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一定要取而代之呢?”房間門突然被人推開, 莉莉絲走了進來。
莉莉絲看了我一眼,徑自走到了該隱面前。我的老臉忍不住紅了紅,背後講人壞話被抓個正着什麼的還真是有點小尷尬啊。
“你不會。”該隱淡淡道, “因爲你不能。”
“你以爲你可以阻止我。”莉莉絲眼睛變得幽深起來, 空氣中頓時瀰漫着一種奇怪的壓迫感。
該隱和莉莉絲沉默地對峙着, 然後我就看到該隱眼睛, 鼻子, 耳朵還有嘴角開始慢慢滲出驚悚的金色的液體。而他的眼色漸漸變作了深紅,臉部輪廓的線條因爲緊咬的牙關開始變得緊繃。對抗的結果不言自明。
“你是我的兒子,不到萬不得已, 我並不願意站在和你對立的一面。”莉莉絲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話裡的柔情使得這美妙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煙火氣, “我不會成爲耶和華一樣的人, 他沒有心, 而我卻是有的。“
“你說他沒有心?”該隱單膝撐在了地上,莉莉絲此刻並沒有放鬆她對於該隱的壓制, “我看他從前也是有心的。”
“是嗎?”莉莉絲聲音沒有起伏,但是我莫名地覺得有些危險。
該隱似乎渾然不覺,依然艱難地開口道:“神看光是好的,耶和華的心,曾經也爲凡人跳動過吧, 要不然, 他爲什麼要把光與暗分開呢?你說是不是, 夜大人?”
“你住口!”莉莉絲沉怒地暴喝一聲, 房間裡起了一陣勁風。莉莉絲臉上的面紗在風裡躍動着, 最終離主人而去。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只是傳說中傾國傾城的容顏並未出現, 美的讓人窒息的眼睛下面,是一張疤痕縱橫的臉。那些傷疤,彷彿扭動的蛇一般,惡毒地盤踞在莉莉絲吹彈可破的肌膚之上,讓每一個看向這張臉的人,都不寒而慄。
“你的臉!”該隱的臉上也現出驚色。
莉莉絲即驚且怒,再顧不得和該隱對峙,而是有些神經質地蹲下身拾撿着地上的面紗。
我看着這樣的莉莉絲,心裡沒來由地一陣不舒服。我抓起該隱的斗篷,扔在了莉莉絲身上,斗篷劈頭蓋臉而下,將莉莉絲罩在裡面。
莉莉絲捂着斗篷,慘笑一聲站了起來:“我從皮到骨,全拜耶和華所給予,這一身的傷疤,也是拜他所賜。我不服!爲什麼同樣是他所造,路西法就如同他的眼睛一般珍貴,我在他眼裡,卻還比不上拂面的清風。”
莉莉絲講到這裡,像是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有些癲狂地笑了起來:“他身爲君父,對路西法懷有那不可告人的心思,卻偏偏作繭自縛,定下法則要這土地上的男女生養衆多。同性之間若生愛戀,則爲逆倫。我原本是他爲路西法所造的妻子,我對他並無男女之愛,但是因爲同時爲上帝所造,總比別人親近幾分。耶和華心懷嫉恨,我因此被派往離他最遠的第十重天。我心中鬱郁,常常喬裝打扮去人間散心,卻無意中發現耶和華常常隱藏行蹤降臨人間,和路西法在林中小屋幽會。”
斗篷下面傳來壓抑的哭泣聲:“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爲什麼我最愛的兩個男人要這樣對我!”
我想,我可以理解莉莉絲當時的心情,一邊是自己心懷愛戀求而不得的男人,另外一邊是兄長一樣的男人,這種好像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覺真的很心塞。不過感情這種事,最是勉強不來,而且既然耶和華和路西法兩情相悅,那麼他們怎麼沒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我看着站在那裡破罐破摔開始哭得聲嘶力竭地莉莉絲,有點好奇故事的後續到底如何了。只是這種往人心上插一刀的事情我這樣聖父的人有點幹不來。我把目光投向該隱,該隱接收到我的目光,瞪了我一眼,掏出帕子飛了過來。我認命地拿着帕子,放在了莉莉絲手上。
“耶和華雖然永生不死,但是每過一千年,他便會休眠,所以他需要繼承人,在他不在的時候全權爲他處理天國的事物。十二個大天使都是耶和華創世之初所造,彼此之間並不服氣,而路西法性格傲慢,常年在外巡視,並不願意接手這些瑣事。所以大家一致必須是有耶和華血脈的繼承人才可以擔當這樣的重任。耶和華爲了天國內部的穩定,決定讓一個凡人感應受孕。在接受神唸的時候,我用秘法替下了原本的凡間少女瑪利亞,孕育了具有耶和華精血的孩子。路西法巡視歸來,不知內情。我告訴他我懷有耶和華的孩子,求他爲我保住這個孩子。路西法原本是目下無塵之人,並沒有從耶和華之處求證,當即帶着我墮天而去。耶和華派米迦勒帶着天使軍團來追緝我們,我身上的疤就是在那個時候落下的。”
“路西法這樣做,除了與他高傲的性格有關,恐怕也是因爲他非常相信你吧。”聽着莉莉絲言語中的粉飾,我忍不住出聲反駁道。我與路西法算不得深交,但是有的人你並不需要經年累月相處才能瞭解,只需要彼此間交匯的一個眼神,就會明白那是一個光風霽月的人物。
“是又如何,這都是他們欠我的。”莉莉絲的聲音帶着一種平靜之後的森冷,“我當時孕育着孩子,米迦勒也絲毫不手軟,如果不是得到耶和華的授意他根本不會如此狠心。不過好在路西法也身受重傷,要經過漫長的休眠纔會恢復。而且他的神力也被米迦勒用耶和華的權杖封印,連第十重天也無法到達。耶和華一直路西法是爲了帶我私奔而墮天,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出過第一重天。有生之年,他們永遠不會再見面。”
我感覺自己脊背有點發涼,這樣的路西法和耶和華永遠沒有當面對質的機會,誤會永遠無法消除,越相愛便會越痛苦,即便漫長的時光會消磨這種痛苦,但是每每想起,那一點意難平大概會永遠鐫刻在他們彼此的心上吧。
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