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琉府出來,森術見琉璃悶悶不樂,神色徒然,不禁問道:“還在爲剛纔琉三夫人的話難過嗎?”
琉璃輕搖着頭,答道:“她那種刻薄的話我從小聽到大,怎麼會放在心上。”
適才琉璃很森術把琉光送回琉府,三夫人看着琉光面色蒼白痛苦,手上包着紗布,一問之下得知琉光被月牙所傷,趕緊讓府中下人請大夫前來醫治。
當大夫說出:“琉三少爺的手,怕是廢了。”時,三夫人悲痛欲絕,繼而神色猙獰,怒火叢燒,順手給她身旁的琉璃一耳光,罵道:“你不是說會保光兒嗎?現在居然讓她被那妖女所傷,你聽大夫怎麼說的嗎!光兒的手要廢了!你怎麼這麼狠心!就跟你那死去的狐狸精娘一樣!”
琉璃就站在一旁承受三夫人的辱罵,她不是不敢回口,她是不願意回口。
她在琉府唯一的親人,她的孃親,已經過世了,她心底最深的情感被觸動,沉寂在悲傷中,無心去顧忌其他事。
三夫人仍舊喋喋不休的叫罵,彷彿把一切憤恨都要發泄在琉璃身上。
最終,森術冷漠地開口道:“琉三夫人,如果不是琉璃護佑着琉三少爺,只怕琉三少爺廢的不止止是一隻手,或許是一條命,再者琉三夫人身份高貴,怎麼說話這樣沒有禮節,況且逝者已去,爲何還在她過世之後評論她的是非。”
森術言辭犀利,冷眼相對,絲毫不顧及三夫人的顏面,怪不得琉璃會逃離這個沒有親情可言的地方,如果是他,也一定會離家出走。
三夫人被森術這麼一說,臉色有些尷尬,但仍舊怒視着琉璃,眼神似利刀狠狠地剜了琉璃幾眼。
琉璃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想到孃親已逝,三夫人還對她而言相加,不禁怒從中來,對上三夫人的眼眸,冷笑道:“三娘怎麼一臉琉府當家女主人的姿態,別忘了,即使我娘過世了,她也是我——我爹明媒正娶的正房,況且說道狐狸精三字,我覺得三娘更能擔當,是誰恬不知恥,身爲我孃的丫鬟,不知本分,勾搭我爹,怎麼,被扶上位置了就忘記自己當初卑賤的身份了?”
三夫人被琉璃這樣毫無情面地嘲諷她,拿着絲巾的手氣得顫抖,面色憤怒,伸起手來準備教訓琉璃。
正在這時,聽聞下人稟報少爺已經回府的琉老爺踏入房中,琉老爺看了一眼琉璃,並無多言,馬上走近琉光,擦看他的傷勢。
“爹,大夫說我的手——要廢了。”琉光哽咽道,一方面是因爲疼痛,一方面是懼怕琉老爺的責罵。
琉老爺握着琉光的手,眼眸裡神色瞬息萬變,先是悲傷,繼而是痛心,最後轉爲憤怒。
不過當他放下琉光的手,面對琉璃的時候,神色已經轉爲平靜,語氣冷漠:“今後你不要再踏足琉府。”
琉璃聽着琉老爺彷彿臘月冷風冰咧的語氣以及決裂的話語,心如錐心般的疼痛,這還是她的親生父親嗎,他的眼裡是否只有琉光一個兒子,難道這麼多年來,她和孃親在他心中沒有一席之地嗎。
雖然她當年離家出走給琉府蒙受了羞辱,但是她自問還是琉府大小姐時,對他盡到了一個女兒相應的責任,相反,作爲她的父親,他只是把她當做一個工具。
即使現在她救了琉光一命,在他看來也是罪大惡極之人,因爲她沒有把一個完整無缺的琉光送回來。
既然孃親已經過世,親生父親又對她如此決裂,她爲何還貪戀這沒有任何溫情可言的家庭,從此,各走各路,兩不相干。
琉璃深吸一口氣,冷冷地回道:“琉老爺不用特意囑咐,我發誓只是我今生最後一次踏入琉府,還有,從次我不再是琉府大小姐,琉府的興衰榮辱都與我沒半點關係。”
說完,琉璃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森術緊跟其後。
於是便回到了開頭那段。
森術輕輕握着琉璃的手,想要給她安慰和力量。
比起琉璃童年而言,他確實幸福多了。
雖然那時候他無父無母,但是他有疼愛自己的師父,師父每天教他學醫,親自傳授他知識,雖然偶爾也會因爲他的不努力被師父責罵,但是那種責罵是飽含愛意的責罵。
如果不是當初自己一心要行走江湖
,出山投入朝廷,興許現在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或許他會成爲下一代藥王,繼承師父的衣鉢。
不過世間哪有那麼多如果,不過現在有師姐繼承師父所學,對於森術來說也算一種安慰,如今的他一雙手只染鮮血和毒液,已無半點經世濟人的胸懷。
“我只是想着我娘,所以難受。”琉璃沉重地說道,一張臉露出柔弱之態,讓森術心裡一緊。
“城主府的事情一結束我們馬上就離開,以後都不用再來薊州。”森術安慰琉璃道,他何嘗不爲琉璃心疼,那樣的辱罵他情願是自己來承受,都不願意琉璃受到半絲傷害。
“森術,你會不會看不起我,我現在真的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了。”琉璃說罷,鼻子微酸,眼眶也酸澀得難受。
森術聽聞琉璃的話,停下腳步,扳過琉璃的肩膀,看着她的面容,柔聲說道:“我怎麼會看不起你?我恨不得替你分擔愁緒,憂傷,再者,你並不是無家可歸,我們以後會有自己的家。”森術一時心急,把心底最深處的話說了出來。
琉璃聽聞,臉色一紅,剛纔難過的心情瞬間被羞澀所取代,低如蚊蚋的嗓音說道:“誰要跟你是一家。”
森術一怔,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不過瞬間恢復了正常,笑道:“當然了,如果你哪天跟着像少主這樣品貌非凡的男人走了,那我只有哭泣了。”
此時的森術模樣就如一個受了氣的小媳婦一樣,看得琉璃直髮笑。
兩人又繼續走着走着,森術裝作不經意間拉起琉璃的手。
琉璃低着頭,連路也不看,只看着自己的腳尖,順道瞥森術從容不迫地步伐。
這樣走路不看路的狀態,導致她差點撞上一個人,幸好被森術趕緊拉住。
琉璃擡起頭,順着剛纔差點的男子的身影看去。
一個穿着灰色長衫,戴着斗笠,神色匆匆的男人,琉璃想不起自己在哪裡見過他,看起來好熟悉。
“怎麼了?”森術問琉璃道。
“沒什麼。”琉璃無奈地搖搖頭,她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本章完)