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女人第六感

“媽,我將來報考北大,實現你的夢想好嗎?”梅映雪跟媽媽撒嬌道。

“你真考北大啊,雖然我沒有考上,很遺憾,但是沒有要求你,你量力而行就可以了,我可沒有強求你的意思哦。”田園詩不想給孩子任何壓力。

“照你這麼說是對我沒有信心啦!我想好啦,既然你當時那麼想報考這所大學,說明這所大學很吸引你啦。對了媽媽,你說說看,你爲何喜歡這所大學?”梅映雪很好奇北大有哪些魅力在20年前成爲母親的夢想。

“我當時瞭解到,很多學者都是這所大學的教授。而且五四運動也是北大的學生髮起的,我覺得北大的學生思想活躍,那所學校的學生更有青年該有的蓬勃朝氣。”田園詩回想着過往青澀的自己對北大的這些認識,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想不到老媽對政治運動還比較感興趣!”梅映雪覺得母親這樣的一面讓自己很陌生。在她的眼裡母親嫺靜、溫和、知性、優雅、小資的,與政治運動似乎永遠都聯繫不起來。

“可能因爲看了《青春之歌》的緣故吧,受林道靜的影響。”

“那你後來沒去北大,是因爲沒有考好嗎?哈哈成績不行啊。我八卦一下,當時啥情況?老媽!”

“……”

“說嘛說嘛!”

“說什麼說,去,一邊去,還不做作業。刨根問底,大人的事小孩少打聽!”田園詩吼了起來,面色很難看。梅映雪嚇了一跳,嘀咕道:“有什麼不能說的,犯不着發這麼大的火吧。”但是母親嚴肅的神情讓她把後半句吞了下去,乖乖地折進自己的房間。

田園詩悶悶地坐在沙發上,丈夫梅耀華又有應酬,女兒進房間做作業了,偌大的客廳就只有她。家裡安靜得只能聽見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女兒不經意的話撕開了她那久遠的從不願向任何人提起的回憶。

北大,那個讓自己當年神往不已的高等學府,如果不出任何意外,她相信自己一定是能考上的。她可是文科班的第一名啊,那可是他倆的約定,可是後來她沒有去成,怪誰呢?至於他去了哪裡,她無從得知,也不想得知,他們永遠錯過了那趟列車,錯過了彼此。他和她在彼此的世界裡消失,約定又有何用?海誓山盟都會相忘於江湖,何況兩個青澀的少年的一句相約,在變化的現實面前,在波折的命運面前它沒有任何意義。就像一根羽毛被北風吹呀吹呀,不見了蹤影。誰也不知道它曾經來過。又像是一個飄向空中的氫氣球,上升上升,然後砰的一聲破滅,然後連碎片也不知去了哪裡。雁過無痕!

“多虧了吳江啊,如果不是他,我怎麼度過那段艱難的日子。可是……”田園詩內心充滿了矛盾,對吳江她是該內疚和還是該感激,還是該怨恨,是啊,沒有吳江,她可能連大學都無法考上,也許連高中都不能正常畢業。可是一切又都是因爲吳江的介入,如果不是他,所有的事情是不是就會一切水到渠成,包括她和那個他的約定也會實現吧。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欠吳江的,有時候又覺得吳江欠自己的,好在自從高中畢業,吳江也在她的世界消失,他沒有食言,只要她順利度過高三,順利參加高考,決不再相擾,關愛也罷贖罪也罷,鑑定這二者的區別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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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後的田園詩再也不願呆在s縣,高考志願填報了廣州和上海的幾所大學,她要到南方去,或者東方,後來被廣大錄取,由最初的北大變成了廣大,由最北一端到了最南另一端。不得不說有點諷刺的意味。那時大她很多的兄長很早就在省城A市安了家,她的兄長田若愚大學一畢業就被分配到H省政府做了秘書,近水樓臺先得月,加上文才不錯,又精明靈活,深得領導賞識,所以一心投在事業上,無暇顧家,於是他們的父母早早內退去照顧田園詩懷孕的嫂子。剛好田園詩也不想回家,大學前的那個暑期一直呆在A市,大學期間節假日大多在學校做兼職,田園詩大學畢業最初在廣州過了五年,後來才被母親勸回A市。基本上跟高考以前的生活徹底斷了聯繫。

她的先生梅耀華是兄長介紹給她的,雖然梅耀華是個來自農村的人,但不卑不亢,能力強,有魄力,嚴謹,細心,個子高大,五官端正,比較有責任心,就是嚴肅有餘,近乎刻板,對田園詩也像兄長一般。

田園詩在A市的《誠意》雜誌社做主編,她喜歡徜徉在文字的世界裡,她喜歡藝術的一切:文學、音樂、繪畫、書法、圍棋……她天生就對這些感興趣,其它方面都覺淡然。他們夫妻倆互相尊重,互不干涉,互相滿意,梅耀華希望她做個相夫教女的賢妻良母,她差不多也如此。她只願能安安靜靜地看書,平平靜靜地工作,然後做點自己喜歡的事,對於官場方面的事她一竅不通,她不像其他官太太到處經營關係網,她不懂,她也不屑。不過她有個好兄長,於梅耀華已足夠!

田園詩覺得生活是美好的,家庭,工作雖然事情不少,但又有什麼關係呢?無論何事無論多忙碌,只要自己懷着一顆熱愛的心去對待,什麼都是有趣的令人快樂的。她不明白爲什麼有那麼多人不是抱怨工作如何苦,就是家務如何累。她覺得事情不會因爲自己的抱怨而有所減少,有所改觀,與其抱怨不如快樂地去做。

也許她是受父親的影響吧,曾記得有一次她去父親的辦公室,她看到被父親養着的一枝桃花花瓣已凋謝,花瓣七零八落地躺在桌上,她本能地用小手拂掉,而父親則說:“詩詩,你不覺得落花也很美嗎?”幼小的田園詩愣了好久然後點了點頭。她讀中學時父親在醫院附近開闢了一大塊菜地,常常在那裡汗如雨下,她心疼:“爸爸,你就別做這些活吧,菜可以買啊。”父親摸摸她的頭:“你學過老舍的《養花》嗎?”田園詩依稀記得似乎學過,老舍表達的是雖然辛苦,但是是樂趣。原來在父親的心裡什麼都是美麗的,什麼都是快樂的!

現在田園詩的心裡什麼都是美麗的,什麼都是快樂的,女同事們總愛在辦公室數落自己的丈夫:不會賺錢,不能升職,不夠浪漫,說話不中聽,小氣,不體貼……參照物是每一部新電視劇裡的完美的男一。一個個似乎都嫁錯了人,後悔不已。田園詩總是笑着說:“你們啊,多想想他們的優點吧。哪有那麼完美的人呢?別貪心不足喲!”

何嘗不是呢?梅耀華雖然一板一眼但是愛整潔啊!雖然沒有甜言蜜語但是真誠啊!雖然不懂浪漫但是會居家過日子啊!雖然經常貼補他依然在農村的父母但是孝順啊!這樣一想不就都通了嗎?日子就在這雖然但是裡一天天地過去,也沒什麼不好的。

“奇怪,怎麼在小區大門口我覺得不對勁?”最近田園詩只要下午下班回家在小區大門口就彷彿有什麼不對,好像有人總在盯着自己。回頭看又沒有任何發現,大門口車流如織,人來人往,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更沒有熟悉的眼睛。可是無論自己是步行還是開車,總有種被關注之感。“難道是錯覺?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麼敏感了?不會是最近被映雪這孩子攪得亂了心吧?”一時間田園詩有些莫名地悵惘!那些落定了的塵埃又被微微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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