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公司的基建正在進行,躊躇滿志的汪明輝意氣風發,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家也會問問兒子在校情況,每次必問他同桌,“你同桌最近怎樣?”“你同桌夠哥們嗎?關係應該不錯吧”“何時帶你同桌來玩玩?”……每每問這些,杜雨就在旁邊偷笑並跟兒子拋眼色,而兒子汪洋就一邊信口應對,一邊和他母親心照不宣使眼色。杜雨早就知道兒子的同桌是個女生,而且早就認識這個女生的母親。只有汪明輝不知道。汪洋乾脆囑咐母親保密。
汪明輝閒下來,打開電腦,翻翻qq,看着田園詩的頭像,從來都不跳動,雖然自己曾經向她問候過,她自始至終沒有回覆;手機裡他也跟她發過微信,也如石沉大海。跟她打電話也總是忙音。她不會出什麼事吧?自從那次見面後,他根本聯繫不上她,“難道是她拒絕跟自己聯繫?”
汪明輝左思右想,如果按吳江的說法是自己當初報復心理寄給她那張照片傷害了她,難道她至今還在恨他嗎?可是她不是提出分手在先嗎?如果是這樣,她也不至於對自己不理不睬到這種程度吧。是的,他兩次打架影響確實不好,但捫心自問,他對她從來沒有做錯什麼。除了那張照片,他實在想不出來她有什麼理由不見他。“怎麼辦?”他決定還是去老地方逮她,否則她對自己的誤會總沒有機會澄清了。而且他需要聽得解釋也無從得知。
田園詩呢?其實也是矛盾重重,內心深處非常渴望好好見見他,可是見了又有何益呢?當初二人都各自提出分手了。儘管自己並不是真的要跟他分手。可是她還是提出來了,而他也沒有二話,在她看來也許他早就有分手之心了吧。
在一個已經對自己沒有情分的人面前何必自作多情。如果他要求見她,難道只是爲了表示道歉了,再說道歉還有什麼意思,誰還稀罕那份道歉。所以無論汪明輝怎樣?她田園詩長痛不如短痛,考慮再三一律不予回覆。
在萬科世家大門口,汪明輝堵住了田園詩,他一把拽住她:“田園詩,看你還怎麼躲我?難道就那麼厭惡我嗎?”田園詩一臉愕然:“汪明輝還是當初那個汪明輝,衝動而霸道。”儘管她奮力掙扎,汪明輝將她的一隻手拽得緊緊的。幾乎是生拖硬拽,他把她拉到他們上次去的星巴克咖啡店,他也不問她喝什麼,直接點了她上次點的無糖咖啡,剛剛坐定,他就迫不及待地說:“我承認,我不該給你寄那樣的照片!我是氣你的,難道只准州官放火不準備百姓點燈?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
“你什麼意思?寄不寄照片性質不是一樣?”攪着咖啡不願看他的田園詩擡起頭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你知道嗎?你要跟我分手,我很痛苦,我想不通你突然怎麼那麼無情那麼絕情,難道我們之間的感情就那麼經不住空間和時間的考驗,我當時甚至都有跑回來問你的衝動,我天天用酒精麻醉自己,因爲只有樣我才能忘記你,忘記你說的狠話。在那段時間是阿依娜陪伴我,勸慰我,她是我住的人家的女兒,也是我同學,我們只是好朋友沒有其它任何關係。現在我們還是好朋友呢。”
“真是這樣?明輝。”田園詩半信半疑。
“我爲什麼要騙你?”
田園詩彷彿放下千鈞重擔,渾身鬆爽。可是想到自己當時爲此所受的委屈,不禁重重嘆了一口氣。現在明輝告訴自己這些,一切都晚了,20多年了,陰差陽錯,也許這就是他們的命吧!田園詩沒想到自己當時騙汪明輝也造成對他那麼大的傷害,有些不安和心疼,原來他們是彼此彼此喲!難道這就是他們的宿命?
“田園詩,我的事跟你說清楚了,你呢?沒有什麼要說的嗎?”汪明輝看着田園詩那張漸漸放鬆戒備甚至微露出喜悅的臉。
“你這個傻瓜,我不那樣說,你就恨不得天天跟我寫信,你本來就耽誤了很長時間沒有上學,再這樣想家,思念我,該怎麼複習,我連累你太多,是我將你害慘了,如果不是我,你就不用受那麼多的罪,我可不願那時候我能上北大,你卻不能如約,所以我——所以就狠狠心故意那麼說,好讓你死心,心無雜念,這樣不好嗎?誰知——哎,結果……”田園詩說不下去了,難過得哽咽起來。
“原來是這樣,田園詩,原來你是爲了我才這樣的,我就說嘛,我一直有些不相信,高考後我到處找你,希望你跟我說,你是騙我的,可是你卻徹底消失在我的世界裡,我找不到你。你知道嗎?我找不到你。那時候我也好恨你,你怎麼能那麼決絕,怎麼不等我回來說清楚?”汪明輝抓住田園詩的雙手,他的田園詩,他日思夜想的田園詩,他的白色天使,從來就沒有棄他而不顧,此刻,他欣喜萬分,他有千言萬語要告訴她,他找得有多辛苦,他等得有多辛苦,如果不是因爲母親的哀求,他依然會等待,他激動得語無倫次,結結巴巴,恨不得把這20多年發生的一切都能一口氣倒出來。
田園詩又何嘗不是百感交集,爲什麼大學期間不願離校,不願踏上故土,不敢和所有同學聯繫,她害怕面對往事,她逼迫自己忘記一切,她拒絕所有的追求者,她甚至在某個時刻理解了多年前輕生的黃美娟,愛情是什麼?愛情就是一把鈍刀,慢慢地傷人,誰也傷不起,聚散兩依依,什麼“兩地依稀,情意更濃”,都是自我欺騙,無論感情多深無論曾經多麼難捨,到頭來都會各分東西。
雖然絕望,雖然一個人躲起來舔傷口,但是有那麼一刻,她曾心存幻想:“也許一切都是誤會,也許事情還有轉機。”
“可是,其實,我也找過你!但是......”田園詩神色又黯然起來。
田園詩大學畢業之後,偶然不知聽誰說過汪明輝在A市機關工作,放不下的她心有不甘的她不顧一切四處打聽,他的單位,他的宿舍,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真的找到了,那天下午,她滿懷希望興沖沖奔赴他的宿舍,近鄉情更怯,她越靠近他的宿舍她越緊張,她想知道汪明輝的近況究竟如何,她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將她徹底忘記,然而他的單身宿舍是敞開的,他並不在裡面,她想等待他,等他回來,告訴他她有多想念她,她會原諒他,他們可以不計前嫌,可是宿舍內的橫牽着的鐵絲上赫然掛着一件女式大衣,她永遠記得那是一件灰白格子的呢子大衣,只有年輕女性才能穿的大衣,站在那件大衣前,她心如刀絞,所有的好不容易撐着她前來的夢想破滅了,他真的不需要她了,他和另一個她居然……她狂奔而出,淚如雨下,當夜她就含淚踏上上了南下的列車,一去就是五年,她再也不想知道關於他的任何信息。五年裡她和所有的異性都保持距離,不接受追求,不接受朋友幫忙安排的相親,全身心地工作,有假就一個人去旅遊,一個人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一住就是幾天,看看風景,感受異地風土人情,租輛自行車,到處轉悠。要不是父母和兄長最後通牒,她還是會繼續這樣生活,一個人的生活有什麼不好。
“你找過我?什麼時候的事?沒找着?”汪明輝大吃一驚。
“找着了,可是……”
“可是什麼?”
“你大學一畢業在A市機關工作時已經有了女朋友了。”
“那個時候?女朋友?”汪明輝一頭霧水。
“你就別裝了,你們還同居了!”田園詩不屑的語氣。
“你胡說什麼?”
“你就別裝啦,我去過你宿舍,你不在,你女朋友的衣服在。”
“女朋友的衣服?”汪明輝努力回憶着“女朋友的衣服——什麼樣的衣服。你提示一下?”汪明輝的確想不起來,因爲他那時並沒有女朋友。與杜雨認識是工作幾年後的事。
“灰白格子大衣!”
“哦,我想起來了,我表妹有一次去我那裡,不小心摔了一跤,弄得一身泥,結果要我幫她拿去幹洗,我想想,好像是一件格子衣服,灰白格子對,不會這麼巧吧,偏偏就被你看到了。什麼女朋友啊,還同居,你真會想象。怎麼就不等我呢?如果等我回來,哎,你呀,總是那麼自以爲是!都怪你!其實我大學期間一直在打定你的消息,我從來沒有談朋友。”汪明輝哭笑不得五味雜陳。
田園詩想笑哪裡笑得起來,她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原來所有的事情都是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弄得一團糟。自己的傷心慪氣賭氣全都是自找的,那麼長時間,此刻她心裡更多的是苦澀,那個後悔呀窘迫、難堪,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汪明輝長嘆一聲:“哎——造化弄人!”然後一臉寂寥。
……
兩人各自講述彼此別後的往事,回憶他們在一起的美好時光,田園詩一會哭一會兒笑,汪明輝始終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指還是那麼白皙、纖細,時光彷彿回到了20多年前,他們相握,相擁的每一個時刻都歷歷在目。
汪明輝深情地看着田園詩,田園詩目光灼灼地看着汪明輝。
“田園詩,我們該怎麼辦?”汪明輝的聲音在顫抖!
“不知道!”
是啊,他們該怎麼辦呢?如果兩人不再相逢也就罷了,如果兩人確實曾將負過對方也就罷了,可是所有的都是誤會,如今誤會已經解除,昔日的有情人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