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火車站大門口,王凱匆匆趕路,好久沒有回老家,他想回去轉轉。
“王凱,是王凱嗎?”王凱聞聲四處張望,只見後面一個西裝革履,手擰lv商務包的中年男人面帶笑容向自己快步跑來。
王凱站住:“你是?”“我是吳江啊!貴人多忘事連我都不認識了?高一我們一個班,同一個寢室,上下鋪,忘記了?”
“原來是你啊,變化太大,真有點認不出來了,原來你那麼瘦。”也難怪王凱認不出來了,現在的吳江真是今非昔比,原來的瘦麻桿般的身材變得勻稱健碩,原來的小平頭修剪得有型有款,並且被定型一絲不亂,深灰色的西服和裡面的酒紅色襯衣熨燙得平平整整,深藍色的暗紋的金利來領帶隨風飄動,領帶上金色的領帶夾熠熠生輝,很有點靳東在《歡樂頌》裡的派頭。
“老兄,混得可以啊,光彩照人啦!在哪裡高就?”王凱捶了捶吳江的肩膀。
“嗨,打工混口飯,我現在在上海xxx公司。搞管理。你呢?”
“A市xxx中學。數學老師。”
“嗯,適合你,你數學成績一直那麼好,不桃李天下就可惜了!”
“你這是?”
“我剛下火車,來A市辦事。你怎麼在火車站?”
“我這周沒什麼事準備回老家轉轉,不過你來了我就不回去了。我爲你接風洗塵,好好聊聊,再說有人一直想見你呢!這麼多年你杳無音信。”
“想見我?誰啊?”
“你先別問,你來A市待呆長時間?住宿解決了嗎?”
“一週,我已經在網上訂了賓館。”
“好,你先安頓好,晚餐等我電話,我開車去接你,說好的啊!不要推遲。”
“好,晚上見!”
在這裡遇到王凱,吳江欣喜望外,當年爲了兌現自己對田園詩的承諾,他選擇在上海讀書就業,他慶幸自己去了上海——這個東方大都市讓他開了眼界,雖然競爭大,就業壓力大,消費水平高,住房昂貴,但他就讀的大學和專業都不錯加上有遠見卓識和過人的情商,所以在這個大舞臺,他很快就能適應並得到升職,事業愛情雙豐收,生活小康。
看着王凱離去的身影他尋思:“誰想見自己呢?”他在腦海裡搜索着,依稀似乎聽說有幾個同學在A市,但平時自己和他們並未聯繫,王凱那麼急切地安排,莫不是他有田園詩的信息?吳江微笑起來。如果是田園詩,他沒有不見的任何藉口。
那個輕盈的女孩,那個有靈氣有才氣的女孩,那個美麗的白裙天使,那個高中三年盤踞在他的心裡夢裡女孩,那個最後他只得無奈放棄的女孩,何嘗不是他這麼多年的牽掛。
曾經的同桌田園詩,那些共處的日子對於吳江無異於苦苦的煎熬,汪明輝去新疆了,田園詩頻頻收到他從遙遠的北疆寄來的信,田園詩總是在上課時偷偷看信,汪明輝告訴田園詩他在那裡如何不適,甚至生病,田園詩看完信,哭了,壓抑着流淚,吳江默默心疼,靜靜遞給她紙巾。
汪明輝告訴田園詩自己對她思念難耐,寄給她明信片,田園詩悄悄地小心翼翼抽出信封,明信片裡的圖片是兩個人手牽手在雪地裡散步的情形,田園詩一看到這樣的圖片立刻將明信片塞進信封,面紅耳赤,生怕有人看見了,內心卻是無限甜蜜,彷彿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她緊張地四處瞧瞧,似乎沒有人看到她的慌亂,這才又甜滋滋地打開信封,體驗着汪明輝火熱的思念的話語帶給她的喜悅…… 田園詩以爲她的一些舉動和心裡沒人察覺,熟不知近在咫尺的吳江一直毫無遺漏地關注,以及每一次關注之後滋生無限痛楚。
多年來吳江渴望見她,但他更知道相見不如懷念。暗戀一個人是痛苦的,但也是幸福的,那是一種很美妙的感受,田園詩豐富了吳江的高中生活,那是獨特的情感體驗——甜蜜的痛!
沒曾想,這次來A市居然見到了王凱,但是田園詩想見自己?似乎沒有理由,他的記憶裡,田園詩怒目而視,眼睛裡是深深的幽怨,雖然後來他們的關係有所緩解,雖然後來田園詩接受了吳江對她的歉意,但吳江明白自己無論怎麼努力也縫合不了田園詩內心那道傷口。
“她如果想見我,該不會是向我表示感謝吧?畢竟高考前兩個月,他曾悉心照顧她兩個月。鼓勵的話,勸導的話說了多少,陪她散心,甚至她的飯都是他打的。”吳江想到這裡苦笑起來。
桃園酒店裡,泥猴接到了王凱的電話。
“泥猴,晚上給我和明輝留個包間,我和明輝有事。”
“好嘞!幾點?”
“估計六點吧。”
王凱又快速聯繫汪明輝。
“明輝,晚上有空嗎?”
“有個應酬,怎麼?”
“你可以退掉嗎?你不是一直想找一個人嗎?吳江,我碰到吳江了,見不見?”
“見,一定得見。好,我將應酬推掉。”
“我就知道你會見的,不過我可有話在先,這次無論如何不要衝動,文明解決,你們的事希望能最後了結。我已經安排好了,在泥猴的桃園酒店,六點鐘,我先去假日賓館接吳江”
“……”
汪明輝沉默了,如果說二十多年前那次爲了警告吳江,結果兩人大打出手,後來被迫轉學,那時他不後悔,因爲田園詩愛的是自己。可是後來……吳江說的沒錯,他要跟自己競爭,田園詩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是的,她的天平不是就傾斜了?不就改變了自己的選擇了嗎?她說自己太沖動,動不動就找人打架,太不理智,沒有安全感。
吳江,你終於出現了,王凱告誡自己不能衝動,汪明輝是否會衝動呢?吳江,乘人之危的吳江,汪明輝不想放過他,曾經爲此他在偏遠的北疆,在一望無際的荒野,他的內心比荒野更加荒涼,“明輝,你別再跟我寫信了,我希望這是你的最後一封信,你是一個衝動的人,我不希望我和你在一起就是你衝動的理由,我決定與你分手,吳江一直照顧我,他溫和、體貼,你知道的,他一直喜歡我,也喜歡寫作,我們有共同的愛好,我和他相處更愉快!你忘了我吧!”
他汪明輝,自從去了北疆,對田園詩的思念就像夏日的青草那樣瘋長,他無法抑制,只有頻繁寫信向她訴說。他的思念換來的竟然是分手。
曾經他是那麼自信,他相信他和她可以天長地久地老天荒,誰知短短時間,幾千公里的距離,他的田園詩就脫離了他的軌道。他在山頭吶喊,如果吳江在他身邊,他會毫不猶豫要狠狠再次揍他。
但是萬水千山,千山萬水,他痛苦,他無奈,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於是他天天曠課買醉,如果不是美麗溫柔的阿依娜,天天相伴,天天相勸,他真不知自己怎麼能從段痛苦中走出。
如今自己將如何面對吳江,再像年輕時那樣打一架嗎?20多年來他沒有再次打架了,生活將他錘鍊得沉穩、冷靜。他不會再衝動,他只是想知道,吳江究竟使用什麼手段。他想知道吳江將怎麼面對自己。難道乘人之危就是所謂的公平競爭,如果田園詩不回答自己,就去問吳江吧。
可是他又覺很詫異,上次見田園詩,田園詩不是對自己充滿了關切嗎?意外看到的他她分明開始是驚喜的眼神,雖然後來那眼神有些黯然。太多的疑問,讓他困惑。他希望吳江的出現,所有的疑問都能找到答案。
桃園酒店裡,熱鬧宣揚,人聲鼎沸,就餐之人魚貫而入,簡直座無虛席。二樓最裡面的包間裡,汪明輝早已到達,這是他們兄弟聚會的固定場所,僻靜,無人喧鬧打擾,泥猴與之相伴,敘些閒話。
六點整,吳江在王凱的帶領下,推門而入,見到汪明輝,吳江一臉的失望與尷尬。汪明輝坐着沒有客氣打招呼,只是冷冷地看着吳江。
“明輝,好歹大家20多年未見了。別這麼冷場。”王凱趕緊圓場。
“吳江,你別介意啊,我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怕你不會來,其實明輝一直想見你。約你前來是他的意思!他有些問題想問你,他心裡不爽。我們都知道,你別介意他的態度。”王凱爲汪明輝解釋。
“怎麼,有什麼事嗎?我洗耳恭聽。”吳江坐下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應該知道我爲什麼找你吧。”汪明輝壓住自己的怒火。
“我還真不知道,有話就直說。”吳江不耐煩地迴應。
泥猴見形勢不對,“這樣吧,我來問,吳江你太不夠意思了。明輝去新疆後,你就趁虛而入了,怎麼迷惑田園詩的?你是不是報復明輝?田園詩居然會提出跟明輝分手,太過分了,明輝差一點就因爲你放棄高考了,就被你毀了。你知道嗎?”泥猴激動得想站了起來,被王凱扯住。
“你們什麼意思,我怎麼越聽越糊塗。田園詩跟你提出分手?是你把她害慘了,她後來頹廢到什麼程度,你們知道嗎?汪明輝你還好意思這樣興師動衆,你給她的照片,還記得吧?和新疆女孩的照片,那段時間她都快抑鬱了。我和王蘭苦苦相勸開導,她才緩過來!你懂嗎?居然質問我,應該是田園詩質問你吧。”吳江也氣憤地站起準備拂袖而去。
“你站住,吳江,你把話說清楚。”明輝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怎麼,又想打架?”吳江直視汪明輝毫無懼色。
“田園詩在我發照片之前告訴我你在追她,並且說她很欣賞你,接受你的追求,提出與我分手,讓我忘了她。你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汪明輝還是壓着自己怒氣。
“有這事?她說因爲我跟你分手?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越聽越糊塗,我的確喜歡她,但是我知道她心裡只有你,所以我也只是默默地關注她,從來沒有打擾,直到看到她開始頹廢,學習退步很大,她給我看你的照片,我才知道你拋棄了她,去勸她。”吳江坐了下來,百思不得其解。
汪明輝、泥猴、王凱面面相覷。
“你說的是真的?”汪明輝不敢相信。
“我有必要騙你嗎?肯定是有什麼誤會,田園詩一點機會都沒有給我。我們只是朋友普通的朋友,爲了不打擾她,我填報上海的大學,在上海圖發展,高考後我就沒有見過她了。你可以問王蘭,你問她自己更輕楚。”吳江說的都是實話。
汪明輝頹然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我只是氣她的,我只是生她的氣,想告訴她:她不仁我不義,阿依娜只是我舅舅朋友的女兒,我住在他們家,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對不起,我們錯怪你了,吳江。”泥猴和王凱連忙圓場。
“明輝,現在說清楚了。不是吳江的原因。你就別難爲他了。”泥猴將他們都按在座位上:“今天,你們來我這裡都是我的客人,我請客,大家一笑泯恩仇,再說也沒有仇,都是同學,兄弟,給我一個面子。”
“吳江,是我不對,沒有弄清情況,責怪你。”汪明輝主動伸出手和吳江用勁握了握。兩人冰釋前嫌。
雖然大家拋開了剛纔的話題,開始敘舊,但是汪明輝和吳江都有些心不在焉:“田園詩爲何跟汪明輝提出分手?”“田園詩爲何以我爲藉口與汪明輝分手,她不是很愛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