明天都有可能是世界末日。”
“你想去哪裡?”我絕對不會承認我被該隱這些老土的情話感動到了。我其實也沒有什麼爭霸天下的野心和夢想啊,我本來就只是一個放羊人家的兒子而已啦,能和心愛的人一起去放羊我就已經很開心啦。
“我們去東邊吧,我聽說那裡是日不落的國度,那裡一定四季如春,水草豐茂,很適合養羊。”
“我養羊那你幹嘛?”
“我陪着你。”
啊啊啊,這傢伙一定是吃糖了吧,爲什麼說出來的話都要甜死人啊。
我們又絮絮叨叨說了一陣,互相依偎着睡着了。第二天,我們乘坐長夜號去找莉莉絲,長夜速度比較快,我們和莉莉絲也只隔着一兩天的路程,她要時時停留救人,所以我們很快就趕上了她。
兩人也許都不是情感外放的性子,見面以後似乎都沒有太過激動。我們開始幫莉莉絲沿途救治洪水中受困的人,和該隱之前的情況一樣,我們救上來的人多數都是血族。住人的那一層船艙很快就住滿了,有不少只能住去之前爲飛禽準備的艙室。
這樣過去一個月,洪水開始退去。地面上屍骸遍野,一片狼藉。太陽的照射下,氣溫開始回升,我最擔心的瘟疫爆發了。
血族因爲身體強健的緣故,生病的幾乎沒有,但是救上來的爲數不多的人類,基本上無一倖免。這些被感染的人接連死去,我們只好把船停泊在伯拉河旁邊的一個港灣之中。
“有翅一族和剩下的還活着的人類都會接受轉化變成血族。”該隱雙手枕在腦後,躺在我艙室的牀上,表情有些陰翳。
“他們如果不轉化的話可能也會感染瘟疫死去,那我們救他們不是白救了麼。”我以爲該隱只是貴族病發作,覺得這些人配不上血族高貴的身份,所以勸他的話說的也不是很走心。
“你是爲什麼救他們呢?”該隱的語氣突然有些尖銳。
“能救就救了,畢竟誰都想活着。”我有點不明所以。
“他們現在都很感激我和莉莉絲,也非常尊敬我們。”該隱說起這個話語裡沒有半點驕傲,反而有些煩躁。
他們是該隱和莉莉絲所救,自然對他們十分感激。而且他們是被莉莉絲和該隱的直系轉化成爲血族,從血族的傳統上來說,他們都是該隱和莉莉絲的後代。血族又是一個用血液力量來區分上下尊卑的族羣,這導致血族後代對於他們長輩的尊敬和臣服是十分絕對的。所以,這些人對於莉莉絲和該隱的尊敬並不讓人覺得意外。
“這不好嗎?”我有些疑惑。
“莉莉絲今天來找我了。”該隱有些突兀地轉換了一個話題。
“嗯?”
“她給了我一支權杖,上面的寶石是用我的血液製成,她說我可以憑藉那支權杖吸收信仰之力。”
“這不是神纔可以做到的事情嗎?”我有點吃驚。
“沒錯,她就是想要成爲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