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哭哭啼啼睡着了。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 眼睛腫得老大,只能睜開條縫,看東西都有點模糊。撒旦倒是沒哭, 不過他的臉色看上去似乎也不大好的樣子。慘白的臉, 眼睛裡佈滿血絲, 眼下一片青黑。大概是被我吵得睡不着覺吧。我後知後覺有點害怕, 昨天沒有捱揍真的是萬幸呢。
撒旦起來以後就不見了, 不過半個小時不到他就回來了。手裡還拎着兩隻兔子。不用隱藏實力,這兩隻兔子終於保住了顏面,不用再像之前的狼和羊一樣要假裝智商不夠, 把一張臉在石頭上撞得血肉模糊而死了。
撒旦完全沒有照顧我悲傷心情的自覺,把兩隻兔子甩給我就去一邊洗漱去了。我拎着兔子看了半天, 完全不知道它們是怎麼死的。身上半個傷口也找到, 我拿着刀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從哪裡下手。想了想, 還是像往常一樣從頭那裡先劃開口子,再一點點按着兔子原本的肌肉脈絡剝皮。
等我燉上兔子野菜湯, 撒旦也收拾完了。
“我覺得你昨天的提議還不錯。”撒旦一邊漫不經心地往火堆裡添柴,一邊慢悠悠道。
“什麼提議?”我有些警惕道。我昨天情緒太激動,說起話來自然是口不擇言。那些情況下想來是不會有什麼好建議的,而且撒旦的語氣怎麼聽怎麼感覺有點不懷好意。
“你做我的僕人,而我爲你報仇。”撒旦綠色的眼睛盯着我, 循循善誘道。
聽上去似乎是樁划算的買賣。而且我目前也並沒有更好的選擇。
“僕人的義務是什麼?期限又是多長?”沒辦法, 家裡也要做生意, 人比較有契約精神。
“僕人的義務自然是唯主人的命是從, 至於期限, 呵呵——”撒旦意味深長地睨了我一眼。
“難道是一萬年?!”我大驚失色。
“我想在這件事情上面,你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餘地。”撒旦拍拍我的狗頭, “畢竟,我並不缺少僕人,而你,昨天可是哭着喊着求我答應你的。”
我頓時氣短。
“那你如果一直無法爲我報仇怎麼辦?”
“那你當然是要一直做我的僕人。”撒旦惡意滿滿道。
我被他的無恥震驚了。於是爽快地點了點頭,人至賤則無敵,我想,無恥大概也是如此吧。
撒旦,我看好你噢!
我以爲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沒想到撒旦突然張了張手,然後他手上就憑空多了一張羊皮卷。我被他這手隔空取物的功夫驚呆了。
“你是魔術師嗎?”我搶過他手裡的羊皮卷,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一會。
並不那麼光滑的手感,斑駁的黃褐色,還有一點動物毛皮特有的腥味。確實是貨真價實的羊皮卷,並不是我的幻覺或者什麼障眼法。不過讓人奇怪的是,羊皮捲上並沒有字或者圖畫,而是空空如也。
撒旦盯着我拿羊皮卷的手看了半天,我有點發毛,連忙把羊皮卷討好地塞回了撒旦手上。
“這是做什麼用的,爲什麼沒有寫字?”
“我們既然約定好了,自然要訂立有效的契約。”撒旦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慢慢將那羊皮卷鋪開。
原來是要籤合同,這個我懂。雖然做生意以誠信爲本,但是爲了以防萬一,還是要有法律條文來進行保障。
“是我們一起來擬訂條款麼?”我望着空白的羊皮卷,興致勃勃道。
撒旦握住我的手,端詳了片刻,把我的食指含進了嘴裡。他垂着眼,輕輕地吮着我的指節,溫熱的舌尖不時掃過我的指尖。
我沒來由地一陣戰慄。
“你,你幹什麼?!”他不會和彌賽亞那個混蛋一樣是個……
“好了。”他握着我的手指放在羊皮捲上,然後我就看着我的食指開始吧嗒吧嗒往下滴血。
好在這不過是片刻的事情。我收回我的手,指尖有個小小的傷口,它還在慢慢的往外滲血,但是我一點也不覺得疼。如果不是它還在流血的話,我一定不會發現那裡還有個傷口。
撒旦如法炮製,將自己的血也滴在了羊皮捲上。我們的血融合在一起,緩緩地滲入羊皮卷裡,最後消失不見了。
“搞得好像滴血認親。”我小聲嘀咕了一句,近前的羊皮卷突然金光四射。我半遮着眼睛,勉強可以看見上面有紅色的字跡游龍一樣流轉。這樣奇幻的場景持續了好一陣子才消散,如果不是我的手指上還殘留着血跡,我都要以爲我剛剛是在做夢了。
說好的只是聖經故事呢,這tmd已經屬於魔法範疇了吧,元素這麼多,讀者會很煩的好麼。
我盯着羊皮捲上暗紅色的字跡,那些都是我和撒旦剛剛約定的話語。最底下還有我們倆的簽名,我的那裡寫的是放羊的亞伯,而撒旦那裡寫的則是大魔王撒旦。
籤契約還要寫職業啊,呵呵。
大魔王!我顫顫巍巍地指着撒旦,又盯着羊皮卷,“什麼是大魔王?這應該不是大魔術師的簡稱吧……”
撒旦挑了挑眉:“沒錯,我就是來自地獄的大魔王——撒旦。看來我還不夠有名,我原本以爲當時告訴你名字你就該想起點什麼了。”
“誰會把一個傻子和大魔王聯繫起來啊,親。”我忍不住在心裡咆哮道,可惜,完全沒有勇氣說出口。
“啊,湯好了,趕緊喝吧。”撒旦招呼我道,那羊皮卷在他手上閃了閃,又憑空不見了,“喝完了我們趕緊上路。”
我捧着他遞過來的碗,簡直無語凝噎。
“覺得不好喝麼?先忍一忍,,地獄裡有的是好廚子。”撒旦安慰我道。
把人下油鍋的好廚子麼,呵呵呵,完全沒有被安慰到怎麼辦。
“我可不可以不去地獄!”我抱住撒旦的胳膊弱弱哀求道。我還這麼年輕,真的不想下地獄。
“不行。”撒旦毫不猶豫拒絕道,“你是我的僕人,自然是我去哪裡你也要跟去哪裡。”
“可是——”
撒旦沉下臉:“你之前明明說過爲了給該隱復仇你可以奉獻一切,現在不過是隨我一起去地獄,你就推三阻四,難道這就是你復仇的決心麼?”
我是很想報仇,但是我也很貪生怕死啊,如果可以活着,我當然是不願意去死了。下地獄什麼的,聽着就恐怖得要死啊。不過,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當自己是個死人了。
我滿懷悲痛地喝下了碗裡的兔肉湯,然後又盛了第二碗第三碗。兔子肉又肥又嫩,真的好好吃。
撒旦才喝下一碗,他有點嫌惡地放下碗:“又不是去趕着投胎,吃得這麼急做什麼?”
這說法還是前幾天我教會他的,他現在用起來真順溜。
只是,我可不是趕着去投胎麼?謝謝你又在我傷口上插了一刀,慢走,不送。
我的眼淚頓時在臉上匯聚成小溪,流進了湯碗裡。
“真是嬌氣。”撒旦黑着臉把鍋端了下來,放在我跟前,“吃吧吃吧,都歸你。”
我抱着鍋,想到以後再也吃不到這樣的湯了,頓時悲從中來,哭得更大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