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了牀簾滾了出來, 沒等彌賽亞做出反應,事先已經召喚出來的藤蔓已經迅捷地衝過去縛住了彌賽亞的雙手。只要讓他無法使用權杖,他應該也並非是不可戰勝的人吧。
彌賽亞手腳被突然綁住, 瞬間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我站了起來, 一邊默唸咒語一邊打量被綁在十字架上的人。這是一個亞當長得很像的男子, 不過是藍眼睛, 而且看上去更年輕, 也許不超過二十歲。我當下有種感覺,該隱長大了也許就是這副模樣。
他看到我又驚又懼,掙扎了兩下, 竟然就從十字架上脫落下來。他摔下高臺,卻很快就爬了起來, 身手敏捷地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彌賽亞, 完全不像是受傷的模樣。咒語唸完以後瞬間充斥着房間的深藍玫瑰圍繞着他們兩個, 看上去有種讓人窒息的美麗。
“你是誰?”彌賽亞擡起頭,臉色蒼白, 聲音也有些顫抖。顯然,玫瑰芬芳的氣味開始發揮它的作用。
“我——”TMD是誰你不知道?!我在心裡冷哼了一聲,正想繼續用腐蝕性的黑色霧氣來招呼他,一擡頭,就看見了一張年輕的臉。
和抱着他的該隱年紀應該一般大小, 也很英俊, 但是誰能告訴我爲什麼這張臉和我認識的那個瀰瀰賽亞一點也不相同。難道我是中了什麼幻術產生幻覺了?
我忍不住摸了摸旁邊一叢玫瑰的尖刺, 手上立刻沁出殷紅的血珠, 痛感不能更真實。
“你們又是誰?”我有點尷尬地問道。我感覺我自己多半是認錯了人, 這兩人雖然叫着彌賽亞該隱的名,但是完完全全是兩個人。這個彌賽亞眼神並沒有耶穌眼裡的那種呼之欲出的陰鷲, 現下又驚又懼,但是眼神依舊乾淨。而抱着他的該隱,目光反而要複雜一些。但是看他行動如常,鞭傷恐怕不如看上去的那樣重。而且他抱着彌賽亞的樣子戒備意味甚濃,之前又奮不顧身從高臺上下來,隱隱是保護者的姿態。並非我事先以爲的受虐者。我恐怕是衝動了,只是被一個和該隱如此相似的人敵視着,我心裡有些不好受。
“你隨意闖入我們的家,又肆意施魔法對付我們。”該隱有些不平道,“我們與你從不相識,不如你先說你是誰,也好叫我們死個明白。”
“我——我確實只是個陌生人罷了。”我看着該隱的臉,很想說我是亞伯,只是被那種憤怒仇恨交加的目光看着,我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我是該隱,他是彌賽亞。”該隱對於玫瑰氣味的抵抗能力顯然要強一些,他把已經虛弱無力的彌賽亞抱起來,讓他小心地靠在自己的懷裡。
看我收回藤蔓,又把滿屋子的深藍玫瑰召回,該隱開口道。彌賽亞的臉色在重新長出的白色玫瑰中漸漸好了起來,連該隱身上的傷也明顯淡了許多。
“如你所見,我們是一對情侶。”該隱站起來,隨意扯過牀單遮住了自己光裸的身體。
“那彌賽亞爲何——”
被該隱抱起來放置在牀上的彌賽亞耳朵通紅。
該隱暼了我一眼:“這是情趣。”
我捂住頭,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搞了半天,我只是一個打擾了人家情侶親熱的不速之客。
“我知道這很巧合,但是你們的小屋和我一個朋友實在是十分相似,所以我纔會不請自入。你的名字和我最好的朋友也一模一樣,我看他在鞭打你,以爲是壞人所以纔會出手。”我認真向該隱解釋解釋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名字類似還是因爲外貌酷似,我只知道我不願意讓眼前的這個人誤會我。
“是麼。”該隱有些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你現在也解釋清楚了,是不是可以離開我們的房間了。”
“哦,哦。”我有些慌亂地點了點頭,有些慌不擇路出了木屋。還沒走出多遠,就聽到身後木門被撞上的聲音。我苦笑着看了那邊一眼,默默地爬上了駱駝繼續往前走。
天色已晚,一眼望去並沒有什麼人家,看來我今晚又要露宿荒野了。我像往常一樣拾撿枯枝,生火煮水備飯。但是也許是因爲今天的這場變故讓我憶起了故人,我突然覺得有些寂寞。
我把煮好的飯菜熱在火邊,從裝葡萄酒的木桶裡倒出一碗酒,對着蒼茫的月色慢慢地喝了起來。突然有沙沙的腳步響起,有旅人踏沙而來。
他不客氣地坐在了我的火堆旁邊,解下了遮擋風沙用的面巾,搶過我的酒碗,將裡面的的殘酒一飲而盡。
“好酒。”那人隨意抹了抹嘴邊的酒漬,眯着眼睛讚歎道。
“那邊的酒桶裡還有,你隨意。”我撥了撥有些暗淡的篝火道。我現在無意探究這個深夜來客的身份,此刻的我只想有一個人能伴我,在這寂靜的月色之下,飲一碗不那麼寂寞的酒。
“原本以爲今晚必然要挨餓受凍的,沒想到還能遇到小老弟你這樣慷慨的人,可見我的運氣實在不差。”男人留着整齊的八字鬍,一雙眼睛精光四射,看上去像是是三十幾許的人。我才吃智慧果,還是小年輕的模樣,他叫我一聲老弟倒也恰當。
他雖然獨自一人跋涉而來,但是外觀並未有多少風塵之色。看他神完氣足的模樣,即便沒有遇到我,想來也不會落到他口中所說的那番境地。但是我還是淡淡一笑,收下了他的恭維。總要有人接茬,這談話才能繼續下去。
“這片都是沙漠,平時少有人來,我做些小買賣,所以這片也算是常來常往,但我瞧着小老弟有些面生啊。”
這片可是撒旦的地盤,敢跟地獄的做生意,這買賣恐怕並非如他說的那麼小吧?
“我頭次出門遊歷。之前並未來過,沒見過也正常。”我總不好說自己是來歷練尋仇的。
“小老弟不要怪我多嘴,我看小老弟神色鬱郁,像是有心事。”男人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慢慢抿了一口,“若是不介意地話不妨對我說說,沒準哥哥也能開解你一二。”
“多謝。”也許是因爲對着陌生人,知道也許明日一別以後再無見面的機會,心裡反而有了一種傾吐的慾望。
“喝了你的酒,自然要承你的情。”男人嘿嘿笑了笑。
“我今天見到了一個人,和我一個死去的朋友很像,兩人連名字都是一樣的。”我想起這諸多巧合,不由笑了笑,但是想到該隱的眼神,我又笑不出來,“但是他很討厭我,我有一點難受。”
“他爲什麼會討厭你呢?”男人循循善誘。
“我打傷了他的伴侶。”
“這又是爲什麼呢?”
“因爲他的伴侶和我以前認識的一個壞人長得十分相似,我非常討厭那個壞人。”
“你不僅是討厭那個壞人人,你還討厭這個和他相似的人吧?”男人瞥了我一眼,像是能洞穿人心,“你的眼睛裡有恨意。”
“我——”我有種被人揭穿的驚悚感。沒錯,儘管知道那個彌賽亞不是我要找的彌賽亞,我依然對有那樣一張臉的人喜歡不起來。不過恨?我不知道,難道我已經把對耶穌的恨也轉移到了這個不相干的彌賽亞身上麼?
“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人呢,也許他和你討厭的那個人確實有某種聯繫。也許是孿生兄弟,也許是其他的親緣關係。”
這我倒是沒有想過,我當時只覺得是巧合罷了。
“長得這麼相似,恐怕品性也相似吧。”男人有些意味深長道。
我想到他們同樣的愛鞭笞人的愛好,雖然一個懲戒,一個是情趣,但是說起來,不過都是喜歡虐待帶來的快感。
“你若是能讓那個你那個朋友認清這人的面目,也許他就不會討厭你了。你以前的朋友一定很喜歡你,這個人想必也是如此,只要他知道你是爲了他好一定會喜歡你的。”
“沒錯,只要他了解我其實是爲他好,他一定不會再討厭我了。”我無意識地重複着男人的話。我心下隱隱覺得似乎哪裡有些不對,但是能夠重新贏得該隱的念頭佔據了我所有的意識,我無暇顧及其他。
我站了起來,只拿了我用來施法術的木棍,朝着之前見到彌賽亞和該隱的小屋走去。但是沒走幾步,我突然停了下來,折返回來繼續坐在火邊喝酒。
“怎麼不過去了呢,沒準你的朋友正在等着你。”
“不想去了。”我悶悶道。
“爲什麼。”男人的聲音有些着急。
“現在是晚上,大家都在休息!”我特意加重了休息兩個字,一對白天還□□中燒的年輕情侶,剛剛一起經歷了一番劫難,晚上又躺在一張牀上,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候,我用腳趾頭也能想到他們正在做什麼。我暫時沒有觀看男男現場版的需求,因爲真的還不習慣……嗯,可能還有點害羞。不要問我爲什麼,因爲我也不知道。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不關我一毛錢的事,我剛剛竟然要跑去討人嫌,果然是醉了。那個該隱雖然也叫做該隱,但他並不能算是我的朋友,不能贏得他的友誼也不是一件可惜的事情。我想通了這一茬,心裡舒暢了不少,也不想喝酒了。拿了個小包裹墊在火堆旁邊準備睡覺。
男人還在說什麼,不過我迷迷糊糊地也沒聽進去。然後一覺醒來,一道魔法咒語又掉落了。
昨天晚上遇到的酒友竟然是七大魔王之一利維坦。他給我設置的考驗是“嫉妒之火”,彌撒亞和該隱其實都是利維坦根據我的經歷設置出來的幻境,世界上本沒有如此相似的人,所以即便我最後出手也根本傷不了他們。但是如果我昨天真的在他佈置的幻境中採取行動,做出了傷害該隱或者彌撒亞的事情,我就會被地獄之火活活燒死。想到我當時動搖的心情,我真的是一陣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